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能以一敌十的具装重骑兵,为何到了唐朝却极少使用?

陈韬

这个认识和理解是错误的

中国很多原始史料经常将人马俱甲的骑兵称作“甲骑”,也就是甲骑具装。同时,一部分中国古典记录往往由于记录者本人对于军事装备并不是特别了解及重视,经常用“铁骑”、“劲骑”、“骁骑”、“精骑”模糊描述精锐骑兵,而且是否为具装骑兵并不能完全确定。

事实上“铁骑” 、“铁马”也常用来形容披挂铁甲的战马,而“劲骑”、“骁骑”、“精骑”也不确定为具装骑兵。国内现代一些历史资料就根据这些古称,将“甲骑”作为重骑兵,其余就统统归为轻骑兵,这对于军事装备研究是不太严谨的。同时根据史料,马匹不披铠的唐帝国骑兵在记载中出现的次数更多,容易出现一些“重骑兵在唐帝国开始衰落,轻骑兵逐步代替了重骑兵”诸如此类的观点。

实际上,我们以世界军事史的规律来看,轻装骑兵逐步取代重骑兵,是要到18世纪火药武器不停飞速更新的时代,绝不可能出现在公元7世纪。且按是否披挂马铠这个标准来定义轻重骑兵,等于是把重骑兵的一种形态划分进了轻骑兵,背离了现代军史国际的分法,会产生较大的混乱。

在当今较为普及的定性中,拥有突击力量、有较强的近战装备、相较于同时代良好的防护,以及强壮的马匹是重骑兵必须具备的条件,而并非以是否使用马铠而定义。诸如前面章节提到的马其顿亚历山大的“伙伴骑兵”,罗马军团中的重型辅助骑兵,包括唐帝国同时代的法兰克重骑兵——墨洛温王朝或加洛林王朝骑兵,都是马匹不披铠甲的重骑兵。欧洲骑兵的这个习惯甚至一直保持到神圣罗马帝国的14世纪。

根据历史学家卡尔海因茨的意见,唐军的盔甲中最主要的就金属札甲,这些铠甲还部分会在胸前、背后加强有大型或小型的圆形或椭圆形铜质或铁质甲板,这在当时显然是标准的重型铠甲。在这些札甲复原中,胸前拥有较大护心镜的造型往往出于雕塑,而胸前护心镜较小,但札甲甲片重叠交替并覆盖全身的盔甲,往往来自壁画。现代认为,后者的实际装备数量在唐军中要更高些。

值得一提的是,唐帝国时代的铠甲,比起之前,甚至是以具装骑兵闻名的隋军重骑兵的铠甲,其编缀金属札甲甲片的甲裙要更大,能为骑手腿部提供更好的保护。其腿甲往往一直延伸至脚踝,提供全方位的防御,且这种盔甲在资料中非常常见。至唐帝国中叶最繁华的“开元盛世”之时,一些重甲在腹部又加装了圆型护具,提供更完备的防护。

当然,很多唐军的重装士兵,也披挂没有护心镜的金属札甲。总之,7世纪左右的唐帝国初期,是中国金属札甲发展的一个高峰。宽阔交叠的金属甲片覆盖全身,提供了完备而良好的防护。同时期,突厥人或中亚草原民族也开始流行这一样式。唐军札甲护颈与南北朝时期北朝高高竖起的盆领不同,转变为宽阔巨大的软甲护颈紧贴颈部。护颈被称作顿项,大得足以把前面的喉咙完全包裹,完全护住了嘴下方至锁骨部分。但唐军中似乎锁甲的成分很少,一部分历史学家认为唐帝国有限的锁甲来源主要是从中亚进口,因此不像同时代拜占庭或萨珊的精英骑兵那样给予颈部硬甲(诸如锁甲)的保护。

总之,唐代的全套重札甲,有作为头盔的兜鍪、护颈的巨大护项、作为肩甲的披膊、保护前臂的护臂,腿甲保护则一直延伸至脚踝,可谓非常齐全。这样的盔甲和同时代的欧洲、西亚、中亚相比,也算是拥有极强的防护力。穿着这样盔甲作战的骑兵,肯定不能算是轻骑兵。而且唐军中有真正的“轻骑兵”,那就是不披甲或者披轻甲,以弓箭移动射击作为主要作战方式的骑兵。

