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PUA一詞進入大眾視野。這個詞全稱Pick-up Artist，“搭訕藝術家”，在現在的語境中，指搭訕、互動、建立並確定彼此關係直到發生親密接觸，是一種不正當的身心操控行為。在實施中，包括拍攝受害者照片，通過展示自己是成功人士騙取女性的信任等細節。
PUA作為一種精神虐待，對受害者的精神可以產生毀滅性的影響。法國精神分析學家瑪麗-弗朗斯·伊裡戈揚在他的《冷暴力》中，開篇就指出：“通過精神虐待，一個人真的有可能毀掉另一個人，將之稱為‘精神謀殺’也不為過。” 而這也是《摩天大樓》探討的重要議題。
困境羅生門
咖啡館、高檔小區、漂亮女生……美好光鮮的都市生活外殼下，卻藏著人所能經歷的最黑暗的精神生活。在女性懸疑劇《摩天大樓》中，這層黑暗的帷幕因為一起死亡案件被揭開：受害人鍾美寶（Angelababy飾）在摩天大樓中死亡，這一導火索如同躥跳而不滅的火苗，引爆了整個故事。警察針對此事展開調查，對摩天大樓內外的相關人員一一詢問。
劇中的PUA的議題以細節更豐富，更結合當代社會現實的方式呈現。以PUA的議題為切入點，這部劇痛快淋漓地揭示了女性面臨的種種問題：原生家庭之困、性別歧視、家庭暴力……這些問題呈現在每一個嫌疑人敘述的或真或假的故事中。每個人的表述都牽出了受害人鍾美寶的死亡線索，卻構成了故事羅生門。這些被表述的故事控訴了當下的現實社會對待女性不公的種種細節，並引出了人們需要思考的一個重要議題：在社會對待女性不公平的重重陰影之下，身陷困境的女性如何自我救贖？
劇中的三個人物很適合作為案例探討，他們分別是女主角鍾美寶、鍾美寶的閨蜜李茉莉、母親鍾潔。她們從不同角度提供了走出困境的鑰匙。
01 鍾美寶：原生家庭之困
鍾美寶是故事的核心人物。她年輕漂亮，行蹤神秘，常常搬家。從小就深受原生家庭的困擾：她自小和改嫁的母親、繼父顏永原以及母親與繼父所生的弟弟顏俊生活在一起。母親因顏永原的虐待而去世後，姐弟二人仍深受顏永原的折磨和糾纏，直到成年後仍未擺脫這一困擾。鍾美寶從小就發現弟弟在鋼琴上的天賦，想盡辦法支持他，成就弟弟是她唯一的夢想。
顏永原的糾纏卻令二人不堪其憂，為了保護已經成為鋼琴家的弟弟，美寶經常搬家，甚至不與弟弟見面。可怕的是，在弟弟唯一的一次媒體見面會中，顏永原像陰影一般出現在現場，並開始對弟弟進行無止境的勒索。在劇中，顏永原做客電視節目《回到愛身邊》，這一荒謬的節目名稱以及節目主持人“管多”的名字，與故事中的事實真相的形成的反差，令人哭笑不得。在《摩天大樓》中，這樣反映當代社會議題並引人探討的生動細節比比皆是，通過調查這樁死亡案，在抽絲剝繭中批判了當下社會不公平的種種現象。
顏永原糾纏一直跟隨著鍾美寶，成為她生活中的陰影，但她並沒有放棄對命運的掌控。為了弟弟的前途不受顏永原的干擾，鍾美寶與自己的“閨蜜鐵三角”李茉莉、丁小玲一起籌劃，展開了“復仇計劃”。而《摩天大樓》在死亡案件中對這一“復仇計劃”的揭露方式，環環相扣，令人大呼過癮：這是一個關於救贖故事的全新呈現，你可以有諸多猜測，但是結局卻在意料之外。在鍾美寶的故事中，你會看到又美又狠的女生是如何與原生家庭的陰影抗爭，又可能會走入什麼樣的陷阱。
02 李茉莉：性別不平等
李茉莉是鍾美寶的閨蜜。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如果用一個標籤來形容，是典型的“白富美”。在開頭的劇情設置中，她的父親有重男輕女的傾向，甚至把深造機會留給了女婿而不是更符合條件的李茉莉。李茉莉不願意接收這樣的安排，並且一直在與這種不公平的現象抗爭，不讓自己在婚姻中成為男人的附屬品。
無論是對於鍾美寶，還是對於自己的人生，她面對不公正的現象從來都不會認。為了幫助鍾美寶，李茉莉付出了她可以給的一切。這種“閨蜜情誼”也是《摩天大樓》這部劇的點睛之筆，似乎在控訴性別不平等的同時，編劇也有意讓女性這一群體有更加多元的呈現方式。
李茉莉這一角色的魅力在於，她不僅在努力自救，也在拯救好朋友鍾美寶。顏永原的糾纏導致家庭的不幸，是鍾美寶心中的陰影。在後期，一直堅強的鐘美寶精神狀況開始變差，李茉莉在物質和精神兩方面的支持成為了她繼續抗爭的動力。對於身陷困境的人來說，一位理想型的朋友是什麼樣的？李茉莉提供了答案。《冷暴力》一書中針對什麼樣的人可以真正拯救受害者分析道：“有些人看似與受虐者很親密，卻抵擋不了施虐者的操縱，而懷疑起受虐者或指責他。真正有價值的支持來自於懂得重點在陪伴、提供幫助、不做評判的人，這種人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會誠實地面對自己。”李茉莉正是這樣的人。在《摩天大樓》中有無數這樣令人飆淚的細節，在這些細節中，你會看到什麼樣的陪伴才能助你打破命運魔咒。
