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义市地名说源

题记

兴义市地名说源

兴义市地名说源( 下) 黄正书 每一个地名都是一个故事,有属于自己的地域性、民族性,地域性、民族性就像一个生命体的DNA,是独一无二的,不能随意解读、误读,更不应该随意更改,就像一个人的身份证,哪怕只改一个数字,都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彝语地名多数是两个字

兴义市内居住的苗族,与布依族、彝族等相较,历史不是很长,绝大多数都是清朝中后期从省內外各地迁徙而来,人口也不是很多(不足万人)。聚居村寨只有南盘江镇梅家湾、平标,郑屯镇绒窝,马岭镇尖山等数量很少的几个村寨,其余杂居在市内各乡镇数十个自然村寨中;兴义市的回族也只有数千人,主要聚居在清水河镇独家村,其余散居于鲁屯等地,其所居村寨名称,与汉语相同。

现在来说说兴义市内彝族村寨名称。

兴义相当长一段的历史时期,彝族曾经是这块土地上的统治民族。据史料记载,大约从东汉初中期开始,由于人口发展和生活的需要,彝族中的一支,就陆续从云南东部和东北部分批进入贵州。兴义的彝族也大约在此期间,从云南曲靖等地迁徙而来。到南北朝的梁朝时期(公元502—557年),黄草坝到捧乍一带,都属彝族土司领地。其余地区,则与布依族等民族杂居。元朝时期,今黔西南一带(包括今六盘水一部分)均为“普安十二营”土司辖地。而这十二营的“营长”(土司)均为彝族。到了明初,“十二营”中的黄坪营土司才由明朝廷任命征战元军有功的汉人黄昱之子黄光嵩担任,取代了原来的彝族土司,算是在“普安十二营”中打入了一个“楔子”;兴义境内的另外两个土司,捧乍营和布雄营仍为彝族龙氏和陇氏(有些年代或为沙氏)世袭。此局面一直沿袭到清朝中后期。

兴义境内(也包括黔西南大部),既然历来均为彝族土司统治,到了明初才稍有改变,那为什么彝族人口反而比布依族人口少很多?这是因为贵州境内的彝族土司,在明清时期曾数次大举兴兵反抗朝廷,其士兵则绝大部分为其本族人。而每次战争均遭朝廷残酷镇压,以失败告终,士兵大量被屠杀,村寨被夷平。仅以其中明弘治十八年(公元1506年)普安米鲁反叛为例:明军攻破彝族村寨千余个,斩首4800多人,俘1200多人。清初兴仁马乃龙氏兄弟起兵,也被杀了不少。这样有一定规模的战争,明清时期就发生了四五次,每次均以失败告终。战争,是彝族人口大量减少的原因之一。另外,彝族内部等级森严:黑彝世代为最高统治者,白彝只能担任中下级士官,刚彝则世代为奴。三个等级互不通婚。这也是彝族先民人口未能大量繁衍的又一个原因。

彝族历史古老,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只有为数极少的头人和“毕摩”掌握文字)。他们多以一个家支为单位生产和生活在一片地方,并以家支名称作为对外交往的名称。家支有一片自己的地方,用血缘关系将人们紧紧地围拢在共同的地域内。贵州彝族由于受汉文化的影响,逐渐采用汉姓汉名,但同时保留着彝族姓名。以血缘为基础形成的家支共同生活在一个地方,由于以畜牧业为主兼营农业,为预防天灾人祸,只要略有收成就将收获物收藏起来以备急用,这就需要建立一些仓库,从而形成了彝族特有的“则溪制度”。这就丰富了彝语地名命名的内容,也是彝族地名的特点所在。

彝语地名以双音节为主,其次是三音节。彝语地名与汉语地名有些类似,只是因汉译名和书写名的关系,在公布的地名中,多数为两个字。

兴义市内彝族聚居的村寨虽然不多,但由于以上所说的历史的原因,以彝语命名的地名却不少。

布雄:彝族家支名称;

发玉:大石岩下有水的寨子;

发猛:大石岩;

革里:平缓的大山;

佐舍:彝族家支名称;

品甸:平坦的坝子;

威舍:开阔的长坝子;

七舍:生长漆树的地方;

雄武:彝族地方官居住地;

革上:山梁子;

巴步:祖先居住的地方;

阿嘎:彝族家支名称;

普嘎:桥上面的寨子;

倮嘎:彝族人居住的地方;

洒脚依:应是汉语音译,意为居住在杉树林里的的彝族人……

有关彝族的文字资料非常少。以下地名应是彝语,但现已不明其意:鲁嘎、鲁毗、翁本、垛坎、落啥、堵得、母乃、罗多、乐作、以腊、树嘎、干嘎、绒艾、普哈、明德、古理、抹挫、步马、木栊、发耐等等。

