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 卞英豪
今日（7月21日），曾經的"創業板第一股"樂視網正式摘牌退市。
從巔峰1700億元市值到如今資產為負、股價幾乎為0，樂視經歷了什麼？從"七大生態"的產業帝國到如今黯然退市的"垃圾股"，樂視緣何發展至此？從"為夢想窒息"的企業家，到欠債百億的老賴，賈躍亭如何從"股王"變成"梗王"？
樂視今日正式退出A股市場。但百億債務的償還、28萬股民的追索、賈躍亭的清算，一系列故事似乎才剛剛開始。
"帝國"：1700億市值，被告到付不起訴訟費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前樂視員工吳超（化名）在他的朋友圈寫道。"樂視帝國"的興衰正如《桃花扇》中所描繪的金陵城。只是蘇崑生"把興亡看飽"用了50年，而投資者閱盡樂視的興亡只用了10年。
2010年，樂視網正式登陸創業板，開啟了他的A股故事。
今年4月底，在深交所規定的最後期限內，樂視網公佈了其作為上市公司的"最後一份年報"。年報顯示，2019年樂視網全年淨虧損112.79億元。這一虧損數目位列3000多家A股公司的第3位。
三年前，樂視全年虧損已經達到138.79億，冠絕A股。連續三年，近300億元的虧損，樂視的退市幾乎沒有任何懸念。
今日，樂視迎來了它的退市之日。退市前，它的股價定格在0.18元，市值僅剩7億元。
眼前這隻標準的"垃圾股"，或許很難把它和"創業板第一股"聯繫到一起。但事實上，樂視也有屬於他的"想當年"。
2015年4月28日，彼時的樂視市值突破千億，成為"BATJ"（百度、阿里、騰訊、京東）後，國內第五家市值千億的互聯網公司。
當年5月12日，樂視網股價達到179.03元，市值突破1700億，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創業板之王"。這一市值甚至比當時的房地產龍頭萬科還要高出200億。而當時的貴州茅臺，股價也只有275元。
從堪比"一瓶茅臺"，到不如"一片樂事薯片"。僅僅只用了1年，樂視帝國轟然倒塌。
"最慘的時候，供應商的付款直接賴掉、裁員領工資要排隊、連實習生的報銷都付不出。"吳超告訴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2016年下半年，關於樂視的負面"像洪水一樣襲來"：供應商舉橫幅討債、公司大規模裁員、資金鍊斷裂、高層跑路……
此後，這些曾被"闢謠"的負面新聞一一被證明是真實的。2016年10月，樂視"暴雷"，股價開始大幅下挫。"從那時起，我覺得樂視已經死了。"
圖：樂視大廈去年一度面臨被司法拍賣的困局 東方網·縱相新聞圖
後面的故事廣為人知，3年多的時間，樂視股價大跌99%，市值縮水99%。截至去年年底，其負債高達208億元，而其淨資產為-143.29億。這顯然已經不只是"資不抵債"的問題。
據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不完全統計，目前關於樂視網共有3096起正在或已經結案的司法案件。而這其中幾乎全部都是向樂視"討債"的。
去年年底，疲於還債的樂視險些"無家可歸"。其位於北京的總部樂視大廈面臨被司法拍賣的窘境。然而，更為窘迫的是，樂視想訴諸法律，卻發現公司的現金流幾乎要付不起600萬的訴訟費用。
賣樓、賣業務、賣商標……近兩年來，樂視為了清償百億債務，不可謂不努力。如同樂視員工此前的吐槽，公司就差"賣藝"來還債。只是大家都知道，之前埋下的"天坑"，怕是很難靠僅剩的不到400位樂視員工填平的。
"窒息"：七大生態和一地雞毛
"讓我們一起，為夢想窒息！"
樂視創始人賈躍亭在PPT中的這句豪言壯語，如今儼然成為了互聯網上被玩爛的"梗"。但恰恰是"為夢想窒息"，最終導致了樂視在現實中"窒息"。
生態，就是賈躍亭口中的"夢想"。
