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殿春含情,风流沉醉

“谷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朝看芍药”。立夏之后,二十四番花信阑珊,但看花的人却并不会因此寂寞,因为芍药粉墨登场。如果你在四五月间看到那些花瓣呈倒卵形,花盘为浅杯状,喜光耐旱、花色丰富、斑斓绚丽的小仙子,不妨为她驻足,听她为你带来春的余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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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饯春,一朵定情

芍药又名婪尾春。婪尾,意为酒巡至末座。春末夏初,众花神皆饮罢一巡春光,唯留最后一尊春意沉酣,待芍药殿春而放,痛饮此杯,饯别三春。苏轼写“多谢花工怜寂寞,尚留芍药殿春风”,便道出了红英凋零的寂寞中,这一抹芬芳带给人的宽慰和欣喜。《本草纲目》记载,芍药谐音绰约,美好之义。大概正因其风神绰约,才更叫人有惜花伤春之意,也正因其姿容美好,才配得上为渐远的春光画一完满的句点。

自古送春便与惜别伤离联系在一起,所以那离别的浓情也被凝结在这朵饯春的花上,人们又叫她将离、别离草。事实上,她第一次作为文学形象出现,便承载了将别之人深厚的意绪:“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诗经·溱洧》),朱熹解读说:“士女相与戏谑,且以芍药为赠,而结恩情之厚也。”相离之时,万般情愫无从诉说,唯有一支芍药,把那牵肠挂肚的不舍、情深不改的坚定、百转千回的缱绻说尽。崔豹《古今注》说“古人相赠以芍药,相招以文无。文无一名当归,芍药一名将离故也。”将离和当归,一说别情,一说归意,无边的意绪都在这自然的风物里了。韩元吉写“多情红药待君看”,元稹写“去时芍药才堪赠,看却残花已度春”,姜夔写“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从此,芍药便见证了无数别离的惆怅和爱恋的深情,再难与之分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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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拘庙堂,名士风流

芍药殿春而放,虽让人有惜别伤春的怅惋,但反过来看,这不与群芳争胜,自甘殿后,冲淡豁达的气度,却别有名士之风。

世谓牡丹花王,芍药花相,其实很多人分不清牡丹和芍药,觉得她们形态相似。那么为何芍药却只能屈身为相呢?事实上,最初牡丹籍籍无名,甚至只能依傍芍药的名字,正如木芙蓉依傍芙蓉为名,“牡丹晚出,唐始有闻”,然而这个借着芍药名头为人所知的后来者,却在一场风波之后迅速蹿红——这要从那年武则天冬月游赏后苑说起,她命百花齐开,而牡丹独迟,则天皇帝不悦,将其贬至洛阳。没想到,文人墨客却从牡丹这不到花期绝不绽放的倔强里看出了不畏强权,争相称颂,自此以后,“牡丹始盛,而芍药之艳衰矣。”(王禹偁《芍药诗并序》)

不过,对比牡丹雍容华贵、大气典雅的王者之气,芍药倒也并不是在庙堂之上正襟危坐,称王称帝的品格,拜之为“相”,并非让其终身屈居,只因其既与牡丹相似,进可于花王之侧佐其芬芳,又更多一份无拘无束、随性恣意的风流品性,退亦可处江湖之远,离于宫阙之外,笑傲市井烟火之中。

因此古往今来,那些意气风流的名士,虽吟咏观赏牡丹,却纷纷自甘醉倒在芍药丛中。白居易“醉对数丛红芍药,渴尝一碗绿昌明”;韩愈“丈人庭中开好花,更无凡木争春华。……花前醉倒歌者谁,楚狂小子韩退之”;王禹偁“牡丹落尽正凄凉,红芍开时醉一场”。皆是一样的心醉神迷,意态佯狂。当然,这芍药丛中最动人的一醉当属《红楼梦》里,那出经典的“憨湘云醉眠芍药裀”,她“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都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落在地上,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地围着,又用香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蜂飞蝶舞,落红成阵,只有一人,悠然醉卧,这是何等唯美而风流的意境,比之前朝那些大诗人们的狂态,这袅娜动人的花瓣和酡颜醉后的少女相映成趣,更加娇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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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节动申城

宋人王观有《扬州芍药谱》云:“扬之人与西洛不异,无贵贱皆戴花,故开明桥之间,方春之月,拂旦有花市焉。”说的是扬州和洛阳一样,当地人有戴花的习惯,洛阳戴牡丹,扬州则戴芍药。可以说,芍药是从江南的朦胧烟雨、风流绮韵里浸淫出来的花,故而,她带着如江南人一般的婀娜旖旎,叶小而多,随着微风层叠起伏,柔若无骨,娇媚多姿。杨万里叹她“欲比此花无可比,且云冰骨雪肌肤”,韩愈观后更是恍然“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

如果说牡丹是“花开时节动京城”,那这江南土生土长的芍药,则惊艳了申城。上海植物园、辰山植物园、古猗园里,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的芍药品种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栽种阵型让你亲历沉酣花间的惬意,穿越千年的诗行,醉在芍药花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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