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人有能耐不好惹

左宗棠是晚清時期與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並立的“四大中興之臣”。

若論官職,他們四人都算得上宰相級的人物,但清朝因設軍機大臣一職,一般來說,只有當過軍機大臣的,才被稱作真宰相。而左宗棠和張之洞兩人,都曾當過軍機大臣。如計“小分”,左宗棠、張之洞比曾國藩、李鴻章還要高半級。然而若論科名,左宗棠可就遜色了。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都是進士出身,曾國藩是三甲,李鴻章是二甲,張之洞更是一甲。而左宗棠,一生未考中過進士,連甲都不是。所以左氏常自稱是“乙科入閣”。

難道左宗棠腦子笨嗎?不是。左宗棠自小天資聰穎,智慧過人。從四歲開始,便在家中讀私立小學,六歲攻讀《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九歲便學作八股文,為考取功名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十五歲時參加縣裡的考試,左宗棠名列第一。二十歲去省城鄉試,本來已經落選,但主考官在發榜前,複閱落選的考卷,發現左宗棠的答卷優異,又臨時補取(稱為“搜遺”),使他幸運地考上了舉人。這時,擺在左宗棠面前的科舉大道,似乎一片光明,他自己也是信心滿滿。然而,在此後的六年中,左宗棠三次赴京參加會試,卻都榜上無名。這可氣壞了心志很高、才華橫溢的左宗棠。他竟然從此再不參加科舉考試,給老婆寫信說:“從此款段出都,不復再踏軟紅,與群兒爭道旁苦李矣。”苦李就是酸葡萄。吃不到的葡萄,可能酸,也可能分外地甜。左宗棠其實不是那麼甘心情願。

不再參考科舉考試,左宗棠便將求學的方向轉向追求實用知識,除了務農教書,以極大精力鑽研政治、軍事、地理、歷史等,無不涉獵,無不精通。機遇都是為有本事的人而準備的。就在左宗棠四十歲那年,太平軍進攻長沙,眼看省城不保。左宗棠經人推薦,進入湖南省政府,給省長駱秉章當幕僚,也就是參謀。這個參謀是沒有行政編制、沒有級別、沒有官餉的“三無人員”,他的待遇,是駱省長自掏腰包付給。這個駱秉章雖為一省之長,但卻禮賢下士,對左宗棠言聽計從。左宗棠起草的公文,駱省長連看都不看,直接就在上面畫圈。“所計畫無不立從。一切公文,畫諾而已,絕不檢校。”就像現在一樣,領導的講話都是秘書起草,秘書的水平,也就是領導的水平。

左宗棠:人有能耐不好惹

要說左宗棠,可真有本事。他給駱秉章出謀劃策,使駱秉章指揮若定,終於保住了長沙城。這一來,左宗棠名聲大振,他自己也有點飄飄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且說湖南永州有個叫樊燮的總兵,為官不正,被人舉報,被駱省長傳喚到長沙,要當面訓誡。這一天,樊燮來見省長,按照官場上的規矩,給駱秉章請安——行跪拜禮。駱秉章讓他直接去左宗棠左公館聽候發落。樊燮到左公館,見了左宗棠,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誰知這一下竟然惹惱了左宗棠。他對樊燮怒聲喝道:“武官見我,無論大小,皆要請安,你為何不呢?快快跪下!”這一聲斷喝,把個樊燮給喝愣了。停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於是回道:“朝廷體制,並未有武官見了師爺要下跪的規定。我雖是武官,但級別也是二三品啊。”言下之意,你一個無官職無級別的小參謀,還讓我給你下跪!左宗棠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這個樊燮,上去就是一腳。樊燮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動手動腳起來,就回敬道:“你不過一個小小的舉人,氣焰怎敢這麼囂張!”左宗棠更加憤怒,嘴裡大罵:“王八蛋,滾出去!”直接把樊總兵給轟出去了。

左宗棠為何見了樊燮發那麼大的肝火?一是左宗棠素來脾氣暴躁,二是他是一個清廉之士,疾惡如仇。對於樊燮這樣的腐敗分子,一見面,不滿就掛臉上了,居然喝令樊燮下跪請安。這就是左宗棠的不是了。不管是官場,還是軍隊,最嚴格的是上下級關係。“官大一級壓死人。”樊燮是朝廷命官,享受頂戴花翎的正規待遇。你左宗棠只是個參謀,雖說很受省長寵幸,但終究是個參謀啊。即便在當今的部隊中,仍有“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的說法。部隊中有規定,下級見了上級,那是要立正敬禮的。而樊燮,堂堂的總兵,軍分區司令,見了省長的參謀,能夠行個禮作個揖,已經是屈尊了,已經是很禮貌了。然而,左宗棠還不滿意,還要人家下跪,這就有點跐著鼻子上臉,仗勢欺人了。張之洞當兩江總督時,幕府中的梁鼎芬,比左宗棠的名氣大多了。但梁鼎芬去海西庵遊玩,老方丈非但不給他作揖下跪,就連招待貴客的蓋碗茶都不給喝。情緒歸情緒,禮儀歸禮儀,兩碼事。如今紀委要查某個官員,也沒有見過直接上銬子的,都是先客客氣氣地下個通知,請到某某賓館喝茶或開會。這就叫先禮後兵。左宗棠雖說是個正人君子,眼裡容不進沙子,但那樣做,確實顯得霸道了些。

左宗棠:人有能耐不好惹

人要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樊燮被左宗棠又打又罵,逐出公館,這個惱怒啊。越想越氣,越想越不是滋味。我雖然犯了錯誤,但組織上不是還沒處分我麼?一沒有罷我的官,二沒有記我的過,我還是正二品高官哪!難道真像周瑜所說的“得志貓兒雄過虎,落毛鳳凰不如雞”?有仇不報非君子。樊燮非要出出這口惡氣不可。須知,這樊總兵也不是等閒之輩,他與湖廣總督官文可是有裙帶關係的——官文娶的五姨太,就是樊燮的親戚呢。於是趁著怒氣未消,寫了一封告狀信,說是湖南省長駱秉章,重用“劣幕”。這告狀信不交給紀委,不交給監察局,而是直接遞到了咸豐皇帝手裡。咸豐一看,立即御批道:“湖南為劣幕把持,可惱可恨,著細加查明,如有不法情事,就地正法!”就地正法,就是要左宗棠的腦袋搬家啊!這邊廂,左宗棠也不能坐著等死,以省長駱秉章的名義,上奏朝廷,詳細列出樊燮的貪劣行為。最後查明的結果,大大出乎意料:樊燮被革職回老家了!又過了幾年(咸豐十年),樊燮竟因私發錢糧等罪名,被逮捕法辦。左宗棠沒有被“就地正法”,那樊燮卻被砍了腦袋。這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而左宗棠,也因這事,在皇帝那裡因禍得福。尤其是在咸豐皇帝身邊工作的潘祖蔭,向皇上說了兩句狠話:“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引起咸豐深思。想那咸豐,大概懂點邏輯學,他在心裡一琢磨,這句話如果替代一下,就是國家不可沒有左宗棠啊!咸豐帝不但改變了主意,而且下詔,提拔左宗棠為四品京堂候補,隨同曾國藩幫辦軍務。從此,左宗棠竟然青雲直上,飛黃騰達,最後拜相封侯,成為一代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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