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你的小城

我不曾到過上海,也沒去過北京,但是對文人騷客筆下的弄堂生活和四合院文化很是嚮往。只是那終究不是我的生活,活著存在我的現實中的是我走過,路過,活過的小城。

列車飛馳而過,掠過的車窗的風景更像是倒帶般的回憶。

路過你的小城


許久沒見過風吹稻浪的情景,細想來,又彷彿看見田埂旁扛著鋤頭,映著落日餘暉,踏著潺潺流水走在歸家路上的老農,他的背影在微風中漸漸離我而去,卻離家越來越近,那朦朧的身影扛著一家子前行,這是每農村孩子兒時記憶中的父親。

許久沒有再嚐到夏日天井中,那口自家水井的甘甜與清涼。泡過一陣子井水的西瓜,猶如冰鎮一般,或躺在竹床裡,或躺在屋頂上,解饞,解暑,解夏日炎炎。

路過你的小城


車窗外的蓮花幾近凋謝,荷葉泛起微黃,蓮蓬爆烈出黑色的蓮子,也傾訴著夏日只剩餘暉。餘暉下,跑出的雜草叢生的操場邊斑駁的校門,倒揹著舊書包,面朝著校園,倒退回無憂無慮的童年。倒退著小身影,背對著餘暉映射,走向越來越近的瓦房,那是每一個記憶中的自己。

再也看不見泥濘的河堤上,一蓑雨笠的老翁,牽著半米牛繩,迎著風雨,走向煙雨朦朧中的河堤岸邊,身後留下深一腳淺一腳的赤腳足印。河面上,細雨連綿,絲線成簾,好似一幅江南煙雨的畫卷。畫卷中,一座拱橋若隱如現。

夏天尾巴總還有些炎熱,暑假的列車人滿為患,過道上也堆著些行李,充當著臨時的椅子。抱著姐姐站在過道,看著車窗的掠過的風景,來不及講,就已經是另一幅畫面。

小城的車站,每當列車停站的時候,出口處便顯得擁擠,多數是拉客攬生活的,少有接親友的人。大概,在這裡下車的都是在這活過的自家人,回家的路總是門清,無需來接,倒不如在家準備些熟悉的吃食,然後等回家有口熱飯菜。

幾近傍晚,還是有些餘熱。折騰一路,小孩子依舊興致不減,看見那些她不知道卻是父輩們熟知的蓮蓬和熟稜角,也熱情高漲,嚷嚷著要買一些。回去的公交還得轉兩趟,帶著行李和小孩,顯得有些不便。回程的的士要價並不貴,還有空調能到家門口,也划算些。一路上,有些累了,靠著車窗眯上一會,窗外是是我熟悉的歸程,片片稻田,片片作物。又想起,那些年,我看見,參與,厭惡的勞作。烈日炎炎下,為了除蟲,翻找每一片棉花的葉。熱了,累了,捧一把河渠裡的水,溼一溼臉,只想倒在田埂旁的樹蔭裡。現在的天氣更熱了,我也已經忘了生活的技能和勞作的把式,也要忘了那一輩人留下的足跡和這片曾讓我淚流不止的土地,還有那些埋葬掉了的辛酸往事。

有人說,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不在,人生只剩歸途。熟悉的小城,這裡的生活都是來處,只是沿途的景緻已不能昨日重現,熟悉的街道也只有名稱依舊。

夕陽西下,轉錯的下一個路口,妻子指著窗外說:“小時候這裡是個小河堤,小河旁也曾經風吹稻花香兩岸。”抱著小孩,望著車窗外,一座拔地而起的城,名為世紀,我在想,這一輩生在村莊,活在村莊,慢慢看它消失,也見證城鎮崛起,可是留給下一輩的不再是自然的饋贈,可能會是一座座巧奪天工的人造城。城裡,城空,人空,心空。

夜幕降臨前,熟悉的家門口,還未到,小女兒就急不可待地追逐曾經陪伴她半年的小黑狗,笑聲盪漾。提著行李,揹著夕陽,踏著餘暉,回家,門口,有人等待。

夜,慢慢臨近。二樓的房間受了西曬,還有些悶熱。一天的倦意席捲而來,朦朧中我彷彿看到初次到來的情景。夢裡,似乎有些很清楚,又有些重疊,說不清是忘了還是習慣了。窗外已不是漆黑一片,華燈初上,依然忘了曾幾何時我也在這享受黑夜無盡的清寂。這些年了,這次是第二次來到這裡感受深刻,第一次是幾年前我帶著迎娶的隊伍將你從這裡接走。這一次是你將我帶回收留。

樓下,家常的菜餚已經備上了桌。小黑已經被趕回了後屋,堂屋已成功被小女兒佔領。或許,接下來的半年裡,小黑狗都不會在再有自在的日子,因為我們決定將小女兒留著這裡,這也是此次歸程的主要目的。明天,就要返程,一個人的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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