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雜談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直到思念從此生根
華年從此停頓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耳邊是蔡琴的《渡口》，眼前，一望無際的，閃爍著五彩燈光的河流。安靜的出奇，河道上沒有一個人，只有樹影、路燈、隱隱綽綽的圓月。
上大學的時候，不知多少次嚮往著說走就走的旅行，去瀋陽周邊、去大連、去錦州、去北京···可是，沒有勇氣將之實現，或者推脫著，或者賴在學校，動也不想動。
現在，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真的身處陌生的城市，真的走在車水馬龍的道路邊。那種自由的感覺，像是乘著風兒飛了起來，空氣都是甜的，放任自己，怎麼都行，怎麼都可以。
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只是一個照面，有的碰上幾句話，有的還彼此幫助，留下很好的印象。我這個人，在外面非常的樂觀外向，一兩句話就能熟絡起來，再加上一張看上去似乎無辜的臉，如果遇上困難，焦急地找路人幫忙，幾乎都是成功的。
曾經和朋友隨意的聊起，或許這和個人的性格有關，只要懷著善意，只要想著利他利己，留一個笑、一句感謝，心裡綻著花，遲早會得到相同的回報。意外的回報，往往比期待、意料中的驚喜開心得多。
害病的Ui設計師
她坐在我的右側，一上高鐵，我們彼此望了一眼，不說話。
她的皮膚黝黑，身材嬌小，中等個子，揹著一個綠色的雙肩包，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看樣子，裡面裝著吃的。
按照慣例，5個小時的高鐵，我肯定是先睡上一覺，接著看書，接著在桌椅上左右側動，最後又眯會。到站了，整理頭髮，上個廁所，下車。
這次也不例外，只是在看書之餘，注意到她側躺在座椅上，想睡卻睡不著。來回輾轉，頭髮儼然亂了，一絲絲的垂了下來，髮夾也往下滑落。
她的臉色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我轉頭看著她：“你是不舒服嗎？”
“嗯，胃不舒服，剛剛想去廁所吐，但是沒能吐出來”。
她剛剛確實在走廊間來回幾趟，為了避免麻煩，我側身躺在座椅上，方便她進出。細問之下，她得了胃病，前些日子又貪吃了些辣，所以現在的胃翻江倒海，旅途的疲憊席捲而來，她想吐。
手裡捏著一個口袋，輕輕的對著開口處，臉上一陣難受的表情，還是吐不出來。我從包裡拿出臨走時從家裡順的香蕉，遞給她：“吃點，可能會緩解緩解”。
早上一直沒有吃東西，到了火車站餓的慌，將就買了涼皮，還沒吃幾口，胃裡就又作妖了。她一邊吃，一邊說。本來身體不舒服，打算不去大理的，但是已經因為突發事件取消兩次了，不甘心，這次怎麼也要去上。
那，你是到西安轉飛機嗎？
嗯嗯，不是我，是我們，男朋友在西安等我。
突然，電話響了。應該是他的男友，一句句滿是慰問，兩人異地，也能保持如此，著實不易。後來才知道，他們今後打算一起去成都發展，那時候就可以在一起了，因為學的是同一個專業，溝通上基本沒有障礙。
我笑了笑，沒有在大學時撈一個和我志趣相投的人，很是遺憾。現在，晚了，時間一去不復還，走了的人，終究會越走越遠。
到了西安，我們親切的說了聲再見，我囑咐她，一定要少辣、少油。
做任務的孩子
書院路其實不長，但是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莫名的累。
