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與酒——《將夜》讀後隨筆

夫子與酒——《將夜》讀後隨筆

(這是一篇軟文)

夫子有多高?

夫子很高。

當夫子教化大唐,成為大唐的夫子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人間之上。

但這萬人之上,仍是人間,所以他向上飛了幾十年,他想突破昊天,他在極北之地尋找,想一見永夜。

夫子所為何事?依然是人間。

他將人間融入了自己,所以即便是知守觀主,也只能在海上漂泊,當夫子與昊天化為日月,在天空爭輝之時,他才敢上岸。

但觀主依然敗在了人間,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的供奉,昊天又如何才能顯聖,人,必然在神的前面。在這一方世界,不論是昊天教徒,金帳王庭,月輪國苦修人,還是魔宗的荒人部落,他們才是世界的主角。所以所謂的天下行走,也囿於人間,沒有人間,何來行走。

夫子便是這一方人間,他的弟子也是這一方人間。溫文儒雅的大師兄,除了不會打架,似乎什麼都會,這便該是人間最好的姿態。

打鐵的打鐵,簪花的簪花,松下撫琴唱和,谷裡拔草弄花,高冠者講正,對弈者尋奇,再加上絕頂天資的陳皮皮,沒有套路的寧缺,瘦弱惹憐的桑桑,吃肉的牛,兇狠的鵝,這便是書院後山,也是人間。

既然是人間,夫子自然也很低,吃飯這事,從來都不分貴賤。於是夫子找到了屠夫,找到了酒徒。

有酒有肉,可以陽春白雪,也可以下里巴人。

我覺得夫子與酒肯定是有緣的。

這一方天地也分十二個月,那以夫子吃遍天下的捨我其誰的氣勢,每個月也必將喝上幾缸最應景的酒吧。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彤彤日,總把新桃換舊符。一個萬家歡樂的時候,正是人間喜氣最濃的時候,不宜喝烈酒,夫子必然是在品著大唐隨處可見的酣甜濁米酒,因為喜上眉梢,甜到心頭,這樣一種老少皆宜的酒,放在這樣的時刻喝,才是與人間同樂,夫子本就是凡人。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不用看,定然是大師兄在埋鍋生火,給夫子造飯了。大師兄向來做事有條理,只是總讓夫子覺得慢。在這乍暖還寒的時候,吃不上熱乎的飯,那也就只能懶懶地喝著禦寒的酒了吧。這飯前的酒,自然是二成的白酒好,既不上頭,也暖心窩,在這等飯的時候,還能看著散學早的孩童在東風下呼朋引伴放著紙鳶,堤外的楊柳又抽出了細葉,這些分心的景色也許能消了夫子用棒槌敲打大師兄的心呢。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可惜再也等不到小師叔與愛人的完美故事了,他們沒見到三月的桃花盛開。但夫子喝的那兩壺酒定然是桃花釀的酒,因為他斬盡了桃山的桃花,他不需要再用桃花換酒。抿一口桃花酒,桃花映入桃花眼,桃花眼瞄桃花面,粉紅色的季節,是少女的怦怦心跳,蘊藏著躁動、不安與滿心歡喜,這些只是屬於小師叔與愛人的回憶,夫子之斬,何嘗不是在向西陵神國和昊天宣戰呢。人世間,最美的便是愛情,既然神性需要斷絕這些情慾,那這漫山的桃花,我便幫你斬了吧。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斬盡桃花又如何,夫子還是凡人,對小師叔逝去的哀傷又怎能片刻消散。陰雨霾霾,就讓老牛拖著車,帶著夫子隨意走吧,葫蘆裡的杏花酒還夠著呢,夫子要排遣的或許不是憂愁,而是寂寞,即便再高又如何,這世間僅我一人耳。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夫子在等人,等他找到的酒肉朋友,但終究是沒有等到,燈花落下,他敲著棋子,即便有兩位棋聖弟子又如何,面對昊天以天地為棋局,凡人為棋子,即便是夫子也想不到該如何破局,或許這就是兩位朋友不來的原因吧。桌邊,一壺青梅酒還在溫著,能一同青梅煮酒論英雄的人卻沒有。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寧缺別院的荷花被魚吃了不少,但荷花開得更多。所以大唐皇帝寫下了:魚躍此時海,寧缺接上了:花開彼岸天。夫子自然注意到了這條開始攪混水的泥鰍,但他就在後山的崖上看著,他怕見到另一個柯浩然,所以寧願喝著加冰的四成白酒,也不想過早涉入寧缺的生活,或許他已經意識到了寧缺是彼岸的來人?