2010年，在樂視網的招股書中，樂視被定義為互聯網視頻平臺。然而，在樂視"暴雷"前，用了不到三年時間，樂視成了坐擁了七大生態的"巨無霸"：互聯網、雲、內容、超級電視、手機、體育、汽車、金融均被納入樂視的生態同心圓。
三年多的時間，又是造智能手機、又生產汽車、還要玩一手互聯網金融，樂視真的做得過來嗎？
以樂視手機為例。根據披露，樂視1S僅生產成本就已經達到1300多元。這還未計算後期推廣、運營等費用。而這臺樂視的旗艦機官方售價僅為1099元。
從樂視披露的數據估算，在2016年，樂視每賣1臺智能設備，平均虧損接近1000元。而那一年，樂視共銷售了超過2000萬臺智能硬件。
這麼大的窟窿能靠樂視會員的收入來補貼嗎？據樂視年報顯示，2016年，樂視的會員收入為67億元，而樂視網全年的營業收入也剛剛超過200億。想要補貼200億元的智能硬件的差價都很困難。那無從計算的汽車製造成本等更是顯得天方夜譚。
賈躍亭為樂視畫下的同心圓，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餅"。但最終，這塊餅沒有"填飽"樂視，反而把這個中國互聯網第五大巨頭活活"餓死"。
"領袖"：逼哭孫宏斌、坑了許家印，下週回國的"好人老賈"
"樂視是一個失敗的投資，虧掉165個億，這不是壯士斷臂，而是斷頭了。"
2017年9月，談起"老鄉"賈躍亭和他的樂視，曾經歷過入獄、破產等大風大浪的融創中國董事長孫宏斌，在聚光燈下老淚縱橫。
就在8個月前，和賈躍亭相識不過36天的孫宏斌，帶著150億的融資——這大約是融創中國5年的盈利，火速馳援樂視。在融創和樂視的戰略合作會上，孫宏斌動情地表示，"我一直看好老賈，老賈是個好人，具有前瞻性，是一個很稀缺的有企業家精神的企業家。"
從某種程度上，孫宏斌似乎也沒有"看走眼"。賈躍亭確實是一個"很稀缺"的企業家——在中國，可能真的找不到第二個能把"爛賬"做到這個地步的企業家。
入主樂視後，破產都不怕的孫宏斌，或許真的是怕了。在樂視，孫宏斌每天看到的是那根本望不到底的債務清單，和更名為樂融大廈內外，幾十家供應商拉起的"樂視還錢"的橫幅。
牽手樂視474天后，孫宏斌擦乾眼淚，公開表示"願賭服輸"，辭去樂視董事長一職，"別再提樂視，歸零了，沒了。"
如孫宏斌所言，今日，上市公司樂視網"沒了"。但"好人老賈"的那一身債務，顯然不會就這麼沒了。
據中新社報道，僅賈躍亭掌控的樂視部分未上市的主體就欠下了金融機構160億元。除了部分已償還的債務，目前的債務包括但不僅限於平安銀行20億元、中信銀行17.5億元、招商銀行12億元。
賈躍亭到底欠了多少錢，法院算不出、媒體數不清、投資人盤不了，恐怕連賈躍亭自己都搞不清這筆糊塗賬。但賈躍亭"富豪收割機"的名號卻是坐實了。
在商圈，馬雲、許家印、王健林紛紛中招。在娛樂圈，樂視影業名下股東中張藝謀、郭敬明等導演。而損失最慘重當屬劉濤，她不僅在樂視影業投資1000萬元，還在樂視體育中投資了5000萬元。鄧超孫儷夫婦、孫紅雷、賈乃亮也紛紛虧損超過1000萬元。
此外，截至2019年底，樂視股東總數為28萬人，而這些投資者持有樂視62%的股份。僅以去年的數據粗略估算，這28萬股民人均虧損超過18萬元。
看到這裡，賈躍亭的良心會痛嗎？答案不置可否。
2017年7月，賈躍亭遠赴美國"閉門造車"。面對質疑，當時的賈躍亭公開表示，"會負責到底"，並表示將在"下週回國"。
擅長時間管理的賈躍亭，他的"下週"一直延續到了今天。三年間，每當人們評論起這位資產已被法院凍結無數次的"老賴"，他都會發表"我還錢"、"我不騙人"、"我下週回國"的"三連"。
就在今年7月，賈躍亭又要在"下週回國"了。在其社交平臺，賈躍亭公開宣佈其在美國申請的個人破產重組最終完成，重組方案正式生效，同時他還在微博中提出"踏上回家的路"。
2周過去了，市場沒有等來賈躍亭的"下週"，等來的是樂視的退市。
無論賈躍亭的"下週"何時來臨，前員工們的聲聲嘆息，28萬股民的陣陣憤怒，法院的那一張張傳票，或許也足夠讓賈躍亭"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