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遗叹(一)

最难消受君王恩,一别两相叹;蓬莱仙雾袅袅飘,再见亦无期。

晚来秋冬风欲急,梧桐萧瑟颜;别宫深处老人言,谁知心中戚。

深秋的季节,寒意渐渐的浓厚,别宫前的梧桐树早已只剩些光秃秃的树枝和几个在风中摇曳的枯黄树叶,秋风袭来,吹落了最后几片黄叶。

梧桐树下的身影随着秋风的袭过,微微的颤了一颤,直挺的身躯不自觉的稍稍弯了弯,两鬓的白发在风中显得那么的刺眼而又略带一丝寂寞。

踏、踏、踏、踏,别宫的深处传来了脚步声,在空荡寂静的环境中显得那么的突兀,一道身影从别宫中走出,弯曲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脚步,一步一步向着梧桐树下走去。

“皇上,天色已晚,该回宫了。”稍稍尖利的声音响起,站在树下的身躯一动不动,犹如身边的梧桐一般,沉默、萧瑟。

“皇上,晚秋风大,小心伤了龙体。”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微微的急切。

“回宫吧。”声音响起,沧桑而又低沉,像是回应之前的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哎,老奴扶着。”

两者无言,向着别宫走去。回到了别宫,寒意被渐渐的驱除,灯烛早已点起,微微的摇曳,映在了归来的两人脸上,又映在墙壁上,两道身影,随着烛光慢慢的晃动。

“皇上,该用膳了。”

“孤不饿。”

“皇上,您稍稍吃点吧,您这样,老奴看着也倍感痛心。”尖利的声音不断的在劝说,直至最后,带着点微微的哽咽“不吃的话,身体会受不了的”

“好大的......,算了上膳吧”男子的声音带着突然的怒气,随后尚未说完又转为无奈的语气。

“老奴这就传膳。”听到男子愿意吃饭的声音,老仆尖利的声音中有着几分的欢快,甚至本就尖利的声调又高了些许。

晚膳无言,直至深夜。

“小高子,几时了?”

“皇上,三更了”声音从门外传来。

“孤不能安眠”

“皇上,您已经连续一月未能安眠了,这样下去龙体撑不住啊,奴才这就去让膳房准备点安神的药膳”

“去吧”

“遵旨”

脚步声响起,逐渐的远去,不多时院内又恢复了深夜的寂静。

“唉,玉环,孤对不住你啊”不多时,一声长叹响起,随即又是低低的自语。男子在床上辗转,想起了马嵬坡,已在不觉间红了眼睛。

当年马嵬坡下,仓皇出逃的唐玄宗在马嵬坡驿站进行暂时的休整,尚未松气却听到外面的喧哗,本已稍稍安下的心神又再度不宁,不由得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禀皇上,杨大人谋反,已被众将就地诛杀。”外面的侍从听到唐玄宗的声音回道。

“将士怎会如此大胆!”唐玄宗大怒道,随即脸色一变,想到现在正是逃难之际,将士兵变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皇上,现在正是依靠将士之际,万不可责难,以免寒了众将士的心”旁边的高力士心知凭杨国忠的胆量还不敢造反,尤其是现在逃难的时候,应该是众将士对杨国忠不满已久,正好借此机会铲除杨国忠。

唐玄宗听闻此言心中依然有所抉择,起身向着驿站外走去。走出驿站,看着杀气腾腾的将士,唐玄宗心中一叹,却面色严肃。

“朕已知杨国忠谋反一事,众将士为朕解难,朕心甚慰,散去吧”

怎奈话语落下,军士却一动不动,唐玄宗见此场面脸面不由得沉了几分。“去问问将士还要怎样?”

“遵旨”高力士应到,随后向着军士走去。不多时又回到了唐玄宗的身边,脸上有着明显的为难之色,不知该如何回话。

“禀皇上,将士认为杨国忠谋反虽然已被处死,但杨贵妃依旧伴随在皇上身边,实属不该。将士希望皇上能够处死杨贵妃,”高力士尚未说话,随之而来陈玄礼已说明缘由。

“此事朕自有决断。陈将军将军士散开吧”唐玄宗脸色不快,说完自行走回了驿站。

不多时,京兆司录参军韦谔进入驿站,向着唐玄宗跪下说道:“皇上,现在形势紧急,现在众怒难犯,形势十分危急,安危在片刻之间,希望陛下赶快作出决断!”说着不断叩头,不多时就已血流满面。

“杨贵妃居住在戒备森严的宫中,不与外人交结,怎么能知道杨国忠谋反呢?”

“皇上,杨贵妃确实是没有罪,但将士们已经杀了杨国忠,而杨贵妃还在陛下的左右侍奉,他们怎么能够安心呢!希望陛下好好地考虑一下,将士安宁陛下就会安全。”看着犹豫不决的唐玄宗,高力士不由得说道。心中更是暗叹玄宗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又是面临着处死贵妃的事情,着实有些看不明眼下情况。

唐玄宗沉吟许久,终下决心,向着高力士说道:“将杨贵妃引入佛堂,准其自缢。”说罢脸上满是痛苦。

“奴才遵旨。”高力士领旨而去,随即不久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音,正是杨贵妃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唐玄宗面色痛苦之色更深,站在门口不停地走动,终是没有出言。

外面的喧闹渐渐的消失,不多时高力士已回到了玄宗的身边。

“禀皇上,杨贵妃已自缢在佛堂。”高力士跪下轻声说道。

“将贵妃尸首抬到驿站庭中,宣众将士进来”

“遵旨”高力士起身而去。

唐玄宗快步走向庭中,看着已是一具尸首的杨贵妃,终是红了眼睛。听宣而来的陈玄礼等人看到庭中杨贵妃的尸首,沉默片刻,蓦然脱去甲胄,跪下叩首:“皇上圣明,微臣愿万死以保皇上平安无事”

“退下吧,告知其他将士。”玄宗听到陈玄礼的话拳头深深地攥起,却是波澜不惊的说道。

“微臣遵旨”说罢陈玄礼等人起身而去。

“玉环......”看着庭中只剩宫中的寥寥几人,玄宗的泪终是落了下来,随即转身而去。

回到驿站中的唐玄宗很快止住了眼泪,等待着再次启程。而后有人进来向着唐玄宗透漏此次兵变是太子李亨主谋,听闻此言的唐玄宗心中有着浓浓的怒意和不解,脸色却波澜不惊。

“皇上,该启程了。”不多时高力士说道。

“走吧。”唐玄宗并未多言,只是传令太子整顿军队迎战叛军。随即唐玄宗与太子李亨分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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