03 鍾潔：當PUA受害者自救失敗
鍾潔是鍾美寶的母親。作為一名歌女，她每天為了基礎生活而奔波，並沒有足夠的覺醒和能力走出PUA造成的傷害。“鍾潔”諧音“終結”，似乎也暗示了她的命運：在丈夫顏永原的折磨和糾纏下，她不堪其擾，走向死亡。
事實上，在她的生命中出現的另一位女性李桂蘭曾試圖帶她走出困境。遺憾的是，她卻沒有足夠的能力真正堅強地從噩夢中走出來，而是成為了PUA的犧牲品。而施暴者顏永原還能夠逍遙法外。正如《冷暴力》中的描述：“經歷過例如精神虐待等精神攻擊的人，是千真萬確的受害者，因為其心理狀態已多多少少地被永久改變了。某些施虐者的罪行會受到批判與法律制裁，但大多數施虐者卻利用魅力和適應力在社會上找到出路，而留下一堆受傷的靈魂和痛苦的生命。”鍾潔的經歷引人思考：究竟是什麼導致身陷困境的人自我救贖的失敗？
對於家庭暴力，當所有人都帶著“清官難斷家務事”的論調時，覺醒的人總是能夠一語道破事實的本質。劇中的一句臺詞揭示了問題的關鍵——當鍾潔因為家暴住進醫院，女兒鍾美寶問當時身為醫生的李桂蘭。
鍾美寶：結婚以後，男的打女的，還算犯法嗎？
李桂蘭：任何情況下打人都是犯法的。下次你爸再打你媽，你就直接撥110。
與鍾潔類似的行為方式值得每個人警醒：很多人身處局中，意識不到自己是被操縱的對象。甚至用自己的偏見去解釋現實：劇中有一個細節，當李桂蘭發現鍾潔的兒子顏俊有鋼琴天賦需要好好培養時，鍾潔冷笑道自己當年本可以跳芭蕾卻還是淪落為了歌女。
鍾潔的自救失敗和泥足深陷，也導致顏永原的傷害延續到了女兒鍾美寶和兒子葉舒俊身上。如果她能夠先救贖自己，就能夠進一步保護子女遠離顏永原的虐待。而她沒有足夠的覺醒，自身思考能力和洞察能力不足，對於他人提供的建議和幫助也沒有理智清醒的認識。什麼是身處PUA的精神暴力中不自知？鍾潔的經歷是一個關於覺醒的反面案例。
女性自我救贖：靠人還是靠己？
男性情誼和女性情誼，從來都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詮釋方式。《摩天大樓》的特點是跳出了窠臼，打造了一個鐘美寶、李茉莉和丁小玲三人的 “閨蜜鐵三角”，令人感動之餘，高呼過癮。這樣的設定讓觀眾感受到一種氣氛：到在抗爭現實社會的不公時，你不是一個人在作戰。劇中的“閨蜜鐵三角”正是女主角的精神支柱，也是她與噩夢抗爭的動力。
關於拯救，李桂蘭拯救鍾潔的失敗和李茉莉與鍾美寶互相扶持走出困境形成一個令人唏噓的對照，或許能讓我們發現，女性的自我救贖並不僅僅是靠人或靠己的單一矛盾，它也涉及到更高層面上思想與行動的統一。
身處現實生活之中，女性所面臨的的問題不會以劇中這種高密度的方式存在，但正是這樣一個高密度的信息量大的劇情設定，讓我們提前看到隱藏在平和外表之下的卑劣與美好。對於沒有自我保護意識的女性來說，這部劇就像是預防針，讓人們避免掉入各種各樣的陷阱。對於已經有了反抗不公現象的覺醒的女性來說，這部劇就是你的菜。
《摩天大樓》對諸多社會不公的現實進行了批判，更重要的是，這部劇以多元視角切入，用一幕一幕的細節，陳列了女性在現實生活中可能會面對的種種不公對待。凡事未必以一種我們希望的方式發生，最重要的是面對社會不公平的時候，是否進行了抗爭。就像劇中女警察對社會現象一針見血的揭露：深夜一個女孩走在路上被侵犯，很多人不是說施暴者犯法，而是怪女孩的穿衣打扮太暴露——別去接受別人給你的不公平，哪怕只是一個標籤。你是受害者，並不意味著一切都要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
“燃”和“反轉”讓整部劇充滿了刺激的懸念，而救贖是永恆的主題。為了走出泥潭，種種不計代價的付出與嘗試都是值得的。在那些無法忽視卻滋生陰暗的地方，仍會有光照進來，這束光的方向不僅指向一個更美好的自己，也指向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圖片來自互聯網、《摩天大樓》）
策劃：三聯.CREATIVE
微信編輯：王昊天
作者：Jimmy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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