七月坐良宵,金波滿麗譙。容華芳意改,枕蓆怨情饒。戍邊的軍人,焉能不理解家中婦人的閨怨呢。七城寨低矮的土牆,在金賬王庭的鐵騎面前,便是萬里長城,因為這大唐有夫子,便有了世間最堅固的城牆。莽漢與軍夫們,划著拳,喝著酒,北地低的青稞酒才適合他們,要豪爽與酣暢,在酷熱之後飲一個痛快,這便是敬了夫子,敬了大唐,至於家中的媳婦婆娘,等解甲歸田時再去聽她們絮叨吧,這一刻,我們是軍人,守土戍邊,保家衛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這方天地,入夜便是黑,哪來的明月?寧缺知道月亮,所以給桑桑講了月亮。魔宗知道月亮,所以帶走了天書明字卷。夫子不知道月亮嗎?老牛車隨著夫子在尋找永夜的時候,何嘗不在尋找永夜的生機呢?黑夜給了夫子黑色的眼睛,他卻用他來尋找光明。何夜無月?何處無月明?但少閒人明白如夫子者也,所以他舉著杯,對著黑暗的昊天邀請:來吧,到人間來,與我一同乾了這杯六成的烈酒,在看不見的月圓之夜,我們來一場世界之巔的戰鬥。

輪臺九月風夜吼,一串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昊天下來了,帶著天地之威。伐荒之戰變成了伐唐之戰,以一唐之力,成為舉世之敵,能有此等氣勢者,唯夫子,唯大唐。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所為者,大唐子民,我所忠者,大唐帝國。無數的獵戶民夫,帶上從軍時的軍刀弓箭,義無反顧地投入了大唐保衛戰。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這便是大唐子民的氣度與決心,長安城不破,大唐便屹立不倒,飲一壺夫子喝的菊花酒,隨夫子一起做大唐的城牆。

十月江南天氣好,可憐冬景似春華。霜輕未殺萋萋草,日暖初幹漠漠沙。南方的美景,在書生,在仕女,在搖曳水鄉上飄蕩的荷舟。夫子自然也會喜歡南方的桂花,小小的,淡淡的,樣子也好,顏色也好,味道也好,一切都很好,秋日午後,酌一杯桂花釀,便覺浮世三千,皆可原諒了罷,連老牛也會貪杯嚐嚐,順便卷幾支桂花在嘴裡慢慢嚼著。但這隻能是在大唐的江南,離了大唐,他不過是門閥貴族生死相爭的流血之地罷了。

十一月中長至夜,三千里外遠行人。若為獨宿楊梅館,冷枕單床一病身。李漁病了,病得還不輕,她只有一個弟弟,便為了這個弟弟得了病。千里外奔波回來的寧缺,失去了夫子,失去了桑桑,現在還要失去這可以為家的大唐了。這天下亂局,說是這個病了的女人造成的,也不為過吧。沒有猶豫,只在新帝發了罪己詔後,寧缺變毫不猶豫地把他殺了,他對李漁說:從今往後,你便只有一個弟弟了。是的,皇后的兒子,即使同父異母,那也是弟弟吧。這便是夫子的期待,這個最小的弟子,如他當年一般,也殺了皇帝。大唐是唐民的大唐,不是李家的大唐,所以夫子所為,是為唐民,不是為李家。壯志飢餐胡擄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君無道,便殺之,這一刻,需飲一壺冰酒助興罷,夫子當年是否便是如此呢。

沉沉更鼓急,漸漸人聲絕。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已經是十二月,天下人早已從初見月亮的恐懼中走出,夫子終於找到了他的光明,荒人也終能明白他們的教義了。日月爭輝,夙夜輪迴,夫子走出了自己的道。他以自己無上的法力,在與昊天的鬥爭中不顯敗跡。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這便是夫子。書院的眾人圍坐著,喝著夫子酒壺裡最後的一點酒,酒很醇,如這月光,酒很香,如這月亮。大師兄說:這便是老師也捨不得讓我多喝幾口的酒,也就老牛,平時能偷喝幾口。拉車的老牛顯然聽懂了大師兄的話,嗅著酒香湊了過來,瞪著牛眼看著主人的酒壺。酒自然是沒有了,大師兄看著牛道:改天我去夫子最喜歡的令公鄉給你打一壺酒。牛眼裡浮出令公鄉勾欄瓦肆的招牌,顯然夫子沒少帶它去,它滿意地甩著尾巴走了。

夫子與大唐同在,流傳至今,他就是人間。

夫子到底有多高?

天知道他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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