而即使说“在唐帝国,不披马铠的重骑兵取代了具装重骑兵”也是不符合事实的。大量的、各式各样的彩俑显示唐帝国具装骑兵其实是存在的,而且数量也往往非常庞大。比如《新唐书》中还记载,“各领翊卫二十八人,甲骑具装,执副仗槊,居散手卫外。”上文在虎牢关之战中起决定性作用的玄甲军,也很可能在决战时处于“具装状态”。这个我们下文对此会详叙。在虎牢关胜利之后,“太宗亲披黄金甲,阵铁马一万骑,甲士三万人”,也说明当时他的作战部队中是有大量马铠存在的。

实际上,骑兵作战时是否身披马铠,是由战场客观条件所决定。即使是主帅正率领以铁甲具装骑兵为核心的军队进行冲锋时,自己的坐骑也往往不披挂马铠。诸如利奥《历史》记载中的拜占庭皇帝约翰一世,他往往身穿重铠,但他并不骑乘具装战马,却率领着4000名铁甲具装骑兵“不朽军”作战,其他很多拜占庭的统兵将领或皇帝也是如此。这是因为作为主帅的职能与冲阵的军官不同,具装坐骑在战场上不适合来回奔驰地去判断战场局势,而一旦情况不利,具装坐骑也不利于脱身。

关于唐前期大规模具装重骑兵作战记录,《旧唐书》中也有记载:“帝(唐太宗)亲率甲骑万余与李勣会。围其城。俄而南风甚劲,命纵火焚其西南楼,延烧城中,屋宇皆尽。战士登城,贼乃大溃,烧死者万余人,俘其胜兵万余口。”这是这位在虎牢关取胜的统军帝王,公元645年率大军于辽东对高句丽王国作战时,使用大量具装骑兵作战的记录。可见,在不需要长途奔袭、追击,且地形合适的场合,唐军的大批具装骑兵就出现了。比如这次在围城作战时,一部分拥有强壮战马的“精骑”就被披上了马铠。

所谓具装骑兵,往往其实是具备全具装骑兵的能力,但并不是说“他们必须以具装的形态来作战”。这需要需要灵活运用,在不当的战场使用马铠,当然会遭到损失与失败。诸如根据《旧唐书》记载,“副大总管王文度谓知节曰:‘虽云破贼,官军亦有死伤,盖决成败法耳,何为此事?自今正可结为方阵,辎重并纳腹中,四面布队,人马被甲,贼来即战,自保万全。无为轻脱,致有伤损。’又矫称别奉圣旨,以知节恃勇轻敌,使文度为其节制,遂收军不许深入。终日跨马被甲结阵,由是马多瘦死,士卒疲劳,无有战志。”这叙述的是唐帝国名将苏定方依靠骑兵突击击败了西突厥军队的前锋后,行军副总管王文度对主将程知节说,苏定方的骑兵虽然击败了敌军,但唐军也有伤亡。笔者在这里根据推算,苏定方之前很可能用的是马匹不披甲的“快速重骑兵”取胜,但在西突厥弓箭的射击下也会有伤亡。因此王文度的意见是让重骑兵的马匹都披上马铠迎敌,摆出方阵。“四面布队,人马被甲”。

这个办法对抗坚阵或者较短战线的战场或许是有用的。特别是王文度参与过前文提及的公元645年唐太宗出征高句丽,且攻克卑沙城有功。他或许目睹了在高句丽有限范围的战场,多步兵与多战阵的场合,具装骑兵发挥了不错的效应。但现在是在战场地域广大,且面对以机动性著称的西突厥骑兵。具装骑兵虽然由于马匹也拥有铠甲保护,确实“自保完全”了,不容易被箭矢所伤,但同样降低了速度,无法追上快捷的对手。西突厥骑兵只要借助游牧民族特有的大战略纵深进行机动,唐具装骑兵就只有处于“终日跨马被甲结阵,马多瘦死,士卒疲劳,无有战志”的被动状态了。

