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本土首例人體冷凍:他為亡妻按下生命的暫停鍵

中國本土首例人體冷凍:他為亡妻按下生命的暫停鍵

桂軍民和展文蓮


文/瑾漠

兩年前,桂軍民妻子展文蓮因患肺癌去世。他無法接受妻子離世的事實,選擇了人體冷凍技術,把她“冰封”在一家生命科學研究所零下196度的液氮罐中,企盼醫學攻克人類癌症、妻子復活的那一天。迄今,展文蓮是中國首例人體冷凍者。

2019年12月9日,桂軍民接到了研究院的電話。對方告訴他,冰存展文蓮的液氮罐要做微調,讓他趕緊去和展文蓮見一面。桂軍民激動萬分。和妻子已分離兩年半,他日日夜夜都想再見妻子一面。

桂軍民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亡妻深深的眷念。他們的故事,溫情而感動……

堅守至深戀情,有情人終成眷屬

2017年5月8日凌晨4時1分,齊魯醫院臨終關懷病房中,展文蓮停止了呼吸和心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面對生離死別,日夜守候在展文蓮病床邊的桂軍民,還是痛苦地流下了熱淚,他緊緊握住妻子展文蓮冰涼的手,一遍遍地哭喊:“文蓮,你醒醒啊,我們說好誰都不許當逃兵的……”

因冷凍技術要求,此時,等候在病房外的銀豐生命科學研究院的科研人員,勸慰桂軍民“節哀”後,立即開啟了給展文蓮冷凍前的準備工作。看著妻子被抬上研究院的車子,桂軍民淚眼又一次模糊了……

1984年6月,桂軍民和展文蓮同時考入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二師29團中學高中部。之後,他們被選入校運動隊,經常一起訓練。自此,兩人交集多起來。朝夕相處中,桂軍民被展文蓮不服輸、率真的個性所吸引,而桂軍民的敦厚淳樸,更讓展文蓮傾心愛慕,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他們相約一起訓練,一起上學放學,感情愈加篤厚。高一下學期,友情發展成了愛情,甜蜜的初戀懵懂而至。

暑假的一天,展文蓮忽然來找桂軍民。她趴在桂軍民肩頭傷心地哭了:“我爸媽就要調到山東商河縣工作,我也將跟隨他們轉到當地讀高二。可是,我捨不得和你分開……”

桂軍民雖也有千般不捨,他還是由衷祝福展文蓮:“轉到內地上學是多少兵團孩子夢寐以求的事,我真為你高興啊!”

不久,展文蓮和桂軍民依依不捨道別,隨父母舉家離開了新疆。彼時,電話還沒普及,從此,鴻雁傳書,成了展文蓮和桂軍民唯一聯絡方式。

1987年,桂軍民考取了上海體校,展文蓮高考落榜,招工進了商河縣一家銀行工作。當展文蓮把她和桂軍民的戀情告訴父母后,卻遭到了父母反對。媽媽說:“桂軍民家境貧窮。女孩子嫁人,等於第二次投胎。我已給你物色了一位條件不錯的男朋友,媽這幾天就帶你跟他去見面。”

展文蓮倔脾氣上來了:“你給我物色再多的對象都沒用,我誰也不見,這輩子我非桂軍民不嫁!”

媽媽怎肯依了展文蓮,第二天就強行壓著展文蓮去相親。見了兩次面,媽媽便自作主張,幫展文蓮跟男孩家定了親。展文蓮哭著求父母退親,媽媽不依不饒道:“小夥子品好工作好家境好,打著燈籠都難找,退什麼退?你趕緊拾掇拾掇,做好準備嫁過去吧。”

那天夜裡,展文蓮哭了一夜,她不知如何是好。天亮時,她做了一個大膽決定:去上海找桂軍民!只要到了上海,這婚約自然就解除了。當天下午,展文蓮給父母留下一封信,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車,開啟了逃婚之旅。

一別4年,桂軍民每時每刻都思念著展文蓮,他把相思都寄託在每週一次的書信裡。當展文蓮忽然出現在眼前時,他們抱頭喜極而泣!

心上人的到來,讓桂軍民開始認真思索將來的生活規劃。他對展文蓮說:“兩年後我就畢業了,國家給我分配工作後,作為家屬,你的戶口就會調到上海來。到時,咱們就在上海安家立業,快快樂樂地生活。”

展文蓮擁著桂軍民,幸福地點頭。不久,桂軍民幫她在體校找了一個臨時工作,工資低且辛苦,但展文蓮不怕苦。她笑著對桂軍民說:“我們的幸福生活將至,我雖苦尤甜。”

1990年,桂軍民大學畢業後,留校任教。當年7月,他和展文蓮幸福地走進婚姻。正當他準備資料幫展文蓮調動戶口時,發生了意外——那年9月,岳父母出了交通事故,被撞身亡!