從正門進，直走到頭，右拐，看到一叢叢鬱鬱蔥蔥的樹，樹下支起一個個小帳篷，這樣的臨時小店也賣字畫、剪紙、皮影、刻字。
剛剛路過一輛賣水果的小車，看到許久未吃的枇杷，買了一斤。左手打著傘，右手提著水果，愜意，有時候來得如此簡單。
正對面是一座圍樹而建的臨時休息處，大步向前，一屁股重重地坐下，再也不想起來。立直身子，側過背，可以稍微躺會。我閉著眼睛，感受著喧鬧的大街上，人們洋溢的熱情與疲憊，正如現在的我，說不出口，樣樣寫在臉上。
有點奇怪，這樣的景區居然還有老師帶著孩子來進行實踐鍛鍊。他們一個個穿著紅綠相間的短袖，短褲也是紅色的，紅得扎眼，紅得似一把火把我從椅子上燒了起來。
小女孩臉上滿上笑容，靠近我，她說，阿姨，我們可以做一個遊戲嗎？
自然是微笑，面對祖國未來的花朵，一點都馬虎不得。
好呀，小朋友，什麼遊戲？
我們會做一系列的動作，你來猜這是什麼成語，好嗎？
沒問題。
女孩拉著一個男孩，我大聲地宣佈，開始，他們就都跳了起來。女孩跳得快，高，時不時學著狗叫：汪汪汪！
狗急跳牆？
不對不對！
我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女孩身邊還有一個男孩，他也在做動作，但是和女孩完全不一樣，那雙小手，在身體兩側一個勁地撲騰著。
你告訴我幾個字？
旁邊的同學忍不住，四個字，然後像被點名批評，馬上閉嘴，小女孩狠狠地甩去一個眼神：“你這樣，老師又不會給我們加分了？”
不急不急，你都說了成語，我肯定知道是4個字。
女孩恢復，繼續學著狗兒叫喚。我絕對不是有意的，只是出於好奇：“你在學狗狗，對嗎？”
女孩滿口答應。
“那你身邊的男孩，也是一起表演的吧？他在學什麼呢？”
“學雞呀”！
“好的，我知道了，這個成語叫雞飛狗跳”。
女孩一臉無辜和後悔，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一下子就能猜出這個成語。顯然，我不是一個聰明的阿姨，卻一口道破。
突然從左邊冒出一個歡快卻又略帶責備的聲音：“你怎麼那麼容易上當呢”？紅色中出現一抹黃，原來是孩子們的老師，手裡拿著風箏，揹著書包，矮矮的個子，看上去非常親切。
那我們再來玩一次吧。我有點後悔，不能這麼欺負孩子的。
小女孩很遺憾的說，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下次見，阿姨！
望著一個個遠去的背影，長長短短，我在想我這麼大的時候在幹嘛：肯定屁顛屁顛的在桑樹上摘桑果，嘴巴都是紫色的，手上也滿是汁水，小腿上會被樹皮、細枝椏劃傷。每次，玩了一整天回家，才看到腿上曾破了皮，流了血。滿不在乎的表情，用熱水洗洗，用口水塗塗，什麼事兒也不會有。
書畫家
我非常喜歡畫，小時候喜歡畫畫，各式各樣的，都有。現在家裡還貼著高中時胡亂畫的山水畫。
在書院路門口，看到一幅幅格外驚豔的書畫，感覺在這兒終於找到了目標：要尋一副稱心的畫，帶回去，留著。
一路往前，跨過各種古玩店、摺扇店、玉石店，終於來到一間不起眼的杏林齋。這名字太俗氣，一抬眼，就差沒將這樣的話衝著店老闆說出口了。我是被門口大堆大堆的國畫、工筆畫所吸引，乍一看，五顏六色，甚是歡喜。走近，細喵，竟覺得還有些道道。
一老頭端坐正中，旁邊一個女人抱著畫軸來回進出，應該是她的媳婦，我猜。
老頭看上去非常和善，最主要的是那種和善給人一種好說話的錯覺。我先是看畫，桌面上疊著一堆一堆的各式各樣的畫，普遍來看，山水畫居多，寫意畫也不少。一張一張，右手的畫因為太多，沉得快拿不起來，遂將一摞畫分成兩堆，慢慢翻看。