兴义市地名说源

关于“鲁布革”的滑稽解读

鲁布革地处黔滇桂三省(区)交界处,是南盘江主要支流黄泥河岸边一个村寨,历来属于贵州兴义管辖,这在清代后期张之洞之父张锳任兴义知府时主持编撰的《兴义府志》上就有明确的记载,是当时兴义县433个屯寨之一。由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清初即在此设塘,设汛,常年驻有人数不等的朝廷正规军队。只是到了清末民初,这里才逐渐失去了军事作用。这个寨子住的虽然绝大多数是布依族村民,但这里历来属于捧乍土司辖区,所以说“鲁布革”属彝语并不奇怪。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一直是捧乍区发玉乡所属的一个村寨。

鲁布革电站修建之初,由于媒体宣传上的不准确,《人民日报》在一幅图片说明中,竟然出现了“云南鲁布革”字样。而云南省罗平县的一些相关部门,竟然也将其管理权限扩展到黄泥河对岸的兴义市境内,使当时当地的管理出现一些混乱。对此,1988年7月,在鲁布革工程管理局举行的一个庆祝会上,出席会议的代表、时任兴义市副市长的张守恩,在祝词中重申:“国家重点工程鲁布革电站在我们兴义市捧乍区发玉乡所属的鲁布革兴建。”并出示了历史记载和地图的复印件,使与会人员明白了鲁布革本属兴义一个屯寨的历史真相,为鲁布革正了名,解除了误会。历史有时也真会开玩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撤区并乡建镇时,将发玉乡改建为镇,新的镇名为“鲁布革”。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将“鲁布革”的“革”字改换成同音的“格”!虽只是一字之差,却真令人莫名其妙!而河对岸云南罗平县的乃革,却堂而皇之改换成“鲁布革”!真有点匪夷所思!

“鲁屯”之前为“鲁玉”

说到地名带“鲁”字的,在此不能不说鲁屯。据清乾隆年间所撰的《李氏族谱》记载,鲁屯李氏始祖于明洪武十四年随明军入黔征战有功,承掌普安卫千户所,“世袭罔替,原驻杨屯后因逼处之鲁屯,绎骚移驻以为牧圉捍,遂世居焉”。其谱还说:“因鲁屯等处被鲁玉龙广四夷侵夺,乃移驻鲁屯……后遂以鲁屯为千户世居之所。”谱中提到的“龙广”名称沿用至今,而“鲁玉”因何消失而以“鲁屯”代之?因为从今鲁屯到龙广一带,当时是少数民族(四夷)世居之地。这“四夷”当包括彝族、布依族等在内。朝廷大军来了,“四夷”则四散了,鲁屯则成了屯军之地,原来的名称“鲁玉(“玉”或为“夷”?)”就成了鲁屯,也就顺理成章了。在兴义境内,与“鲁”字有关的地名,基本上都是彝语地名。除鲁布革外,还有前面提到的鲁毗、鲁嘎、鲁坎,等等。

关于“雨补鲁”的望字生意

由鲁布革地名想到带“鲁”字的另一个地名:“雨补鲁”。雨补鲁是清水河镇所属的一个村寨。这个寨子座落于一个巨大的“天坑”之内,因其地理位置特殊,房屋建筑有特色,近年来已成了兴义市内一个旅游热点。

这是个居住着好几十户人家的大寨子,绝大多数为陈姓。据寨中人说,他们都是明初因躲避战乱而从湖北迁徙而来的,是陈友谅家族的后代。

陈友谅,湖北沔阳人,元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曾建立过“大汉”政权,后在与朱元璋争夺皇权的战争中失败,其后人中一支辗转逃难隐居于此。近年有人问及其寨名“雨补鲁”是何意,寨中有人解释说,“雨补鲁”是陈氏先祖取的地名。“雨”指的是风调雨顺,天时地利;“鲁(努)”则表示“人和”;雨补鲁意为:虽得天时地利,但更需要后天的努力作补充,才能最终达到“人和”的境界,过上幸福的日子。哈!又是一个望字生义的“想当然”的杜撰!单独一个“雨”字,怎么就是风调雨顺了?“鲁”,除用作地名外,是粗鲁、鲁莽、愚笨的意思。这个寨子的陈姓,既是从汉文化发达的中原地区迁徙而来,必然有较为深厚的家学渊源,怎么也不会去取一个不能自圆其说且一般人看来不伦不类的地名。因此,这个地名必然只能是用汉语不能解释的少数民族地名,在陈姓迁来之前,“雨补鲁”这个名称就存在了。

“马岭”应该称“马别”

与“鲁布革”改成“鲁布格”类似,无独有偶,兴义市内的“马别河”改成“马岭河”,也未免令人唏嘘!