,这次唐军征伐西突厥的记录也显示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唐帝国重骑兵的马铠是随军出征的。这些马铠是放在辎重队中的,会根据需要安装。

我们知道,另一种节省具装战马马力的行军方式就是骑乘备用马匹。那么,唐帝国具装骑兵是否可能以这种方式更换具装战马?根据《太白阴经》的记载:“马料,一人二匹,一军二万五千匹。朔方、河西,一人二匹。范阳、河东、陇右、安西、北庭,则二人三匹。”这说明唐军骑兵拥有大量备用马匹。但是,同时也没有任何记录显示,这些马匹会像波斯萨珊或者拜占庭那样,其中一匹直接在行军中披挂着马铠。

再结合唐骑兵的各种文物复原图,唐帝国重骑兵似乎并不太热衷“半具装骑兵”。他们要么就干脆马匹不披甲,作为“快速重骑兵”使用,要么以全具装骑兵的形象出现。且根据诸如《新唐书·仪卫志》中,对唐帝国禁卫军具装骑兵装备的描述。唐军“具装重骑兵”与“快速重骑兵”的人员装甲防护分别并不明显,武器包括冲击型长骑矛及马刀的形制也基本相同。这不像萨珊波斯帝国或者拜占庭帝国,具装重骑兵人员装甲也较快速重骑兵更重,且武器也较普通骑兵更偏重长骑矛及重型打击兵器。

综合这些信息,我们发现事情很可能是这样的:唐帝国重骑兵在更多的场合似乎是不披挂马铠的,而在需要使用马铠或条件允许时,才从辎重队里将马铠披挂在那些“有具装能力”的战马身上作战,且使用的马铠多为几件套式的“组合式”。结合我们在第七章中国具装骑兵的内容,“组合式”马铠在后勤人员的帮助下,比“一件式”披挂更快。根据《大唐卫公李靖兵法》的记载,标准的20000人作战部队,辎重军6000人,骑兵4000人,作战步兵10000人。这样来看唐军后勤人员的数量比例是较为充足的,也可以很好的满足这种披挂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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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澄清一点,唐朝并没有淘汰具装骑兵,之所以唐朝初年很少使用,是因为其主要敌人突厥多是来去如风的骑射手,具装骑兵更适合对付步兵而不是他们。到了安史之乱后,由于唐军的敌人多是拥有大量步兵的节度使军队或者吐蕃、薛延陀等部族,所以具装骑兵就再一次风靡了起来。

一、唐朝初年也有不少具装骑兵

很多人往往想当然的认为具装骑兵在唐朝几乎消失不见,但其实,无论是出土的陶俑、文物还是史书中的记载,具装骑兵一直活跃在唐朝的军队中,他们往往作为部队中的精锐,在决定性时刻发起冲锋,锁定战局。

比如《新唐书》中就明确记载,“各领翊卫二十八人,甲骑具装,执副仗槊,居散手卫外。”这里直接出现了甲骑具装四个字。

而《旧唐书》又记到,在唐朝征伐高丽的战争中,唐朝具装再一次大放异彩。“帝亲率甲骑万余与李勣会。”这里的甲骑就是指具装骑兵,在中国古代的语境中,只有人披甲但马不披甲的中装骑兵往往被称为精骑、骁骑,这些词语通常描述的都是汉朝那种机动快速的骑兵,而一旦提及甲骑、铁马,则必然是人马皆披甲的具装铁骑。

(唐初的具装骑兵)

除了记载,很多出土文物也证明了这一点,目前挖出的唐代骑兵俑中,有不少都是人马皆披甲的具装骑兵,而且相比于南北朝,其铠甲更为完备,装备更为精良。

(唐骑兵俑,明显是具装骑兵)

而在唐初的几次大战役中,具装骑兵同样大显身手,比如唐太宗在征伐窦建德时,就用具装骑兵击溃了窦建德的十万大军,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冲锋以寡击众,锁定胜局。