處理完老人後事,桂軍民猶豫了:展文蓮是家中老大,弟弟和妹妹正在上初中,展文蓮一走,弟妹們怎麼辦?

想來想去,桂軍民做出了決定:調到商河縣工作,和展文蓮一起帶著弟妹們生活。

同事和領導都紛紛規勸桂軍民三思,但這個敦厚善良的漢子,最終謝絕了領導的挽留,毅然來到商河縣少兒競技體育學校擔任一級教練。

中國本土首例人體冷凍:他為亡妻按下生命的暫停鍵


我多希望,你生病只是一場夢境

彼時,商河縣經濟非常落後,工資不高,物資匱乏,夫妻倆帶著展文蓮兩個弟妹,住在一間20多平方米的房子裡。幾個鋪床之間掛著窗簾,為了多點糧食,他們把細糧全部換成粗糧,一個星期只蒸兩次饅頭。1992年兒子嘉嘉出生後,狹小的空間更加擁擠。展文蓮總歉疚地說:“讓你跟著受累了。”但桂軍民不但沒有絲毫怨言,還一直安慰妻子說:“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2000年,展文蓮調到濟南市一家建設銀行工作,桂軍民隨後也調到濟南市體校任職。種種經歷和相同的生活觀,夫妻倆感情日趨濃厚,日子過得越來越順風順水。

可是,月有圓缺,人有禍兮。2016年5月的一天,展文蓮從一家敬老院看望老人回來,不經意間摸到脖子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硬疙瘩。

桂軍民說:“我陪你去醫院查一下吧。”展文蓮笑笑道:“我身體一向很好,又愛運動。這個小疙瘩不疼不癢,沒事。”

桂軍民不放心,幫她穿好外套,硬拉著她去了醫院。醫生摸了下展文蓮脖子上的小疙瘩,臉色凝重起來:“不樂觀,得好好查!”

做完一系列檢查,展文蓮嘻哈著說:“醫生總是把問題想得很嚴重。明天結果出來,肯定沒事。”

桂軍民心裡雖隱隱擔心,但仍抱著僥倖心理寬慰妻子:“從小到大,你感冒發燒都很少見,身體那麼棒,我也覺得你應該沒事。”

但結果不遂人願。第二天,桂軍民起了大早趕去醫院拿檢驗報告。醫生告訴他,展文蓮的病基本可以確診,是晚期肺癌!展文蓮脖子上的疙瘩,是淋巴轉移!桂軍民腦袋頓時“嗡嗡”響成一片,他抓住醫生的手哭求道:“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妻子,她才48歲啊!”

醫生嘆口氣說:“我們會盡力的。但多處轉移的晚期癌症,已經失去手術指症,就你妻子目前情況看,不樂觀,存活期頂多一年。”

此時,展文蓮打來了電話。她語氣輕快地問:“老公,醫生說我沒問題吧?”桂軍民調整了下情緒,避重就輕地答:“是這樣的,醫生讓我們再複查一下。”

冷靜之後的桂軍民,有些不相信,活蹦亂跳的妻子,頃刻間就被宣判了“緩期死刑”。或許,是誤診?或許,沒那麼嚴重呢?他忽然想到早年間認識一位醫生朋友,他是一位外科專家,他決定帶妻子去他那再確診一下。

重做了檢查和活檢,專家朋友把桂軍民叫到一邊,遺憾地告訴他:“已經不能手術了,趕緊住院化療!”

展文蓮眼巴巴地看著桂軍民的臉,祈望從他臉上得到答案。桂軍民太瞭解妻子,她看似很有主見,當真遇到事兒,就慌神撂攤兒,完全失去了主心骨。如果完全告訴她真相,她一定會嚇傻,會失去生活信心。他想,這事雖瞞不住,但也要一步步循序漸進地來,讓她有個接受過程。

想到此,桂軍民強裝出了微笑。她握著展文蓮雙手道:“你先坐下聽我說,醫生說不太嚴重,是早期肺癌,咱只要對症治療,是完全可以治癒的。”

展文蓮淚水頃刻間無聲流下。桂軍民把展文蓮擁入懷裡說:“有我在,你不用怕!知道嗎?”展文蓮擠出一絲笑容,用力地點頭,她握緊桂軍民的雙手道:“我不怕,我什麼都聽你的!”

