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女賊在屋簷上踮著腳尖，像只輕盈的燕子。
臨近年關，道上的其他小賊都想幹票大的，然後收手回家過年。小女賊沒有家，沒爹疼，沒娘愛，過不過年對她來說都一樣，所以她不在乎乾的票大不大。
她偷花魁的胭脂，偷算命先生的小麻雀，連城西的小捕快買個醬肘子，也讓她順了來。
屋簷上，小女賊捧著醬肘子吧唧吧唧吃得滿嘴流油。她耳朵尖豎起來，聽見有人說：“小城裡的捕快都拿這小女賊沒轍，聽說啊，朝廷這回派了六扇門的人前來緝拿她！”
她冷笑一聲，拿手背擦了擦嘴。她可是飛天小女賊，飛簷走壁不在話下，逃跑的時候跟插了翅膀似的，沒人逮得住她。
2
小女賊縱橫江湖行竊這麼多年，從來沒失過手。可這廚子實在是太窮了，除了把菜刀，別的什麼都沒有。
她掂量著手裡豁了口的菜刀，盤算著能換多少銅板。廚子進門的時候嚇了一跳，懷裡的南瓜“咕咚”掉到地上。
“那個，姑娘……你能不能把刀還我？”
小女賊眯了眯眼，道：“我飛天小女賊偷東西，從來沒有還的道理。咕嚕。”後面那聲咕嚕是小女賊的肚子說的。
廚子愣了愣，有些緊張地搓搓手，“這破刀你要拿走也行……要不你先把刀給我，我給你下頓麵條？”
小女賊舔了舔嘴唇，說那也行。
廚子接過了刀，開始給小女賊切菜剁肉做麵條，廚房裡一時間蒸汽騰騰，香氣撲鼻。
小女賊埋頭哧溜哧溜地吃麵，一連吃了五碗，把碗底都舔得乾乾淨淨。
廚子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沒看出來，你還挺能吃啊……”
小女賊聞言從碗裡抬起頭，眼神一凜。廚子連忙解釋：“你願意吃就多吃點，我給你煮就是了。你吃東西的樣子還……還挺招人喜歡的。”
小女賊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嗝，我不偷你的菜刀了。你面做得不錯，下回我還來。”
打那之後，小女賊隔三岔五就來找廚子加餐，還是一頓吃五碗。廚子人憨實，做的面好吃，也不嫌棄她。小女賊吃麵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端著碗喝麵湯，傻呵呵地看著她笑。
廚子慢吞吞地挨近她，小聲地問：“誒，你們當賊的，過年也不回家啊？”
“有啥好回的？”小女賊呼嚕呼嚕吃麵。
“我聽人家說，六扇門的人來這抓你了，你咋不跑呢？”
小女賊停下筷子，“跑啥，知道我為什麼叫飛天小女賊嗎？因為我飛得比誰都快都高，六扇門的人抓不住我。”
廚子傻樂，“那你飛得再厲害，還能飛月亮上去不成？”
小女賊咂巴咂巴嘴，“你知道我最寶貝的東西是什麼嗎？”
廚子搖搖頭。
她指著天邊的月亮，“那就是我最寶貝的東西，乾淨，暖和，也容得下我。”
廚子想了想，又跟小女賊說道：“哪有人過年不回家的，要不你去我家過年吧？”
小女賊沉默了一會兒，說：“嗝。”
3
小女賊其實是有家的。她親孃死後，她爹扭頭就把她賣了出去。乾孃整日對她打罵，藤條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小女賊一頓能吃五碗飯，於是乾孃又罵她是賠錢貨，只許她喝別人剩下的麵湯。
小女賊捱了打，坐在廚房冰涼的地上。她抬頭，看見了一輪月亮，她想那裡肯定乾淨又暖和，還容得下她喝五碗麵湯。
後來她逃了出去，成了江湖聞名的飛天小女賊，普天之下沒有她偷不來的東西，可那輪月亮好像離她越來越遠。飛天小女賊再厲害，也飛不上月亮。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有人願意對她好。年三十那晚，廚子把她帶回了家，煮了一大桌子菜，還給她添了五碗飯。廚子的娘痴痴傻傻，拉著她的手直喊閨女。
4
夜色濃重，白衣飄飄的身影立在屋頂上，手裡是把玄鐵做的扇子。
“你明知她是要犯，卻還留她？”
廚子輕快的聲音響起，“押進大牢和押在我這兒，不都是關押麼？何況，她已經不偷東西了。”
白衣冷笑了聲，“她是賊，怎麼可能不偷？若再讓我發現她偷一次，我便押她去京城。”
“好，我答應你。”廚子還是傻呵呵地笑，看起來格外憨厚。
“你到底為什麼要幫這個女賊？”
廚子撓了撓頭，“她吃東西的樣子，挺招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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