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主任
那個年代,一塊錢可以掰成兩瓣兒花。
那個年代,聽鄭智化,只能買盜版的,而且還得把電池咬得乾癟乾癟的,直到發揮了電池的最後一點電量。
那個時候,我家不算窮,但也不算寬綽兒。
父親總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供養我和哥哥兩個男孩兒上學。
由於我是老二,在家裡是比較吃香的。
家裡什麼東西都可著我。
記得小時候,一年的八月十五,媽媽給我哥倆在當院子分月餅。
我偏要在哥哥的月餅上,咬上一口。
哥哥不肯,媽媽就在其中調和。
哥哥還是不肯,我就開始哭鬧賴嘰。
爸爸從屋子裡衝出來就給了哥哥一撇子,哥哥這才把月餅遞給我。
我滿足的,且毫不客氣的,深深得咬上了一大口。
哥哥問我,好吃嗎!
我滿意的點點頭。
哥哥含著沒掉下來的眼淚:好吃,弟,再來一口。
小學。
學校要求我們上山採樹籽,採的多的,可以得到學校的獎勵,帶刷子的橡皮擦。
晚上,我和哥哥的布兜子,都放在了外屋兒地。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哥哥的比我的多。
於是我半夜偷偷溜了出去,給哥哥的樹籽捧到了我的布兜裡,捧走了他的三分之一。
後來,我得到了一個橡皮擦,帶刷子的那種。
哥哥還偶爾借我的橡皮擦,說,去他班級顯擺顯擺。
我和哥哥差3歲。
我中考,他高考。
我中考成績不理想,照重點高中還差幾分兒,不甘心。
哥哥的理想是當律師,考的成績也還行,就是學校專業和他的理想差得太遠。
哥哥在院子裡和爸爸小聲的商量:爸,你看我學校專業我不是很喜歡,我想再努力一把。
爸爸把鋤頭重重的往當院子一摔:你弟弟今年也要復讀,你自己看著辦吧!
哥哥低著頭,半晌沒說話。
爸!我知道了。
哥哥畢業參加工作,仍不甘心。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了這證兒,考那證兒,終於如願以償,最後的工作和他的律師職業很接近。
可這一折騰,就是10多年。
我結婚後,哥哥從不打擾我,就和我一家三口兒,單獨吃過一頓飯。
飯店,火鍋。
席間,媳婦不停的催促我趕緊吃,吃完趕緊回家陪孩子寫作業。
哥哥堅毅的口氣:你兩口子我不參與,可再急,也要吃飽肚子,再去忙乎別的不是。
吃完,哥哥把我單獨叫到一邊:無論啥子,吃飽肚子再說!她歲數小,讓著她點兒,一般人我還真不慣著她!
這是我哥哥這些年,和我說的最重的一句話。
我在省城,哥哥在家鄉鎮子裡上班。
爸爸媽媽和他住在一起。
爸爸媽媽無論發生什麼事兒,哥哥一般都不給我打電話。
就是有時候喝多了,給我打電話墨跡:咱媽又開始天天和我磨叨了,弟弟呀,我煩呀。
第二天酒醒之後又來電話:你甭擔心,好好照顧孩子,把自己身體照顧好,別太熬夜啦!家裡有我呢,啥事兒沒有!
那一年,春節回家過年。
哥哥把家裡人都拉到浴池去洗澡,還招呼足療師傅給爸爸修理腳指甲。
他自己倒下就呼呼大睡。
爸爸說,你哥哥最近太累了,讓他睡一會吧。
而領爸爸去洗澡,這種事情,我這輩子還沒有做過。
今年疫情之前。
春節家裡聚會其樂融融。
節後,我回到省城後,爸爸就住院了。
我著急要往回趕。
哥哥說,別回來了,回來還這時候也不太安全,再說你回來也費勁。
回來你也幫不上啥。
今晚,哥哥剛剛給我打過電話,說爸爸都出院了,你放心吧!在家裡照顧好我大侄子。孩子在家上網課,更累,多給我大侄子做點兒好吃的。
掛掉電話,我反覆琢磨哥哥的聲音。
哥哥應該是疲憊的很,他只是沒有讓我聽出來。
記憶中,這麼多年,我不曾為哥哥做過什麼,甚至對家裡付出的也不多。
記憶中,這麼多年,爸媽都是可著我。
當年我在省城買房子的首付,還是哥哥結婚後收的彩禮錢,他自己還沒來得及還外債。
當年上學,我曾經為了買電子琴,偷偷賣了哥哥3年積攢的集郵冊。
我曾經在畢業後,打工混不下去了,賣了哥哥給我的諾基亞手機。
後來哥哥來看我,問我手機呢。
我說丟了。
他回去的7天后,給我郵寄來一張1000塊的匯款單。
那時候,他也剛剛上班沒幾天。
媳婦是姐倆,經常有啥傷心事,她會和她姐姐電話裡哭鼻子。
可我,不曾和哥哥嘮過心裡話。
這可能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區別吧。
放假,我經常領孩子回家看爸媽。
哥哥總是請他大侄子吃火鍋,燒烤。
然後,酒喝多了,會默默叨叨:大侄子多吃點,別像我和你爸小時候,啥子也吃不到,一塊月餅還得兩人分著吃。
我知道,哥哥還記著我哥倆兒小時候,月亮地兒下,一起吃月餅的場景。
可他,可能早就忘記了:他曾經為了我的胡鬧,捱了爸爸的一撇子。
那年,去哥哥家。
發現了哥哥書架上,放著兩個相框兒。有我大侄子的,還有一張是我哥倆兒小時候的黑白合影。
哥哥那時候愣頭愣腦的。
我還清晰的記著,那張照片的來歷:
那是哥哥考了第一,爸爸獎勵的。
我偏偏不照,哥哥哄著我:你第一,你第一,我弟第一!
於是,哥哥摟著我,強行照了那張照片。
可能在所有哥哥的眼裡,弟弟都是第一。
哥哥還記得我的生日。
可,他這輩子都不會記得,小時候曾經因為我的賴皮,捱了爸爸的一撇子。
永遠不會記得。
以前不會。
以後也不會。
哥哥含著還沒掉下來的眼淚,遞給我,已經被我咬了三分之一的月餅:好吃,弟,再來一口。
這是我這輩子,關於我哥倆兒之間最難忘的鏡頭。
那年,我喝酒喝多了:
哥!你知道嗎,小時候,你的樹籽被我捧走了三分之一。
哥哥笑了,沒有回答。
我是趙主任,和你一起懷念過去,一起懷念良心。
喜歡我的文章,可以訂閱我的專欄:
我的催淚文章:
爺爺的葬禮來了個陌生人,隨完禮就騎自行車走了,讓奶奶泣不成聲
為什麼爺爺去世40多年了,85歲的大爺還要跪在爺爺的墳前哭上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