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梅:“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


廖一梅:“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 話劇《戀愛的犀牛》

感謝這個夜晚,能和你,一起度過。

話劇落幕的時候,全場掌聲雷動,經久不息,我承認我被震撼了,不再扭捏作態,情不自禁地跟著鼓掌。

我從來都是個羞於展示內心情感的人,每次文藝的時候都像個劣跡斑斑的逃犯,所以,面對這種赤裸裸的直面內心的情感表演,我只能既羞愧又感動。

也許,我們都只能在別人的故事裡,留著自己的眼淚,但有些感受,我想與你們,一起分享。

關注我的朋友們,你們好。這部話劇的名字叫做,<>。

——宗

<1>愛情是那麼美麗,但是不堪一擊

1999年,註定是個讓人無所適從的年代,人們一邊在末日情結的鼓動下過分狂歡,一邊對新的魔幻般的世紀充滿期待。

那是個告別的年代,告別,混雜著理想主義的時代,進入一切皆實用功利主義的時代,同樣,那也是個矛盾重重的年份,一些人,懷揣著生命中最本質的東西堅守著,審時度勢著,不知該丟棄還是該與時代較量。

於是有一些人開始思考此間的意義。先鋒話劇《戀愛的犀牛》便誕生於這樣的年份。它借愛情這種最基本的慾望,在無所適從,矛盾重重的年份,以小見大的,對時代進行了思索。

《戀愛的犀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不同精神層次的人解讀的層次也不同。情感男女們讀出的是愛情的誘惑和絕望,單戀的悽苦和無力。“愛情是那麼美麗,但是不堪一擊。”這是全劇的命題。

對愛情有偏執狂的馬路,憑藉自己的獸性直覺,在某個黃昏,聞到了愛情的氣息,從此沉淪;而單戀同事的明明像盲人一樣盲目,飛蛾撲火般的追求她的唯一。這兩場杳無盡頭的單戀,驗證著愛情這顆甜蜜毒藥的魅力。而另一個關於怎樣戀愛的課題,卻在不知不覺間摧毀著愛情。它教育人們怎樣去追求,怎樣放棄,怎樣才能讓自己的感情不要浪費,怎樣做愛情投資,一切都變成了說明書似的解讀,這兩者在劇情的推進中不停的對抗著,較量著,前者讓人神傷,後者讓人苦笑。而作者在形式上也刻意作出了黑色幽默與悲傷的兩極表現,從而使觀看者邊欣賞邊進行一場思辨。他們傾向於哪一邊,取決於自己的愛情認知。

這是這場話劇最基本的解讀。

廖一梅:“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 話劇《戀愛的犀牛》

<2>功利與理想,甜蜜而持久的矛盾

而對時代有所思考的,會從另一角度解讀《戀愛的犀牛》,你會發現,愛情作為社會特徵的個體所表現出來的意義卻涵蓋了那個時代整個社會的特點。在《戀愛的犀牛》開始,建造大鐘展示了眾生相以及那個時代紛亂的思想,並提出了“愛情是多麼美麗,但是不堪一擊”的問題。兩個觀點在舞臺上爭吵較量,一個觀點把愛情當做理想,偏執得不顧世人的眼光,把自己當做傻子,只為追逐心目中的愛情,毫無退縮。另一個觀點把愛情當做契用工具,並嘲笑那些擁有理想主義精神的愛情主義傻瓜。放在那個年代裡,這何嘗不是理想主義與實用功利主義的較量,把“愛情”這個字眼換做“理想主義”,“理想主義是那麼美麗,但是不堪一擊”,也多麼的貼切。

在21世紀實用功利主義的時代,理想主義被當做是傻子的表現。作者編寫了馬路這樣一個偏執狂,好像在1999年這個年份,做一次瘋狂的抗爭。為理想主義的逐漸消亡,她借馬路之口說出了這樣的話:“這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一種較量,不是我和她的較量,而是我和所有一切的較量,我曾經一事無成,這並不重要,但是這一次我認了輸,我低頭聳腦的順從了,我就將永遠對生活妥協下去,做個你們眼中的正常人,從生活中攫取一點簡單易得的東西,在陰影下苟且作樂。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寧願什麼也不要。”

在劇中,這段臺詞,昇華了整個劇情,從而使這部劇在內核上不再是簡單的愛情劇作,而是賦予了帶有知識分子思考的文藝劇作。

<3>不曾暗淡的火焰,燃燒青春的時代

編劇廖一梅在2008版的首映前寫道,“在2008版排練最初的那段時間裡,我避免走進排練場,我的在場,使那些年輕的新演員感到緊張,而其實,我也一樣緊張,是不敢看,是不知道那年輕的火焰在燃燒了九年之後變成了什麼樣子,是否依然有力,是否依然亮如白晝,是否依然讓人頭暈目眩。

而我自己,是否已被時間的軟刀慢慢雕刻琢磨。我害怕再次正視那太過明亮的火焰。直到排練的最後一場,我才在刻意的遲到之後悄悄地坐在了後面。那天,我再次感受到了它的熱,年輕的,過剩的荷爾蒙,我以前沒有這樣看待過這出戏,這次卻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了這其中性的意味,旺盛的生命力,沒有出口的生命力,要炸開的生命力!它瘋狂的決心和熱情尋找的是現實而不是幸福。

