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 我们度年如日

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 我们度年如日

我七岁那年学会了如何过马路不被车撞死。在此之前,我都得靠班上两个同学带着才敢过,他俩父母都是练气功的,捎带也给他们传过一些功,神功护体,无所畏惧。那是1993年。那个年代,中国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相当苍白,再加上上边是计划生育政策,下边是计生干部发的避孕套严重不够用,双重打击,苦不堪言。

那时我们这儿还没开有线电视,接收信号主要靠电视机自带的天线,很苦逼,只能收三个台。赶上停电,就是家庭读书夜,找高处,放蜡烛,一烛照全屋。近处不够亮,再点一根,桌上放一个酒瓶,置烛于瓶口,阅读灯有了。

我爸翻《故事会》,我妈看《读者》,我抱一本《童话大王》。比电视好看。有时我也会看一些小人书,是在学校门口买的,有一个老头在卖,满满一麻袋,一毛一本,随机购买,你交一毛钱他伸手给你掏一本,掏出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挑,不能换,一命二运三风水。

家里能有三个台看,还算好的,还有的人家连电视都没有,只能听广播。收音机普及得早,几乎每家都有,我妈结婚时,我姥爷陪的嫁妆就是一台多功能收录放一体机。相比电视节目的匮乏,广播的内容就丰富多了。

我听得最多的是《鞠萍姐姐讲故事》和《小喇叭》。每天穿梭在各种兆赫间,伴着三株口服液,一杯一个故事,走完了漫长的童年。

不过说到底,我还是电视儿童。后来开了有线电视,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放暑假时,一天能看十几个小时。跟着我爸看《细说乾隆》,跟着我妈哭《梅花三弄》。《我爱我家》是我最爱的童年之光,一举照亮我的前路。《新白娘子传奇》是全民表演课教程,很多姐妹兄弟都在家分角色排过戏。《家有仙妻》大结局那夜,万人空巷。《封神榜》和《聊斋》里的人穿着清凉,我都是当毛片儿看的。

最喜欢的是凤凰卫视中文台,有很多日本动画片,后来九七年香港回归了,就收不到了。有电影频道之前,每周最期待的就是中央二台的「正大剧场」和浙江台的「星期五大展播」,美剧和好莱坞电影的启蒙之源。有了电影频道后,就常年驻守「佳片有约」。有一段儿时间我妈严禁我看电视,让我在屋里好好学习,我悄悄摸出来,找了一个最佳盲点,举着一面镜子,调好角度,从镜子里看电视,艰苦卓绝。

1993年,我们这儿大多数家庭刚开始装座机,但一部分先富起来的大哥已经拿上了移动电话大哥大。那会儿我茶余饭后最热爱的一个活动就是偷听大哥用大哥大打电话。除了家具一般的台式收录放一体机,我家还有一个小的半导体收音机。

我有一次用半导体调台,一顿瞎转,转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不用等我了,你们先吃。」然后是一个女人:「知道了,少喝点酒。」这个事件震荡了我虚弱的三观。后来问了个人,告诉我这可能是大哥大的信号。

从那以后,我一得空就疯狂调台,时间久了,技术也越发纯熟了,一开始要几分钟才能找到一个电话,到后来,几十秒钟就能发现一个。那会儿电视里老演国产谍战片,我常幻想通过调台找到某个国民党潜伏特务,举报给公安局,保卫祖国,然后我因立下奇功,被调往国家情报机关,从此不用上学。

我每天召集附近的孩子,一群人躲在一个废弃大院儿里调台听电话,日久天长,远近闻名。有一些别处的小闲逼也跋山涉水跑过来听,坊间在传:「电影院后面有一个小子能偷听别人打电话。」名声大噪后我开始感觉不对劲儿了,不知受了什么影响,我七岁时就有很强的法律意识。

站在科技与道德的十字路口,我细细盘算:「偷听别人打电话应该算是违法行为,长此以往,人多口杂,迟早有一天会传到公安局,还没等我立功,可能就得先把我抓了。听说号里的人对强奸犯不太友好,对偷听犯不知又是何态度。」算了,去他妈吧,我就此金盆洗手。再有人来问,我都一律拦回去:「半导体坏了,听不了了。」慢慢地,大家也就把这个事给忘了,我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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