烤香腸(楚清兮)

每當過年的時候,我們這裡無論城裡還是鄉下,家家都要晾臘肉,灌香腸,鄉下或者有條件的會用燃燒的松柏枝葉產生的煙氣來燻烤臘肉香腸,更有甚者直接就把它們掛在灶屋煙熏火燎,這樣做出來的年貨吃起來格外的香。 香腸的正經吃法無非就是蒸煮之類的,慢慢嚼上一片,滿口生香,想來也是美滋滋的。但是,在我的記憶裡,烤香腸才是真正的美味,每當升起這個念頭,口水就止不住地留,饞啊。


烤香腸(楚清兮)

家裡每年都會灌好多的香腸,小時候沒有去計數的覺悟,只知道過年時候弄的香腸臘肉至少可以吃到5-6月份。過了3月,天氣就暖和起來,彷彿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變得生機勃勃了,毛衣,絨褲,一件件厚重的冬裝都在升溫的同時被收藏到了衣櫃的最底層。走出去,跑出去,到外面去玩,這成了我們這些“小壞蛋們”的共同心聲。踏青,挖野菜,放風箏……,好多的誘惑在一個個的小腦袋裡散發出致命的光彩。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的最愛,我們都在等待,等待夏夜,因為春末夏初才是最好的季節,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偷偷地在野外烤香腸,口水…… 終於,約好三五個同黨,準備好足量的香腸,當然不能從一家順手牽羊,一則大人一看就明白怎麼少了這麼多啊,這種“大罪”追查下來可是很“嚴重”的,一個不小心就會釀成“父母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慘劇”;二則每家灌的香腸味道決不一樣,各有各的優點;三則大家都是好兄弟,當然要禍福同當了。再就是要準備一些引火之物和木柴(無非就是一些沾了油的破布,或者一些刨花樹枝木塊之類的,實在不行就只好犧牲一些印刷品了,阿彌陀佛,幸好到現在父母也不知道,偉大的書本競為了野小子們的口腹之慾而被賜予了永生),還有要準備一些粗一點的鐵絲做烤架(至少要人手一根吧),最後就是約好盛宴的地點(我們可以在野外去,就是經常“野炊”的河渠旁邊的大石頭下,也可以去河壩的沙灘上,還可以在樹林外的空地上)。由於年紀小,雖然故鄉也算全國聞名的酒鄉,但是年紀幼小的我們怎麼會想到再順點佳釀出去啊,這也一直是我的一個遺憾,真是懷念啊,不知道咬上一口滋滋冒油的烤香腸,再佐一口高梁酒是什麼滋味,估計神仙也不過如此。


烤香腸(楚清兮)

烤香腸的最好時間是晚上,當星子都爬滿夜幕的時候也是我們行動的時候。那時候沒有普及電話,通訊基本靠吼,一聲聲怪叫在家屬區裡此起彼伏,當然不能直呼姓名啊,於是貓叫,狗叫,布穀鳥叫,諸如此類,甚至驚起了已經回窩的鳥雀。我想其實大人們也知道我們的行動,只是他們也不想破壞如此童趣,要不我出門的時候,明明單薄的衣服下藏著東西,父母也裝作沒有看見,一句早點回家就放行了。還是喜歡在河壩烤香腸,也許是現在天氣不是很熱,所以在這裡乘涼的人也不是很多。先找到一處比較平坦的沙地,先挖一個直徑30多公分,深10-20公分的鐵鍋形凹坑,用刨花或者油布甚至書本把火點燃,再放上樹枝或者劈好木塊,一會兒功夫火便很旺了,用粗鐵絲穿上已經切成10cm長度的香腸,圍坐一圈,各自握住裹了厚布的另外一端,趕緊把香腸伸到火上,剛剛開始的時候大傢伙都不怎麼說話,注意力完全集中到火上烤著的香腸了,幾分鐘就要轉一下,香腸被烤的滋滋冒油,當香氣飄起的時候,很想一口咬下去,但是還沒有熟,只好狠狠地盯著,偶爾轉一下頭看看別人的收穫。只聽一聲“熟了”,哈,這個時候就熱鬧了,“我嚐嚐我嚐嚐”的聲音就會接著雜亂地響起,但是不會有人動,因為自己初戰的戰利品還沒有到手那。終於烤熟了,香腸油一直滴,忍不住的口水啊,也不管剛剛烤好,燙得要命,更顧不上香腸外面柴灰漫布,沒有拍打一下,也沒有稍微晾一下,直接一口咬了下去,“嗷嗚……”,第一感覺是整個口腔被火燒了,再沒有第二感覺了,就一個字——燙,等到狂吸幾口涼氣,才知道香啊,雖然還在不住吸氣,還是嚼了幾下就吞下這口肉,趕緊咬第二口,一口接一口,口口復口口,河灘上一片狼嚼肉的聲音,那個時刻,我只有一個感覺——世上最好吃的也不過如此啊。


烤香腸(楚清兮)

當第一塊香腸都下肚的時候,平靜的氣氛好像被針扎過的氣球,一下子就被打破,互相搶奪烤好的香腸,追逐,打鬧,偷襲,無所不有,那時候是不懂得交流感情的,打打鬧鬧就是我們的天性,用鐵絲穿好別人帶的香腸繼續烤,也嚐嚐別家的味道,當然在所謂的自尊心的驅使下,也互相貶低別人的,吹捧抬高自己的,要不就吹噓自己的燒烤手藝,或者揭露他人的糗事,聊著學校,家屬區發生的事情。火光下的一張張笑臉,雖然臉上或多或少糊上了黑灰,被汗水沖刷出一道道斑痕,但是我知道這才是我們真正的面貌。當我們把帶的香腸都收拾進了肚皮,已經很撐了,這時候開始挖的那個凹坑裡就剩下一堆紅紅的木炭,這個當然也不能浪費了,用樹枝刨開炭火,埋進幾個大土豆,再把炭火蓋上。就躺在一邊看星星,看遠方,聊天,打鬧。在炭火裡飄起土豆的香氣的時候,開始撐得不行的幾個人一下子又餓了,都撲向土豆,火已經快熄了,三下兩下就翻出了土豆,黑糊糊的,或許是火裡還有烤香腸滴下的油,格外的香,一人搶下一個,使勁拍下表面的柴灰,儘管很燙手,只好顛來顛去,就是不放手,從中間掰開,一股濃香撲鼻而來,不想活了,就讓我沉醉在這香裡吧,這是我當時唯一的想法。好吃啊,一邊吸氣,一邊不住地把手裡的食物伸進嘴裡,一邊隨著夥伴們往家裡走去。 夜風輕輕的,至今深深地記得遠處山腰有一盞燈,或許是油燈吧,被山風吹得一明一暗,不住閃耀,彷彿星星眨著眼睛,河堤上的路燈把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烤香腸(楚清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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