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故鄉那些漸行漸遠的人(一)玩伴小琴

我總想為故鄉那些漸行漸遠的人和事寫點什麼,因為我害怕等我老去時故鄉已經完全找不到當年的痕跡。第一篇給我的童年玩伴小琴吧!

小琴是家住我家隔壁,圓臉、說話聲音小小,比我大兩歲。我們兩家的關係比較一般,我媽總覺得她媽為人陰險,她媽好像又覺得我媽難說話。總之父母不愛我們往一起湊!但我們總趁父母不注意就湊一塊。我們總愛玩過家家的遊戲,撿很多破掉的碗碟,像寶貝一樣藏起來。每次玩的時候再把它從隱蔽的地方刨出來。稍微大點後一起上下學,一起上山割草、下河摸魚。

給故鄉那些漸行漸遠的人(一)玩伴小琴


冬天的早上,天色尚未完全亮開。我倆手拉手穿過一片墳地,互相壯膽:走過這片墳地,就是大路了。運氣好的話,能碰上拉貨的大車。好心的司機會停下載我們一程,那我們會快樂一整天。星期天去割草,順著小河溝一直走,割滿一揹簍就下河捉魚摸螃蟹去。小溪裡的螃蟹很多,魚兒又小又狡猾,所以我們收穫最多的還是螃蟹。有時候會偷偷從家裡拿些米、鹽、肉,一個搪瓷缸或者飯盒,再搬幾塊石頭搭個灶臺,撿幾根柴火野炊。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這樣玩到初中畢業,然而小琴的求學生涯在她小學畢業就終止了。

她爸媽說女孩讀那麼多書沒用,而且小琴自己也不想讀了。她姑把出嫁時陪的縫紉機送給她,她媽給她找了個做裁縫的遠親讓她學手藝去了。從此再也沒有人陪我穿過那片墳地。

我上高一那年秋天,有一天下著雨,我站在我家陽臺上看到好多不認識的人去小琴家。其中還有一個高個男孩。那天小琴家格外熱鬧,那些人的笑聲穿過屋頂一直飄進我家窗戶。隱隱約約的我覺得我和小琴的人生開始走向不同的方向了!十七歲的小琴訂婚了,那個高個男孩在城裡服裝廠上班。他家同意做上門女婿。偶爾一起上街或者下河洗衣服,小琴變得愛笑愛說。她總是有意無意提起男孩。有一次她和我說她不想在家呆了,想出門打工去。放寒假時我看她打扮漂漂亮亮出門去了,她告訴我去婆家走親戚。第二天她爸來我家借我上學用的行李包,說她進城打工了,給她送行李去。後來我才知道,走完親戚她就不回來了和男孩進城打工去了。

半年後小琴回來了,她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臉上滿是要做母親的喜悅。每天坐在院子裡織毛衣、鉤帽子。她媽媽迅速找在鄉里上班的親戚給改了年齡,讓他們領了結婚證。那將要做父親的男孩每天守著她,漸漸的矛盾出現了。沒有一分積蓄,而預產期一天天臨近。男孩也不適應她家的生活太過艱苦樸素。而婆家的態度也變了,說他家三個兒子都做了上門女婿,這樣不行,得讓他們回去。預產期來臨,小琴愛錢如命的媽媽第一次不心疼錢,把女兒送進了醫院。她公婆沒帶一分錢,守在產房門口,在孩子呱呱墜地後只問了一句“男孩女孩?”在得到“女孩”的回答後轉身就走了。

孩子半歲時小琴結束了她第一段婚姻,得到一個女兒。我看著她,十八歲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光亮!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的人生經歷已經超出年少的我認知範疇。說媒的人很快踏破門檻,父母為她再次精挑細選。這次是一個沒有母親的男孩,他願意上門並且出五萬元彩禮。男孩來家裡住了一段時間,幫忙幹活,最後不了了之。

在我外出求學的那兩年裡,小琴再次結婚生女。那年寒假我回到家,小琴和她老公外出打工也回來了。我興沖沖跑去她家,她媽媽站在她房間門口:“你出來,鈴鈴找你玩呢!”她老公喝醉了,拉著不讓她出來,我聽到她輕聲的笑。過了一會,她依然沒出來,我找藉口走了。此後多年,我也成家立業。回家時偶爾碰到,也只是淡淡一笑,隨意寒暄幾句。

我知道我和小琴再也回不到從前,回不到在田間小路上奔跑嬉戲、在青山綠水間歌唱的兒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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