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幽林藏清泓,偷得浮生半日閒

但見幽林藏清泓,偷得浮生半日閒

秋季,在文人墨客筆下總有些許的悲傷,有謂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四面環山的老屋,在奔忙的歲月裡疏於親近,似乎忘記了它的存在,屋後的那條小溪溝,終年的流水,在秋夜顯得格外歡暢,即便月餘未曾落雨,少了夏夜的蟲鳴,流水的聲音愈加清晰,似乎聽力在這個季節來得更為真切。

多雨的春季裡,溪水流經的嘩嘩聲,反而被連綿不絕的落雨敲打屋瓦掩蓋了,透著黑色窗戶散進的餘光,方知長夜在漫漫的春雨中掩蓋了陽光的到來。

簷頭那顫顫的水滴,鑽進脖子的那一刻,會讓人打起寒顫,看著潮溼的牆壁、地面,不知該把腳伸向何方?

有的時候,難得有一天晴天,就鑽進了大山,那時的地面長滿了各類植物,毛毛絨絨,上面還沾滿著清晨的雨露,待到父母呵責的聲音,才感覺到從腳上傳來的涼意,溼透的鞋面、溼透的襪子,把一雙腳板浸得泛白,毫無血色。

也許,這只是殘存記憶的童年,有多少年未曾回到這個曾經養育我的家,曾經給予青春和快樂的大山,我已經數不出來。

當我想起,我的腳步已經踏上了大山的懷抱,它依然是我從前見的樣子,沒有絲毫的蒼老,而我卻已經為人父為人夫。

延著屋後的小溪溯水而上蜿蜒百餘米,就是成片的竹林,泛黃的竹葉已經失去昔日的生機,略顯疲憊,踩在枯黃的落葉之上發出吱吱的響聲,沒有停留,只想在幽林的盡頭,尋找曾經給予青春記憶的那泉清泓。

雖是秋日,但午後的陽光正盛,急走之下,汗水就從毛孔中穿梭而出,爬滿臉龐。

長長的林路,濃郁的枝葉,把盛夏餘暉的那一抹光線擋在了枝頭處,一下子,空氣變得清涼起來,肺部急躁的氣息也變得溫和而不失清涼。

我想停下腳步,用手去撫摸這枝節叢生的竹子,看看它們站立在這裡有多少年齡,有多人託它們的庇護而度過曾經最艱難的歲月,山風吹過,枝葉間傳來的嘩嘩聲,似乎在告訴我,時間不等人,快去吧,前方,還有你未走的路;遠方,還有你未賞的景。

但見幽林藏清泓,偷得浮生半日閒

邁出幽林一刻,刺眼的光亮彷彿讓人感覺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眼前別有洞天。那熟悉的平板橋,那熟悉的山岩,那熟悉的流水,在召喚著我的到來。

這裡每一個落水的迴旋處,都曾經是童年最好的去處,都曾經是睡夢中最好的寄託,即便是在課堂,也希望下課的鈴聲把我送到這裡,去感受它的清涼、它的細膩、它的溫柔、它的平緩和張弛。

水,還是從山中流下的水,石頭還是那些石頭,只是,坑中的那些失去稜角的卵石,俱已經不在屬於它們的位置。

有的已經離開了這裡,有的已經失落在來時的路上,有的即便在這裡,卻不是原來的樣子。

那塊曾經是頑童們依偎的世石,不言不語,只是顯得更為蒼老,那些青苔見證了童年已經逐漸疏遠了它。

它是寂寞的,千萬年來不言不語,守候在泉邊,看花山花落;它是孤獨的,這幾十年來,曾經帶給頑童們記憶的它,已經離它而去;或許有蟲子在它的身上走過,或許有不知名的鳥兒曾經站立在它的身上高聲鳴唱;但此刻,泛黃的臉上,再也不見青春的容顏。

水還是那麼的幽藍、水還是那麼的清甜、水還是那麼的不急不徐,緩緩東流而去,或許,這才是它們的使命。

人又何嘗不是如此?來到世間的那一刻,就有了自己的宵命,無論風雨飄搖,也得迎面而上,尋找生命的晴空。

但見幽林藏清泓,偷得浮生半日閒

走過那座老得不能再老的石板橋,又將是記憶中影子,巨石夾縫之間,經過流水歷盡經年的沖刷,形成了比之前更深的清泓。

那座橋,爺爺告訴我,在他的爺爺的爺爺時候就已經有了,在彎清泉在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時候就有了。

在春夏時分,每當山雨來襲,水是咆哮的、渾濁的、暴怒的、躁動不安的,唯有在秋季,它是溫和的、寧靜的、清涼的、害羞的;上山的人,總會彎下身子,掬起一捧清泓,洗去往日的疲憊;總會拿起一把老式的水壺,灌上一壺喝上一口,先讓它緩緩地從喉間行至腹中,微閉雙眼,讓那層涼意浸潤五臟六肺,而後吆喝一聲,向大山深處走去。

據說大聲的吆喝,是在向這泓清泉表以敬意,也為自己即將遠走下定決心而一往無前。

這彎清泉就在我的眼前,它還是沒變,陽光照射之下綻藍的清泉直入眼簾,泛起的波光在山岩和樹枝上來回奔忙,似乎在尋找曾經的記憶。

巨石還是那些巨石,流水還是那泓流水,幽藍還是顯得那麼純淨、幽深。

邊上的直立的巨石,紋路似乎更深了,就連依附它而存在的青苔,也顯得愈加蒼老,泛黑而蒼黃的膚色,是歲月變遷的見證;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笑聲陪伴它們的存在;有多少年,已經把青春遺忘在此?誰曾經回到此處,把記憶從這裡撿起?

它們似乎沉睡著,遊子的腳步也未能從它們的夢中驚醒?多少年來,它們總是孤獨的守望,守望自己生來的使命,看護著這座大山的日升日落,即便晚霞唱響,也未見回聲。

或許有些人有些事,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生命裡的一切,都沒有重來;給予你快樂的,給予你痛苦的;唯有在握的時候,懂得珍惜,才會領悟存在的意義。

如同在水中飄零的落葉,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它們將去何方。

今天看到的事物,到了明天,也許將是另一個樣子。即便表面上,什麼都沒變,但本質裡,卻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如同我們的童年,純真浪漫;而待到成人,凡事以利益作為衡量值不值得付出;人還是那個人,只是生活的遭遇,改變了一個人為人處事的方法。

有許多時候,舊地重遊,給予人的,不僅僅是觀感上的感知,而是生活中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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