桂軍民舒口氣,所幸妻子是一個很簡單很好“哄”的人,他的一些善意欺騙,她從來都信。桂軍民故意說:“檢查報告上那些醫學名詞生澀難懂,就不給你看了,好嗎?”展文蓮點頭說:“嗯,你都告訴我了,我就不看了。”

也許是上天忽然開恩,眷顧了一下展文蓮。2016年7月,住院化療2個月的展文蓮,病情得到了很好控制。醫生告訴桂軍民:“展文蓮可以出院回家休養啦!每天配以藥物鞏固治療,半年後再入院進行第二療程化療,有望實現帶病長期生存。”

桂軍民激動得一個勁地對醫生說著“謝謝”。把妻子安頓好,桂軍民來到體校空曠地大操場,放聲大哭起來,他要把壓抑心頭長達兩個月“生離死別”的悲傷情緒,統統釋放掉!和妻子相識相知相戀30多年,他們的愛情,早就刻骨銘心於彼此心裡。妻子生病後,一想到她將要離開自己,他就有種割骨般地疼痛。

桂軍民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展文蓮,他每天給妻子不重樣地做營養餐,和兒子一起陪著她散步健身聊天。漸漸地,展文蓮因化療鐵青的臉色變紅潤了,重新長出了滿頭秀髮,精神和心情也一天好似一天。

看著展文蓮一天天康復,桂軍民內心充滿著快樂和滿足。他捏著展文蓮的鼻子打趣道:“你這輩子別想當逃兵,等我老了,你還得好好照顧我呢!”展文蓮就笑:“我不當逃兵,永遠不當逃兵,我還要和你白頭到老呢!”

2016年12月的一天,桂軍民一朋友約請吃飯,他就開車帶妻子一同前往。回來的時候,展文蓮說頭疼。桂軍民說:“別是沒帶帽子,吹感冒了?”桂軍民趕緊給妻子吃了感冒藥,但不見好轉,妻子頭疼依舊,桂軍民趕緊帶妻子上醫院檢查。醫生嘆息著對桂軍民說:“病人肺癌腦轉移,造成了顱內出血。”桂軍民焦急地問:“可以做手術拿掉腦部腫瘤嗎?”醫生搖頭:“這種晚期病人做腦部腫瘤摘除術,毫無疑義,而且有90%以上的可能下不了手術檯。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別做無用功吧,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桂軍民腿下頓時一軟,癱倒在地。他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境。

中國本土首例人體冷凍:他為亡妻按下生命的暫停鍵


這輩子我們誰都不許當逃兵

桂軍民擦乾眼淚回到展文蓮身邊。此時,展文蓮睡著了。在此之前,因為她頭疼得厲害,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此時,他回想著醫生的話:“如果想提高病人最後這段時間的生存質量,可以做個顱內減壓術,減少病人的痛苦。”

此刻,桂軍民比妻子還要痛苦,但他還得裝著沒事人似的不能表露出來,還得騙她“要治”、“要開刀”,他無法讓妻子忍受頭痛欲裂,桂軍民的眼淚又止不住掉下來了。

展文蓮卻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她看見桂軍民掉淚,幽幽說道:“看來這事兒嚴重了。”桂軍民趕緊說:“我是擔心,你別瞎想。”展文蓮忽然笑道:“實在不行,我就去那邊陪我爸媽,也挺好的。”

桂軍民抱著展文蓮說:“你把我大老遠弄到你這來,你可不能把我一個人孤零零扔這兒,你得一直陪我。”“陪,我陪!”兩個人緊緊相擁著,淚水撲簌簌地掉,然後相視一笑。他們彼此都掩飾著內心的痛苦,因為誰都不想讓對方擔心難過。

第二天一早,展文蓮化了一個淡妝。重新長出的頭髮又被剃成了“光頭”,她特意戴上一頂時尚小帽。進手術室前,她對桂軍民莞爾一笑:“老公,我美嗎?”桂軍民說:“美!”“你一定要記住我最美的時刻!”手術室門關閉的那一刻,展文蓮對桂軍民大聲說道。

沒想到,展文蓮這句話,是她這一生中說的最完整的最後一句話。展文蓮顱內減壓術後,語言表達能力出現了障礙,雖然意識清醒,但卻只能說一兩個單詞了;而且,肢體神經也出現了障礙,再也起不了床。此後,展文蓮的病情忽然不可逆轉地急轉直下,全身開始大面積爆發疼痛。

2017年1月,桂軍民和兒子商量後,決定放棄對妻子疾病末期無意義的過度治療,把她轉入齊魯醫院臨終關懷病房,讓她最大程度地緩解病痛,陪伴她有尊嚴地走完最後一程。

陪伴的日子裡,雖展文蓮表達出現了問題,但一起生活了幾十年,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甚至心裡想什麼,桂軍民都瞭如指掌。展文蓮愛乾淨,每天都要擦幾遍身體。有天下午,桂軍民回家給她做飯,兒子來陪伴她。晚上10點鐘,展文蓮還睜著眼睛不睡覺。桂軍民問:“還想擦一遍身體?”展文蓮就直點頭。