马别河是南盘江下游的大支系之一,发源于盘县老厂,流经普安、兴义,于安龙县岜浩注入南盘江。河流全长142.3公里,在兴义市境内长73.3公里。历史以来,这条河一直称“马别河”,从来没有其它称呼。而“马岭”则只是这条河岸右边的一个乡镇的名称。从马岭顺河往下约10来公里左岸边,有一个村寨叫“马别大寨”。

我们先来说说“马别”和“马岭”两个地名。

《兴义府志·地理志》“屯寨”篇载“黄坪营屯寨一百十有五”中,分别列有“马别大寨”和“马别桥寨”,没有“马岭”这个寨名。马别寨是布依族世居村寨,有数百年的悠久历史;马别桥寨则是因修了石桥之后才逐渐形成的村寨。这里修石桥的历史,大约不到两百年。修了石桥,成了交通要道,人口也逐渐多了起来。因为这里附近的某一匹山形酷似骏马,于是在清末光绪年间,当地乡绅耆宿另起寨名“马岭”,以取代有重名之嫌的“马别”。民国年间和新中国建立后,因这里地处要冲,于是在此设乡设镇,成为兴义县的几大重镇之一,原来的“马别桥寨”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出了历史。但现在的马岭街上,镌刻有“马别桥”字样的石刻古迹仍在,提示人们今日马岭曾经的历史。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兴义县有关部门在进行旅游开发时,在数次的勘察后,决定将从普安流入兴义境内,横贯马岭区的马别河峡谷兴义段,向省有关部门申报为风景区。

一般来说,风景名胜区的命名,应充分体现该地域的历史文化和民情风俗特色。而这条河流,自古以来就称为“马别河”。无论是新中国建立前的历史文献(包括《兴义府志》等),还是新中国建立后出版的《贵州古代史》及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出版的《兴义县志》等,还有新中国建立前后出版的各种地图,这条河流均标注为“马别河”。因此“马别河”这一名称具有较为深厚的文化内涵;而“马岭河”这一新名词,就显得是那样的苍白,缺少底蕴!后来接连数年,部份县(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建议、提议案改名,均由于生米已成熟饭,终究无可奈何,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地名不应该随意更改

地名当然也得“与时俱进”。有时因政治需要或经济发展需要而不得不有所更改,也属正常。但有的地名的变更,却显得草率,没有经过充分论证,没有广泛征求地方干部和各民族群众的意见。有的是因一些人物的心血来潮,觉得原来的名称太“土”,或其它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将已使用了若干年的地名来个“彻底更新”。

兴义市内近些年来乡镇改名的还有:恫利乡改为三江口镇,品甸乡改为清水河镇,巴结镇改为南盘江镇。

这些地名变更后是否达到了某些目的,比原来更好?是否促进了地方经济和文化的发展?恐怕只能说见仁见智罢了。

上海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说:地名不仅是一个名称所代表的空间范围和时间范围,还有其历史、文化、社会、民族等各方面的意义。

各个国家对于地名也极为重视。联合国就曾应各个国家的要求,多次召开地名标准化会议。

1987年在蒙特利尔召开的第五届地名标准化会议6号决议指出:“地名是民族文化遗产”;1992年在纽约召开的第六届地名标准化会议9号决议指出:“地名有重要的文化和历史意义,随意改变地名将造成继承文化和历史传统方面的损失”;2002年在柏林召开的第八届地名标准化会议形成的9号决议指出:“地名作为国家历史和文化遗产一部分的重要性……敦促还没有采取行动的国家,有系统的收集地名,让广大公众更多地了解继承下来的地名对地方、区域和国家遗产和特征具有的意义”;2007年在纽约召开的第九届地名标准化会议上,在中国等国家的推动下,大会作出决议:“地名属非物质文化遗产。”

新取地名不能随心所欲

地名也体现一个地方的文化素质。现在城市和农村的发展很快,新增了不少人类聚居地,新取了不少地名。许多地名,根据当地地理环境,人文风情,取了很好的很有意义的名字;但同时也出现了个别取名的乱象。这就是“大、洋、怪、重”。

取名贪大,显得有规模,有气魄。如一些小区,只有一二栋大楼,居住狭窄,本小区里一些住户的车辆都停不下,却却冠之“某某广场”,既不“广”,更无“场”;一些小区照搬外国名称,称为什么“华尔街”“香榭丽榭”“塞纳城”等等;有一个小区取名“公园里”,使人不明究竟,产生歧义。重名的也不少。将其它地方的名称照搬过来,缺少创意,没有特点。还有的名称显得庸俗。

新取地名是一件严肃的事,不能随心所欲,哗众取宠,标新立异,也不能为吸人眼球而作秀。应广泛征求意见,经过论证,并取得上级有关部门的同意。而作为上级主管部门,也要加强监管,不能放任自流。新取的地名,要讲究地域性,民族性,文化性,科学性。要使一个好的地名传之久远,成为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景,为创造和谐的人居环境增光添彩。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