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之慾,感傷之歌

她身之欲,感伤之歌

亞歷山德羅·巴里科(Alessandro Baricco),1958年生於都靈。1991年,處女作《憤怒的城堡》獲得意大利坎皮耶羅獎、法國美第奇外國作品獎,1993年,《海洋,海》獲得維多雷久文學獎和波斯克城堡文學獎。1994年,《絲綢》榮登歐洲各國暢銷榜單,2007年被改編成電影。1998年,《海上鋼琴師》被朱塞佩·託納多雷改編成同名電影,影響廣泛。2016年,巴里科以其全部創作榮獲羅馬尼亞特蘭西瓦國際圖書節獎頒發的小說大獎。

她身之欲,感伤之歌

《以她之名》

版本:浦睿文化·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8年3月

她身之欲,感伤之歌

電影《海上鋼琴師》女主角。原著中只有一句話,在電影中有了一些戲份。

亞歷山德羅·巴里科的所有女主角有種特別的氣質:她們孤絕冷豔、清澈單純,眼睛彷彿漩渦,讓人輕易沉溺,卻沒人能觸及她們的靈魂。

《憤怒的城堡》裡她叫“蓉”。蓉是瑞先生在碼頭邂逅的姑娘。她隨身攜帶的包裹裡裝著一本不知寄往何處的書,在那以後的三十二年裡,在他們的婚姻生活裡,似乎一直飄蕩著若即若離的不安因子,彷彿蓉隨時可以帶著自己的命運消失。

在《絲綢》裡,埃爾維屢次長途遠行,前往日本求購蠶種。據《山海經》傳說,蠶由少女幻化而成。在《絲綢》描摹的意象裡,那位東瀛少女大約可視作蠶的化身,她是遠方的、難以抵達的、海市蜃樓的魅惑,“得不到”恰是最深的慾念。

《海上鋼琴師》小說原著中關於“她”的只寥寥幾句卻頗有意味,1900說:“我彈奏了一個晚上,只為了一個女人,一個,肌膚透明,手上沒有戒指,雙腿修長,隨著我的音樂搖動頭顱,沒有笑容,目不斜視,一整晚都是如此的女人。當她站起身,不是她,而是全世界的女人,離開了我的生活”。

那麼,《以她之名》呢?序章裡寫道:“一輛紅色跑車掉頭駛到年輕人的面前。”男人詢問年輕人,你見過安德雷嗎?年輕人回答,見過。在哪兒都能看到她。就遠遠地看著。小說從一開始就蓄意建立了一種期待。安德雷的魅力以隱蔽的方式被點穿。故事尚未開始,你已經準備著去尋找她。“那是很久以前了。”典型的敘事即將揭曉的語氣,營造記憶回溯裡帶著感傷的氛圍。

小說圍繞四位少年展開:鮑比、聖託、盧卡和“我”。對於十六七歲的男孩,“性”必然是青春期強烈的躁動。空氣裡浮動著荷爾蒙的氣息,卻找不到紓解的出口。安德雷在那裡,就在那裡。她應當是少女,卻異乎尋常的成熟。這也是巴里科的女主角的特別之處,她們似乎突破了時間的閾限,容顏不受時光的摧殘,但是每一副青春的胴體裡裝著的都是老去的靈魂。她們的眼神似乎總是落在崇拜者身後的某一處,帶著悲憫,看穿了未知的未來。

安德雷隨時隨地,可以和任何人做愛。小說有多處場景描寫。這些情節的一個共同點是,安德雷始終是主動的,她冷靜自如地把握節奏,掌控全局。安德雷放蕩,卻不淫穢。情色和色情之區別,文學與生活之不同,作者會引導我們的注意力,他會讓我們留心三三兩兩的白色反光的肉體在碰撞之時,閃過的唇角微笑,每一次親吻,每一次呼吸,還有透過百葉窗的光線。巴里科並不沉迷於書寫歡愛,而是觀察性愛究竟如何一點點反映人物的意識,讓他們在恍恍惚惚中卸下盔甲,內心的矛盾被漸漸撫平,獲得某種安寧的平衡。

小說多次出現一個詞——邊界。盧卡說,愛和痛苦,都沒有邊界。“我”發現,女孩們對待身體的方式,好像忽然間擁有了自我意識,帶著忽視邊界的輕快。小說強調四位男孩都是天主教徒。男孩們在遇到安德雷之前,嚴守著他們的童身,在他們所傳承的文化裡,審美與道德應當是分開的,女性之美應當是畫像裡聖母貞潔的面容。而安德雷帶著“原罪”來到人世,她是母親與神父私通的果實,她出生的那一瞬間,她的小姐姐溺亡於庭院的水池,她是夏娃,她是潘多拉,她是暗天使。她讓男孩們長大成人,也讓他們直面家庭的紛亂、生活的苦澀。後來安德雷懷孕,盧卡自殺,鮑比吸毒,甚至連最虔誠的聖託也因一念惡意而殺人入了獄。“我”承載夥伴們的力量與性格,在邊界被打破之後,如何修復新的邊界,帶著尊嚴度過此後的一生?

□林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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