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26日,詩人海子在山海關附近臥軌自殺,距今已經整整29年。海子去世以後,摯友西川寫過一篇名為《懷念》的文章,那篇文章是這樣開頭的:“詩人海子的死將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神話之一。”懷念一個詩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讀他的詩,又是一年三月時,我們在春天讀海子。
在中國當代詩壇,海子常常被評價為“一個詩歌時代的象徵”和“我們祖國給世界文學奉獻的一位具有世界眼光的詩人”。
在詩人有限的生命裡,他創造了近200萬字的詩歌、詩劇、小說、論文和札記。比較著名的有《亞洲銅》、《麥地》、《以夢為馬》、《黑夜的獻詩——獻給黑夜的女兒》、《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等。
因其對詩歌的熱愛和對創作的激情,每年3月下旬,海子詩愛好者會以各種方式紀念海子。
“他的詩被模仿;他的自殺被談論;有人張羅著要把海子的劇本《弒》譜成歌劇;有人盤算著想把海子的短詩拍成電視片;學生們在廣場或朗誦會上集體朗誦海子的詩;詩歌愛好者們跑到海子的家鄉去祭奠;有人倡議設立中國詩人節,時間便定在海子自殺的3月26日;有人為了寫海子傳而東奔西跑。”摯友西川寫道
幾乎每一個誦讀過他的詩篇的人,都能從他身上嗅到四季的輪轉、風吹的方向和麥子的成長,閱讀他的詩,你總能讀到麥地、大海、村莊、鮮花、天空、太陽等這樣的意象。
他寫孤獨的遠方,前途的迷惘,一副冷色調的荒蕪:
《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更遠的地方,更加孤獨
遠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
他寫理想的未來,自己心儀的生活,簡單自然純粹: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當然,他也寫了很多生活、情感和自己獨到而深刻地理解:
《以夢為馬》
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
我年華虛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歲月易逝 一滴不剩
《半截的詩》
你是我的 半截的詩
半截用心愛著 半截用肉體埋著
你是我的 半截的詩
不許別人更改一個字
《春天,十個海子》
大風從東刮到西
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作為地地道道的農家子弟,原生態的農村,也為他的創作留下了取之不竭的題材。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太陽強烈 水波溫柔
一層層白雲覆蓋著
我 踩在青草上
感到自己是徹底乾淨的黑土塊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泥土高濺 撲打面頰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人類和植物一樣幸福
愛情和雨水一樣幸福
美學家朱光潛先生說過,以出世的態度做人,以入世的態度做事。
這顯然是能平衡人生矛盾的智者態度,但詩人則以內心的劇烈衝突來感受生命中的苦辣酸甜,以遠高於生活的理想主義目光打量塵世,
所以,他們往往是鮮有同道的孤旅者。海子的詩裡,就散發著一抹又一抹的陰冷孤獨。“哀莫大於心死”,這一度是海子生活的全部。他在這樣的生活裡,無法自拔。
《黑夜的獻詩》
你從遠方來 我到遠方去
遙遠的路程經過這裡
天空一無所有
為何給我安慰
《九月》
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
我把這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一個叫木頭 一個叫馬尾
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
遠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鏡高懸草原映照千年歲月
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
隻身打馬過草原
《西藏》
一塊孤獨的石頭坐滿整個天空
沒有任何夜晚能使我沉睡
沒有任何黎明能使我醒來
一塊孤獨的石頭坐滿整個天空
他說:
在這一千年裡我只熱愛我自己
西川在談到海子自殺的諸多原因中,還提到了他的愛情生活。愛情也給了他很多詩的靈感。
他的初戀女友波婉,曾是海子的學生、粉絲和愛人,也是海子一生所深愛的人,一度愛得深沉,也愛得痴狂。
海子曾為她寫了許多情詩,有時候,發起瘋來一封情書更是可以寫到兩萬字以上。
《歷史》
公元前我們還太小
公元后我們又太老
沒有誰見過
那一次真正美麗的微笑
《中午》
愛著,第一次都很累
船泊在整個清澈的中午
“你喝水吧,我給你倒了,一碗水”
寫字間裡
中午是一叢眼睛畫成的看著你
《肉體》
垂著穀子的大地上
太陽和肉體
一升一落,照耀四方
像寂靜的節日的財寶和村莊
照耀只有肉體美麗
回想感情之路,海子一生所經歷的愛情大多都是悲痛的。
如果波婉是純真無邪的愛情,那麼白佩佩就是“友達以上”的革命情誼。海子也曾為她寫下很多優美的詩詞,最出名的有《美麗的白楊樹》、《日記》等。
《日記》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於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美麗的白楊樹》
在黃金和允諾的地上
陪伴花朵和詩歌靜靜地開放安靜的死亡
美麗的白楊樹這是一位無名的詩人
使兒女驚訝而後長成幸福的主婦不免終老於斯
這是一位無名的詩人使兒女驚訝
美麗的白楊樹
這多像弟弟和父親對她們的忠實
“我是中國政法大學哲學教研室教師,我叫查海生,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這是海子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他將由他的死可能帶來的一切紛擾都儘量處理得絕不旁逸斜出,堵住所有妄議的嘴巴和嫁禍於人的臆斷,儘管在死後近30年,他仍活在人們巨大的爭議中,亦活在無盡的懷念裡。
他的隕落,預示著一個詩歌黃金時代的結束。但,詩歌是不死的荊棘鳥,穿過被霧霾和塵埃遮蔽的天空,在每一片尚有春風拂過的土地上,遊弋或高翔。
又是一年三月時,我們在春天讀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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