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聊斋:一场空欢喜的钱雨

古时的读书人的人生目标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过,这个理想太高大上,真正能实现这个人生终极目标的人少之又少,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士人,十年寒窗,还不都只是图个一官半职,在所谓光宗耀祖的同时,也能让自己过上更加体面的生活。


追求财富并不是件可耻的事,它既是个人能力的体现,也是高品质生活的保障。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整天想着不劳而获,想着靠歪门邪道一夜暴富的话,那就只有给人徒留笑柄了。

滨州有个秀才,一天正在书斋里读书,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前来拜访他。老者直言不讳地告诉秀才说,自己是个狐仙,叫胡养真,因为仰慕秀才的高雅,所以想来和他做朋友。

秀才是个旷达的人,他对对方狐仙的身份不以为意,于是两人就说古论今,款款而谈。狐仙知识广博,谈吐高雅,特别是对经义的辩解,更是极其深奥,秀才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就把他留在家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天,秀才悄悄对狐仙说,咱们俩相处这么久了,感情也这么深了,你看我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但是,你只要挥挥手,金银珠宝马上就能从天而降,要不你就略施小计,周济周济我。

狐仙没想到秀才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就笑着说,这个太容易了,但是你得拿十个钱给我做母钱才行。秀才就拿了十个钱给狐仙。

狐仙把秀才叫到一间密室里,然后开始作法,很快,数以万计的铜钱就从屋梁上锵锵而下,如同下起了一场铜钱雨。转眼之间,铜钱就淹没了秀才的膝盖,秀才把脚从钱里拔出来,但一站定,铜钱又把他的脚踝淹没了。

一丈多宽的房间里,很快就堆积了三四尺高铜钱。这时狐仙就问秀才够了么。秀才连忙点头说够了够了。狐仙这才把手一挥,如暴雨般下个不停的铜钱立刻就停了下来。

秀才关好门,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下发达了。没过一会,他就到屋里去,想拿钱去用。结果打开门一看,屋子里除了他给狐仙的十个母钱外,竟然空空如也。

秀才大怒,他跑去问狐仙为何要玩他,狐仙顿时也怒了,他对秀才说,我和你本来是以文字相交,可不是来为你做贼的。看来,要入你意的话,你只有去找梁上君子做朋友了。狐仙说完后就扬长而去了。

蒲松龄笔下的书生,要么是一身正气,要么就是迂腐不堪,而在这篇名为《雨钱》故事里的秀才却是一个异类。他有才华,能和知识渊博的狐仙款款而谈,其为人也旷达,在得知胡养真非人时,能够不以对方为异类而接纳他。

但是,在这秀才看似旷达的背后,他却有着极其深重的心机,就是想着靠狐仙来发家致富。秀才可能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很聪明,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而是通过把狐仙留在家中,每天朝夕相处来培养感情,待到他自认为时机成熟时,才向狐仙提出要求。

不过,秀才却看走了眼,他没有想到,胡养真却也是狐界的一个另类。他有着高尚情操,与人交友是君子之交,和那些以色或是以财来魅人的狐妖有着天壤之别。所以在看穿了秀才虚伪的面孔后,毅然地扬长而去,让贪财的秀才空欢喜了一场。

秀才空负旷达之名,却人财两空,所谓名士却不如一只老狐,确实只能惹人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