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國天才劉鹹炘的文字裡,為何看不到新文化運動的火熱與喧囂?

在民國天才劉鹹炘的文字裡,為何看不到新文化運動的火熱與喧囂?

劉鹹炘寫文章,常常抓到什麼紙就是什麼紙,不論大小,不論好壞,有時候連記賬的賬簿都用來寫作。劉鹹炘一生不離筆墨,是成都市著名的書法家,擔任書法教師,在世的時候就已經享有盛譽,但是他對毛筆與墨硯從來不講究。毛筆用的是很一般的筆,即使是寫得發叉也儘量不換新的。墨就是一般的膠墨,往往讓用人磨一大碗,倒在一個銅墨盒裡備用。由於墨的質量不好,幾天以後就發出異味,劉鹹炘會撒上一撮樟腦粉去掉異味之後,繼續使用。

劉鹹炘著述時,常常是一邊思考一邊動筆,動筆後改動的地方很少。在寫作時,一手動筆,一手下意識地搓上衣的布紐扣,因而常常將衣服上的紐扣搓斷,家人常為其換紐扣並引為笑談。一次正在寫作,中午吃飯的時間到了,家人送包子至書桌。移時送茶去,見包子如故,催其食。又移時去收食具,見劉鹹炘滿嘴墨汙而仍寫作不輟,且不自知。後始知食包子時把墨盒內的墨水當作調味汁蘸著吃了。

他寫了一篇題為《看雲》的文章,其題目來自明人的詩歌:“寄將一幅剡溪藤,江面青山畫幾層。筆到斷崖泉落處,石邊添個看雲僧。” 看雲的人是“僧”,劉鹹炘自然認為這“僧”是一個恰當的自況——於是,這首詩就具有了一些“禪”的味道。劉鹹炘從主觀意識上就試圖與新文化運動保持距離,這是很明顯的。這樣做的直接結果,是劉鹹炘對新文化運動中人們提出來討論、爭辯的問題,洞若觀火。

劉鹹炘認為,新文化運動就像天上斯須變幻的雲彩一樣,是一種過眼雲煙的存在:“吹一股南風,又吹一股北風;起一朵紅雲,又起一朵白雲”,“盔頭鬼臉隨時換”。當時新文化運動的某些領軍人物,完全沒有文化的主心骨,完全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整天在“波浪裡打滾”,自救不暇,又怎麼擔當得起“旗手”的重任呢?

所以,劉鹹炘寫道:“杜詩云: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變幻成蒼狗。這是比世態。我說的雲就是流風的風,也就是今世所謂潮流。拿水比,拿風比,拿雲比,總是一樣。溫良寒暑,都是風的作為,可以說風是時間的變異。雲出於山川,是溼氣所成,是雨的根。各處氣候不同,都是潮溼的緣故,可以說雲就是空間的變異。所以看雲也就是觀風。我用道家御變之術,冷眼看這風雲變態,真是陸放翁所謂‘高枕看雲一事無’了。” 正是鑑於這種態度與立場,劉鹹炘對新文化運動時期大家熱衷的各種問題,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劉氏大都採取迂迴或者有意識地保持一定的距離,儘量不捲進去的態度。

實際上,劉鹹炘從小時候起,就不喜歡與其他小孩子一起嬉鬧。喜歡一個人獨處,尤其喜歡一個人在他的書房裡面讀書。他的一生始終與現實世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對當時喧囂的各種運動有一種隔岸觀火的態度。劉鹹炘置身於喧鬧的“五四”運動時期,在他漫長而寂寞的讀書生活中,有時候也透出一種落寞、孤寂的情懷。他的《推十詩》是有詳細記載的:“生涯說與秋風聽,故紙堆中是樂鄉”。(《自笑》)“空庭綠滿語聲寂,獨對陳編凝遠思”(《即事》),“寂寥橫舍少燈火,我獨冥坐望庭中”(《十一月二十七日》),“匆匆開歲後,不覺已春深。花市一遊倦,和光無處尋。新霖三日喜,伏莽四郊侵。只合來蕭寺,循階看綠陰”(《春深》)。在這裡,我們完全看不到新文化運動的火熱與喧囂。劉鹹炘的生活非常平靜,完全沉浸在古籍之中,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自得其樂。即便是出遊,去的也是冷僻之處。

摘自“大家精要”之《劉鹹炘》

在民國天才劉鹹炘的文字裡,為何看不到新文化運動的火熱與喧囂?

《劉鹹炘》一書從生平經歷和著作思想兩個方面還原了天才大師劉鹹炘的一生。前半部分主要敘述劉鹹炘的家世及成長曆程,後半部分則分別從經學思想、諸子學思想、史學思想、對老子和孔孟的重新認識等幾個方面,全方位展示了這位蜀學大師豐富多彩的思想世界。

歐陽禎人,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哲學史、新近出土簡帛文獻思想、先秦諸子以及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轉型研究。已出版《中國傳統文化》《郭店儒簡論略》《先秦儒家性情思想研究》《從簡帛中挖掘出來的政治哲學》等論著十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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