一個試圖保持尊嚴的年輕人,對生活驕傲而任性的喊著:‘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我決定,不忘掉她。’

他的年輕是顯而易見的,絲毫不理會這不忘掉帶來的巨大痛苦和長時間的困惑,如此決絕。我想,這可能是《戀愛的犀牛》在大學裡被反覆演出的原因。如果你不是處於那樣一個荷爾蒙高漲、激情迸發的年代,你可能會覺得彆扭,費解,會為此不好意思,想對此作出評判,但你該記得,我們每個人都曾經如此,都有那樣的時刻,有的人只有過瞬間,有的人深藏於內心,但你一定有過。它常常會隨著時間的侵蝕變得模稜兩可,有時候顯的愚蠢可笑,只有很少的人,以奇異的力量,拒絕被時間吞噬,是自己得以保存那團不息的火焰。我們都會長大,變老,有的人會高興那團火焰的暗淡,慶幸裹挾著自己的滔天巨浪終於慢慢退潮,這樣可以帶來內心的平靜和安寧;自認成熟的人會以為這樣才是生命的常態,但我高興,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以後也不會是。

寫下這些話的時候,我也意識到了九年的時光在我身上的印記,那就是我可以理智的談論這一切,而那火焰,我知道,它依舊燃燒著,不曾暗淡。”

廖一梅:“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 話劇《戀愛的犀牛》

<4>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

這個憂鬱而又偏執的馬路,自以為他的愛情和別人不同,自以為他愛的這個女人和所有女人不一樣。

他動情的吟唱著:“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一切無知的鳥獸都因為不能叫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他悲傷的呢喃著:“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我決定,不忘掉她。”

他固執的嘶吼著:“我不會離開你,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他就像那頭敏感的圖拉,總是困鬱在自己的世界裡,絕望而又倔強的散發著青春特有的力量。

他說:“我愛你,我真心的愛你,我瘋狂的愛你,我向你獻媚,我向你許諾,我山盟海誓,我能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我是如何愛你,我默默忍受,飲泣而眠,我高聲喊叫,我聲嘶力竭,我對著鏡子痛罵自己,我衝進你的辦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學,我讀博士,當一個作家,我為你自暴自棄從此被人憐憫,我走進精神病院,我愛你愛崩潰了,愛瘋了,還是我在你的窗下自殺。”

他說:“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軟的,乾淨的,天空一樣的,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日復一日的夢想,你是純潔的,天真的,玻璃一樣的,陽光穿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他說:“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我想為你放棄一切,可我又沒什麼可以放棄。”

他說:“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為生的,只要有愛情。”

<5>猝不及防的相愛,百種姿態的告別

年輕的某個時候,我們都曾這樣痴言妄語過,在愛情的漩渦裡不自量力的對抗過,只是最後都軟弱的敗下陣來,然後淹死在那些茫茫人海里,再無蹤跡。就剩下這個困獸猶鬥的馬路,依然頭破血流的聳立在舞臺上,撩撥起我們每個人心底裡最無奈的創痛。

愛情,不論來,或者去,總會留下抹不去的傷痕。我們在愛情裡時而唯唯諾諾,時而假扮清高,時而反反覆覆,時而相裝決絕,時而死皮賴臉,時而故作姿態,在一次次愚蠢的猜測中,卻漸漸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摸樣。

生活,總是這樣的殘酷,我們總是愛著那些不愛我們的人,又被我們不愛的人愛著。就算彼此相愛,也無法可以保證天長地久。總會有人帶著微笑離開,有人帶著淚水挽留,也許愛情本來就不該如此沉重,只是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輕鬆。

有時候,我們並不知道會在怎樣的狀態下遇見那個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我們還沒有做好迎接的準備,他就已經出現了,於是,只好帶著最大的誠意,和他說再見,將遺憾永留心底,但畢竟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對於愛情,其實我們從來不是輸給了金錢、容貌、地位、榮耀,我們只是輸給了時間。沒有愛情的我們,擁有氧氣,卻已經死了。

廖一梅:“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 話劇《戀愛的犀牛》

<6>堅持與放棄,都應該被原諒

謝幕的時候,演員們說,“希望大家可以把所有美好的東西堅持下去。”可是,有誰來拯救這個憂鬱而又偏執的馬路,誰來拯救這個憤怒的文藝青年,我們可以走出戲外,可是那些還在戲中的人呢?

面對我愛你,你愛她,她不愛你,你不愛我這種世界上最無解的方程式 ,誰又能給出解救的鑰匙。

如果,不想馬路那般執著,我們都選擇妥協和放棄,生活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就像我這樣,放下了,才能和你一起微笑著欣賞別人波濤洶湧的愛情戲劇。

那麼,如果一個人像馬路那樣愛著你,你會不會給他一個機會,你會不會給堅持的人,一個信仰愛情的機會。

最後,如果這部話劇也巡演到了你所在的城市,我希望,你能坐在黑暗裡,安安靜靜的把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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