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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有這樣的體驗：病重的時候，什麼也不想吃，食慾消退。身體沒有能量還怎麼對抗疾病呢？難道這是為了不給病菌能量，以毒攻毒餓死它們嗎？
這個非常自然的想法...實際上是錯的。生病時沒有胃口並不是為了餓死病菌，而是為了給它們“斷網”難受死。
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需要鐵才能生存，鐵可以運輸氧元素，可以幫助新陳代謝，還可以消除一些對細胞有害的自由基。
鐵雖然不是細胞的直接能量來源，細胞不直接拿鐵當飯吃，但它參與到了細胞的各種代謝活動裡，從細胞生長、修復，到繁殖都離不開鐵質。
而和我們多細胞動物相比，微生物就更喜歡鐵質了，對微生物來說鐵是一種重要的催化劑，沒有鐵的話它們的繁殖和生活就會減速，就只能過起沒有效率的“慢生活”來。
所以說，鐵質就好比是微生物的“網絡”，微生物都喜歡“上網”。
雖然你和我不能靠上網獲得直接的能量，但是上網的確方便了我們的生活，是一種效率的催化劑。我們可以在網上買東西、點飯、和別人溝通，社會運轉已經離不開網絡。這就好像鐵質參與到了細胞的眾多活動中，讓細胞活得更有效率一樣。
離開了網絡，社會發展就會停滯，許多人就會活得很艱辛，不點外賣這輩子都不可能的。這就像離開了鐵質，微生物也無法愉快地過日子，它們的“社會”也會崩塌一樣。
舉個例子。
你可能不知道，北大西洋的生物數量和種類比太平洋更多，就是鐵質造成的。
富含鐵質的撒哈拉沙漠被一陣風帶到了北大西洋，給那裡的微生物帶來了它們最喜歡的鐵質，它們在北大西洋就可以愉快地“上網”了。而太平洋離撒哈拉很遠，因此缺乏鐵質，也就不利於微生物生長了。微生物一少，食物鏈更上層的動物的數量也就少了。
黃色的是撒哈拉沙漠，左邊是北大西洋，右邊是印度洋，太平洋不在撒哈拉沙漠附近。
細菌等微生物要存活的話，必須要從環境中攝入鐵，也就是去“蹭網”。可是，哺乳動物的身體對微生物來說並不友好，“網”比較慢，因為哺乳動物體內的鐵離子濃度比大多數細菌所需的濃度要低多了。比如人體內總共有3-4克鐵，而且由於每天掉頭皮屑摳腳皮什麼的會損失2毫克左右。
因此，凡能在哺乳動物體內這樣缺乏鐵元素的環境裡繁殖，還能造成感染的細菌都不是凡人，它們能夠釣走哺乳動物體內幾乎所有帶有鐵元素的蛋白質，把主人家的網絡流量用光。
許多致病菌都配有一種叫做鐵載體（siderophore）的釣魚竿，它們像萬磁王一樣用這種蛋白質釣魚竿去釣鐵，瘋狂收割流量。有些致病菌更加猖狂，它們還可以跑到血紅細胞裡去搶。
如果釣不到搶不到鐵，上不了網，病菌做任何事就要花更多的能量。想想看，你願意過溝通靠吼、打車靠走、繁殖靠手的生活麼？你不願意，病菌也不願意啊。
所以你猜到了吧，從微生物那裡搶回鐵，或者說給它們“斷網”就能起到抑菌的作用。
具體過程是這樣的。如果細菌們太成功，盜取了宿主，也就是你體內太多的鐵質，把你體內的流量用掉很多，這時你就會感覺病重了。此時脊椎動物的免疫系統會掀起一場“斷網”反應（這個反應叫做急性期反應），其中的第一個大招就是故意造成鐵供應的緊俏（iron sequestration）。
“斷網”反應時，免疫系統會讓血液中的鐵質變少，把它們更多地藏到了細胞裡面，把無線歪懷改成了撥號上網，讓你的全身處於缺鐵的一格信號狀態中。
除了扣押已經存在於體內的鐵質之外，你的身體也會禁止你通過飲食攝入額外的鐵質給病菌送助攻，這樣也可以防止給肝臟造成額外的負擔。
生病的時候吃東西為什麼會給肝臟造成負擔呢？
因為在人體健康的時候，吃了飯以後，肝臟要合成許多運輸營養物質的蛋白質。但在“斷網”活動中，感受到鐵質被病菌掏空的哺乳動物的肝臟進入了戰鬥狀態，沒有心思再合成平時運輸營養的蛋白質了，轉而開始合成那些能修復細胞、對抗感染、減少鐵供應的“斷網”蛋白質。
如果這個時候你吃下很多東西，只會讓友軍肝臟很忙碌、很困擾，還會給敵軍細菌提供它們最喜歡的鐵質和其他珍稀的物資。你是免疫系統你也不幹了，所以為了保護身體，你的胃口在嚴重感染的時候就被掐斷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生病時沒有胃口實際上是免疫系統為了保護你而產生的防禦反應，主要目的是為了切斷病菌的鐵供給，讓在互聯網3.0環境中長大的它們因為“斷網”而生活無法自理。
這也告訴我們，生病沒胃口的時候不要強行吃富含營養，特別是含鐵的東西，這可能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給你萌看看幾個“營養”太好造成的悲劇案例吧。
那些身體裡有好多好多鐵的人，比如那些得了血色素沉著病（hemochromatosis）病的人，就特別受細菌的青睞。因為他們身體裡的鐵信號滿格，就更容易因為被一大群病菌免費蹭網而病倒。
另外，還記得中世紀的超強傳染病——黑死病嗎？
這個病是主要是由一種名叫鼠疫桿菌的細菌導致的。作為微生物，它們需要很多很多的鐵質。
在中世紀的歐洲，許多平民老百姓都因為營養不良缺鐵而貧血，特別是那些老年人、小孩和婦女。但是青壯年男性就不一樣了，他們身體裡鐵質比較多，“網速”比較快，所以反而容易被黑死病攻擊。這就是死於黑死病的多是青壯年男性的一大原因。
所以長期貧血就是一種傷敵自損的續命策略：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把自己的網線都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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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ffer, R. B. (1992). Iron and human disease. CRC Press.
Warrell, D. A., Benz, E. J., Cox, T. M., & Firth, J. D. (Eds.). (2003). Oxford textbook of medicin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USA.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085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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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pdf/10.1016/0307-4412%2883%29900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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