而在与高句丽的战役中,高句丽的士兵装备精良,并也配备具装骑兵,史料记载其铠甲:“其制甚精,周体皆遍,唯开两眼,非劲弓利刃之所能伤也”。面对有着坚甲利兵的高句丽军队,唐朝的具装便显得尤其重要,他们与高句丽的重甲部队打的有来有回,成功掩护了唐军的主力步兵。

(壁画上的高句丽具装骑兵和重甲步兵)

二、具装骑兵不适合对抗来去如风的突厥轻骑兵

不过虽然具装骑兵在唐初有所使用,但在安史之乱前漫长的时间里,唐朝的具装骑兵相对于南北朝出场并不多,而出场减少的原因,恰在于唐初的敌人主要是来去如风的突厥人,具装骑兵虽然善于对抗重甲部队,但面对难以捉摸的游牧骑射手,还是显得力不从心。

具装骑兵一旦遭遇轻装的骑射手,虽然能用迅猛的冲锋暂时将其驱赶,但却很难将其追上砍杀。而当突厥人坚壁清野,遁入草原,进行游击战术时,具装骑兵由于负重过大,速度奇慢因而无法及时追赶。由于速度上的劣势,具装骑兵往往处于一种打赢了无法扩大战果,打输了无处可逃的窘境。比如《旧唐书》就记到面对突厥人的袭扰战术时“

人马披甲,贼来即战——终日跨马披甲结阵,由是马多瘦死,士卒疲劳,无有战志。”描述了具装铁骑面对轻骑兵的窘境。

因为具装骑兵无法应对最主要的敌人突厥,因此,唐初往往多采用人披甲马不披甲的中装骑兵,这种骑兵既有一定防护力,也保持了骑兵的速度优势,是对付突厥人的不二之选。中装骑兵进而主导了唐初的战场。

三、安史之乱后重新被重用的具装骑兵

总的来说,具装骑兵防护精良,善于短促突击,而人披甲马不披甲的中装骑兵则是速度快,但易受杀伤。他们不同的特点注定了在面对不同的敌人时,两者的地位将不时进行转换。

南北朝时期具装的盛行,很大程度在于主要敌人有着大量的步兵,要想最高效率的击溃敌军步兵,就必须依靠具装骑兵的关键冲锋。这一点,在安史之乱后因为唐朝敌人类型的变化,再一次得到证实。

(安史之乱后唐朝的敌人都拥有坚固的铠甲和大量步兵,比如吐蕃)

安史之乱后,唐朝的主要战争敌人变为各节度使和吐蕃、契丹、薛延陀,这些势力都拥有大量的步兵,具装骑兵因而也重新回到了舞台上。安史之乱后的名将李光弼、郭子仪等都将具装骑兵作为自己手中的杀手锏。比如《新唐书》中就记载:“子仪一万余人,而杂虏围之数重——子仪率甲骑两千出没于左右前后。”而在唐朝之后的宋代,无论是宋辽金夏,都装备有精锐的具装骑兵,辽国的翰鲁朵,金国的铁浮屠,西夏的铁鹞子,岳飞的背嵬军,都是具装中的佼佼者。可见,只要有大量步兵参战,具装就一定会充任战场的中坚力量。

(重新回归的具装骑兵)

中国古代的具装骑兵,与西方中东一样,都是随着火器的逐步普及退出了战场,中国具装彻底消失的时代,正好是火器大应用的明朝,与世界的发展轨迹完全一致。那些说中国早早抛弃具装改用轻骑兵完虐世界,以此衬托西方落后的说法,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


埃尔文的理想乡

因为当时的唐朝十分强大,所以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重骑兵不但没有淘汰,反而作为精锐部队长期存在


深夜孤狼

具装重骑兵对马匹要求很高,不够健壮的马不足以携带重甲作战,而唐朝时不具备马源,估不再使用此兵种。同时,具装重骑兵花费极高,对财政压力很大,初唐时也没钱养次兵种。另外,唐朝的骑兵战术有所变化,具装重骑兵比较笨重,和唐朝对骑兵灵活快速的要求不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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