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一直覺得全世界最難的職業，莫過於做父母。
做父母難，做好父母、做合格父母更難。
一媽媽在網上發帖稱自己女兒一回到家，就喜歡把房門鎖起來。出於母親的天然敏感，這位媽媽趁女兒上學以後，去翻了她的櫃子，在櫃子裡面發現了性玩具。
一瞬間，晴天霹靂。女兒才18歲，怎麼就用上了這種玩意兒，這讓平時自認為有著嚴格家教的母親接受不了。
於是這媽媽沒收了女兒的性玩具，還告訴了她爸，兩人一起狠狠地批評教育了女兒一頓。
原本以為這事終於可以告一段落，哪料女兒還是和以前一樣，進了自己的臥室就會鎖門。媽媽不放心，接著又悄悄翻了女兒的櫃子，居然還是一樣的結果：女兒還在偷偷使用性玩具。
面對此種情況，這位媽媽手足無措。在網上發帖求助：她不明白女兒這麼小，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能理解在一個對“性”話題一直諱莫如深的國度裡，面對尚未完全步入社會的孩子，為人父母，有著本能的擔憂竭慮。
儘管我還不是一個母親，沒有辦法裝大扮熟說我的育兒觀，但我也是從這個年紀成長起來的女兒，所以我決定從女兒的角度來說說這件事，希望可以給這位媽媽以及能看到這篇文章的媽媽們，提供多一點點的角度來分析反思和解決問題。
02
我出生在一個一丁點性教育都沒有的典型中國式家庭裡，我的父母對我有著非常傳統的家庭教育，總結起來就是這一句話：
規避和限制遠遠大於引導和溝通。比如晚上9點以前必須回家，決不允許在外面留宿，卻從不告訴我為什麼要有這個規矩，我只能執行不能討價還價。這個規矩一直持續到我22歲，大學畢業那一年才正式結束，因為我要出去找工作，離父母遠了，他們才管不到我了。
因為家教森嚴，所以他們不告訴我的，幼時的我就很難從別的途徑瞭解。
我是上了高中，才知道小孩不是從媽媽的屁眼裡生出來的；青春期的男孩子晚上會遺精，而女孩子只會做性夢……
這些最基礎的性知識，有的是同學告訴我的，有的是我偷看三級片、口袋小說知道的。有多少是準確的，有多少是有誤導性的，那個時候的我是沒有能力進行自我判斷的，所以現在想來非常渴望父母能在我成長的每一個階段，科學系統地把正確的性觀念傳遞給我。
他們不懂，可以去學，而不是我偷看三級片的時候，有一次被我媽撞了個正著，因為影碟是我爸租回來的，於是她不止把我教育了一頓，還當著我的面，把我爸狠批了一頓。
這種處理方式給我的感受是我做了一件特別不好的事情，我怎麼可以對“性”產生好奇呢，女孩子對“性”好奇，是一件理應讓人感到羞愧的事情。所以我才會被母親懲罰，她把我的隱私公開給了其他人，儘管這個其他人是我爸。
可羞恥心並未能完全壓住好奇心，我一面自責內疚，一面提醒自己更謹慎，千萬不要再被我媽逮到了。
那一年，我17歲。
正在談我人生第一場戀愛。
初戀男友幾次想要硬上，都沒成功，他對我很不高興，我竟然會覺得抱歉。
而這一切，我的父母至今一無所知。
不過還好，我的青春期是安然度過的，沒有遇見多邪惡的人心，也沒有經歷流產墮胎，可是其他女孩子就未必如我這般幸運了。
03
我最近陪一女友去產檢，偶遇一個小女孩和她父母來做人流手術，那女孩的爸爸全程都在責罵她，說她不自重，不要臉，女孩的媽媽呢，就在一邊抹眼淚，什麼話也沒說。
要做人流的女孩則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她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我很想走過去抱抱她，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這只是人性的錯，她依然是個很珍貴的“小公主”，手術以後注意休息，並且請在將來的日子裡，務必多多愛惜自己。
可我終究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去和孩子的父母談一談，去和孩子談一談。
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書中，被老師誘姦的房思琪曾經向自己的媽媽求救時說過：我們的家教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
她媽媽當時的回覆是“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的。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嗎？”
還有多少父母也和房思琪的母親一樣，對孩子成長中最重要的一part，一直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為是還沒開學。
就像之前那個14歲的少女和男生早戀開房，被父親打骨折的新聞一樣，發現女兒早戀以後，各種苦口婆心，發現苦口婆心不管用，上來就是打骨折。
少女同意分手了，網友們就說打得好，一頓打才能管住這種不聽話的孩子。
打，就能把青春期的懵懂性衝動打沒了嗎？我家教那麼森嚴，不也還是早戀了嗎？不也還是偷偷在看黃色小人書和毛片嗎？
有多少孩子被父母粗暴對待以後，就破罐破摔了，或是內心的創傷久久不能癒合，往後還是會輕易的獻出自己的身體，他人一點甜言蜜語就繳械投降了。
現在許多家長常常會把“性教育”掛在嘴邊，但殊不知性教育是根本不能從愛的教育當中剝離開來的。
真正的性教育，就是一場愛的教育。
而愛是需要一直花時間去了解、去引導、去鼓勵，去安撫的。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五次……都是不夠的，在你的孩子獨立以前，她需要你一直給她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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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這個時代比之以前，因為信息量的爆棚，讓所有事情發生的時間都在提前。
我18歲時還不知道什麼叫情趣玩具，現在的高中生互送丁字褲也不是多稀罕的事。
說回那個發現女兒用情趣用品自慰的媽媽，再聯想到我自己：
我會希望媽媽不要隨便翻我的櫃子，儘管我高三還沒畢業，但我18歲了，在法定意義上已經屬於成年人了，所以我非常想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另外，涉及到我這麼私密的事情，我不想被更多人知道，更不想當著異性的面，討論我自慰的事情，哪怕這個異性是我的父親也不行。
希望媽媽能多關心一下我，瞭解這個東西是從哪裡來的、我有沒有談戀愛、戀愛對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以及引導我正視“性慾”這件事，注意使用衛生，不要過於沉迷。然後她會和我的爸爸一起陪我去踏青去運動，去做一些其他有趣的事情。
我想會比沒收我的性玩具，批評教育我不該小小年紀就用這個東西，更容易讓我接受。
雖然情趣用品又叫成人用品，我已經在可以使用它的年齡範圍內了，不過畢竟我高中還沒有畢業，還是應該以學習為重的，所以如果我成績下滑，希望媽媽可以給我立下規矩，我要接受懲罰，比如她會沒收我的性玩具一個月。
說不定一個月以後，我早已經把這個玩意兒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所以親愛的爸爸媽媽，請不要讓我唯獨記得——
在我青春期的時候，因為我有正常人的“性慾”，我的父母把我當噁心的怪物一樣看待，你們公開批評我數落我，卻不為你們侵犯過我的隱私感到抱歉，也不為你們沒有對我做過正確的性教育感到抱歉。
如果這一切還是發生了，或正在發生著，那才真讓人感到沮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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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不同角色和關係中做轉換？
如何能保持關係的長久性？
我想她最有發言權。
丁乃竺
著名戲劇導演賴聲川的夫人
美國加州伯克利大學教育學碩士
戲劇製作人，“表演工作坊”行政總監
藏傳佛法著作翻譯者
“丁乃竺的會客廳”發起人
6月9日，丁乃竺將在niwo成長學院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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