獵奇的心態。當看到一副惟妙惟肖的肖像畫時，異常喜歡，拿在手裡，再也放不下了。第一副畫，上面畫著一個白族姑娘，大眼睛，圓臉，細眉，穿著日常的民族服飾，眼神裡流露出的羞怯和甜美，透過畫卷，鋪散開來。我還是喜歡美女，一眼看中的竟是個妙齡少女。
第二幅畫，我問了老大爺好久，才聽清楚這幅畫是來自模仿王美芳的工筆仕女圖。一位仕女斜靠在桌椅上，桌椅上的幹荷花映襯著仕女皮膚的瑩潤潔白。桌子的另一角還有一個半開的摺扇，土黃色的，而侍女的衣服是深灰色加粉紅色和大紅色，顏色搭配上有暗有明。我端詳了許久，糾結了許久，還是買下了這幅畫。
第三幅是兩隻可愛的小貓咪，模樣實在討人喜歡，顏色搭配也是不同於其他的，嫩黃色和淺棕色，讓人眼前一亮，買了！
老大爺慢慢的幫我裝裱畫，四面都修整的方方正正，拿在手裡再也不會是輕飄飄的，非常有安全感。老大爺介紹著畫的作者，以及屋子裡其他非常有特點的畫。我心裡想著，畫我肯定不買了，倒是對大爺你這個人比較感興趣。我想多和大爺聊聊，卻沒想到朋友已經到達西安，正催我到鐘樓和她匯合。
大爺你也是能寫能畫吧？
那是當然的，你看，那幅，那幅都是我的，我還有很多學生。畫畫這東西只要用心，多練，肯定沒問題。
一個蹣跚的背影，白茫茫的頭髮，米色的外褂，暗綠色的褲子，大爺還在整理畫卷，我邁出杏林齋。
司機
1、才到西安，我幾乎都是打車。但是，五一的西安簡直就是人從眾，走哪裡都走不過，完全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剛下高鐵，隨意招手，一輛出租車，忽得停在眼前。上車，告訴了我要去的地址後，車裡沉默了好一陣子。
司機胖胖的，很憨厚的模樣，老老實實，認認真真的開車。我管不住嘴，問到，最近的西安都是這麼熱嗎？他回答，最近天氣異常再加上人多，是這樣，要是7/8月份，那的更熱。
我接著問，我住的那個地方是不是比較偏呀？周圍有好吃的嗎？
確實有點偏，沒有什麼好吃的，老實說。
那我住的地方離大雁塔多遠呢？要坐多久的車？
大概40分鐘吧！
大雁塔人應該很多？
當然啦，平常人都多，更何況是五一。我記得清明時我帶兒子去過一次，那個擠呀。在地鐵里人群都要將我和兒子分散了，最後我把兒子扛在肩上，才得以脫身。
我看路旁還有好多櫻桃呢！
對呀，不過都被路人摘的差不多了。大家手都很長，看著熟了的，就忍不住下手。
我一會到了酒店，辦了入住，就會去大雁塔，師傅你在外面等等我唄，我很快就完事。
嗯，好，你快點就行。
我們的對話簡單，直接。師傅一看就是那種很好說話的人，而且工作很認真，也很愛自己的兒子，出租車上還有他和兒子的幾張照片。
2、從大唐不夜城出來，差不多已經是11點左右了。走了一晚上，真的很累。用滴滴打車，招呼來一輛出租車，這位司機和前面一位完全不同。
也是差不多35歲左右，樣子更立正了，也看的出有幾分小聰明。我一上車，他便問我是不是南方姑娘，長的實在秀氣。我說我是辣妹子，不過在北方呆了很久。
我發現司機從不正面看我，只是一喵，一瞟，嘴裡總是說著美女美女，然後告訴我，哪條路太堵，可能需要繞道，接著告訴我，讓我等等他，他要去給車加氣。
前後兩個司機，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抱怨新來的西安市長，新政策引進後，西安的人口一下子猛增，大量的外來人口，導致西安的房價隨之上漲，他們本地的人想買好點的房子都非常困難。
正巧，在高鐵站，我身邊一個女孩正在和女朋友商量在西安買房的事，又託關係，又找人，最後才塵埃落定。房子，好像有了房子就有了根，有了安全感。我在想以前的人是怎麼過來的，住在草堆裡、帳篷裡，那樣的家和現在的家，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最後司這位機將我送到酒店，同樣是打表，之前的司機，從火車站到酒店，再到大雁塔的價格和這位嘴巴很甜的，帶著我從不夜城到酒店的價格沒有區別。我也不表態，說了聲謝謝。再見！