有時,展文蓮會對桂軍民說“下去”,桂軍民知道妻子想穿漂亮衣服去樓下轉轉,但是,她連輪椅都坐不起來,根本無法下樓去溜達。為了滿足她愛美的願望,每當她說“下去”的時候,桂軍民就明白她想穿漂亮衣服了。他就變著花樣地給她穿上她平時愛穿的各款式旗袍、裙子,戴上各式耳環和戒指,然後拿個鏡子給她照,對她說:“擺個pose,我給你拍個照。”每當這時,展文蓮就笑得很開心,像個快樂的孩子。

她還喜歡聽音樂。有時躺累了,有時飯後,只要她嘀咕一下“聽”,桂軍民就明白她想聽歌了。給她放上幾首,她就哼哼唧唧地跟著唱。

有一次,與病房類主任的偶然交談,桂軍民看到了一種新的希望。類主任告訴桂軍民,齊魯銀豐生命科學研究院,正在招募人體捐獻志願者,即人去世後可以先把他冷凍到零下196度的液氮罐中,有望“復活”。

類主任告訴桂軍民,自己也是“人體冷凍志願者”。他說:“人體冷凍”屬於一個醫學科研性質的嘗試,目的是促進低溫醫學在國內的發展,推動疾病的治療。雖然“人體冷凍”技術日趨成熟,但人體復活仍在研究層面。“人體冷凍”時間點很關鍵,在病人臨床死亡4-6分鐘內介入,此時大腦細胞還沒有大量消亡,基本的血液循環和新陳代謝還有,第一時間啟動心肺復甦器來按壓心臟,通過體外膜肺氧合來保證供氧,並迅速向體內注射抗凝、抗氧化和中樞神經營養等藥物,同時通過循環系統對身體快速進行物理降溫,保證全身血液的循環,維持機體生理功能,保證細胞和組織不缺氧,然後再進行長達50多個小時的降溫冷凍等流程,讓身體處於一個休眠狀態,然後定期向罐內充液氮,保證及時的補充和供應,讓身體一直處於一個低恆溫狀態。然後在人類科技發展攻克癌症的那一天,再利用醫學技術,復活被冷凍人體。但是,這種技術正處於摸索階段,誰也不知道冷凍者會被冷凍多久,誰也不能保證他們未來“復活”能否成功。

但讓死亡從永別變成了未來再見,令桂軍民還是激動無比,他覺得找到了一種精神寄託。桂軍民開始與家人們溝通,展文蓮的弟弟妹妹、兒子很快達成共識,都願意讓展文蓮“人體冷凍”。有了家人的全力支持,桂軍民當即找到了銀豐研究院,跟相關科研人員接觸了20多次,在實地瞭解了冷凍流程後,桂軍民放心地和研究院簽署了捐獻書,至此,展文蓮成了中國首例“人體冷凍”技術捐獻志願者。

回來後,桂軍民就趴在妻子耳邊跟她商量:“醫生說你這個病現在無法解決,給你換個辦法,你先睡覺,行不行?”妻子點頭說:“行”。“可是要睡很長時間,等你醒過來之後病就可以治了。”妻子抓著他的手說“好,好”。“到時候,我叫你的時候,你可得醒過來,你可不能裝睡啊。”妻子說:“好,好。”

漸漸的,展文蓮的身體每況愈下。2017年3月以後,她開始經常出現昏迷。清醒時,桂軍民會問她:“你當不當逃兵了?”她答:“不當。”再問她:“你不陪我啦?”她答:“陪。”“陪我多長時間?”她答“一輩子。”

一輩子,真的就那麼短!朝夕陪伴了展文蓮4個多月,5月8日,妻子再也沒醒來,那天凌晨4時,她的心臟和脈搏停止了跳動。緊接著,展文蓮立即被轉入研究院,經過幾十個小時的冷凍技術處理,被“冰封”在一個高約4米、零下192度的不鏽鋼液氮罐中。而展文蓮的冷凍資金,大部分來自銀豐生命科學公益基金會。

12月9日,桂軍民趕到研究院,在見到妻子的那一刻,他放心了——展文蓮皮膚飽滿而紅潤,跟生前幾乎沒有什麼區別。這之前,桂軍民也時常來看妻子。跟她說會話,聊會心事。雖然平時他只能看到盛放妻子的那個密封液氮罐,但他已經很滿足了。

桂軍民說,他擔心自己等不到科技攻克癌症和復活技術的那一天,害怕妻子“復活”後,找不到跟她同年代的人,會很孤獨,於是他也跟研究院簽訂了“生命延續計劃”志願者協議,成為了“人體冷凍”志願會員。他要跟妻子作伴,一起醒來,然後再繼續牽手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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