3、打車回來要一個半小時，還很堵，今天我想嘗試坐公交轉地鐵。
依舊很路痴，跟著地圖左拐又拐，本來公交車站就在酒店門口，我卻繞了一大圈，跑到了下一站，等車。
早上10點，公交車上居然沒人，我的專屬，有種自豪感。司機問我，南方姑娘吧？出來玩？一個人？
一連串的問題，我要一一回答，將之前說的話，再重覆一遍，換一種口氣，換一種心情。司機師傅聽著，應和著。
總是有人問到，為什麼我一小姑娘自己出來玩？多危險。我也不知道，就是自在，有時候想想，這樣的結果也很無奈，不過快樂也在這樣的無奈中獲得，且只有自己能享受，獨一份的，我還是很滿足。
我一邊和司機聊，一邊看著地圖，司機問我去哪裡，我說去最近的地鐵站，司機說，你不用看手機了，地圖總是忽悠人，一會到了我會提醒你。
果不其然，沒多久，司機就讓我從這站下，並停了會車（車上只有兩個人）手指指向前方：“直走，到第二個紅路燈路口，右拐就到了。不要走錯了，你可以隨時問路人的”。
這份熱心，讓我整個人暖了好久，我笑著，甩著手向前，輕快的步伐。我常常在想，我的力量來自於自己，那這份力量是如何積聚獲得了呢？
藝術家
這位藝術家，我想重點說一下，畢竟讓我無言以對到懷疑人生的人，沒幾個。
在書院路的巷子裡，走來走去，一路上麟次櫛比的書畫，橫著豎著的是山水畫、花鳥畫、人物畫，還有揮灑遒勁的毛筆字。對此，我一點也不懂，就是懷著嚮往的好奇的心，一家店一家店的仔細看。
走到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時，這位藝術家正在照著照片上樣子畫著顏色豔麗的肖像畫。你們也知道，我好這口。先是在店門口停留好久，接著走進去，藝術家還挺親切，讓我隨意看，看他畫的其他肖像畫，以及他在美院的榮譽獎章。
我擦亮眼睛，那分明就是真的呀。信了唄。
多少錢一張畫？
200！
（媽的，坑爹呀）這也太貴了吧？能便宜點嗎？
可以，但是你不要對外說。我看你眼睛還挺好看的，可以畫畫。
那便宜多少呀？
100，行不？
（半折也不錯了）好，那我畫。
於是，我端坐了20分鐘，眼睛都瞪大了，流淚了，還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生怕模樣不俊給藝術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導致畫上的我奇醜無比。
藝術家繪畫的過程中，還有不少的遊客從身邊走過，細細看的，詢問價格的，但是都沒有停留多久，唯獨我。我想，當時我可能被太陽曬昏了頭吧。
畫出來的效果是這樣的？
（誰能告訴我這是shei)完全比實際年齡大了50歲不止，我身邊的朋友沒有一個不這樣說，甚至讓我拒絕這幅畫，打他！哈哈哈哈。
這畫的也太老了吧？
藝術嘛？肯定有加工的。速畫，就是這樣的。
我覺得我挺好騙的，雖然不情願還是收下了畫，老老實實給了錢。藝術家臉上一直帶著笑容，也不知道笑我還是笑我？
後來，我急匆匆的跑到廁所，看著鏡中的自己，撩起頭髮，左右擺正，我有那麼老嗎？有嗎？
後來，朋友前來看我，我們一起喝酒擼串，我也拿著畫，對比著我的臉問到：”這是我嗎？老實說？”
心裡其實是諒解的，每個人眼中“我”都不一樣，你選擇了這面，他選擇那面，每一面匯成真正的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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