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王廠長:總經歷風雨,沒見過彩虹

“网红”王厂长:总经历风雨,没见过彩虹

王廠長嫻熟地側對攝像機,調整自己的坐姿,他語速很快,節奏紋絲不亂。他如今是音樂圈的“網紅”,傳唱度最早的幾首歌曲幾乎一首比一首接地氣,內容多為針對消費社會的戲謔之言,透著一股玩世不恭的勁兒。而他本人實則在上海音樂學院接受正統的音樂教育。對於這種看似突兀的違和感,王廠長以四個字評價自己:曲線救國。

“人們總是說廠長你是一個很幸運的人,我說對啊,我很幸運,但是我是一個總是經歷風雨、從來沒見過彩虹的人。”他試圖總結。

“网红”王厂长:总经历风雨,没见过彩虹

1

王廠長是新晉網紅,但王昊在上海音樂圈是舊人。

1999年,王昊20歲,還沒有開始被人叫作“王廠長”,意氣風發,以上海音樂學院的大二學生的身份,簽約了臺灣著名音樂製作人翁孝良。“我們學生經常需要出來賺外快,那麼就去五星級酒店,或者高級場所,唱爵士,唱阿卡貝拉。”有那麼一場,翁孝良安靜地聽完了整場表演後,決定簽下他們。

王昊打小就生了一副好嗓子,酷愛唱歌,1993年,上海組織了一場“卡西歐家庭演唱大獎賽”,15歲的王昊拔得頭籌,並藉此認識了李泉,從此踏上了音樂人的道路。

翁孝良的垂青讓王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位臺灣音樂製作人曾一手發掘、培養了張雨生、陶晶瑩等明星。現在卻僅僅因為聽到他們賺外快的演出,就直接提出成為他們經紀人的意願。他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幾份合同到了手上,他和小夥伴們簡單翻了翻,簽上了名字。

不久後,王昊迎來了第一筆商業合作,對象是陶喆的唱片公司。翁孝良作為經紀代理,將這幾位小朋友籤給了臺灣的俠客唱片。他告訴他們,從此以後,他們就是陶喆的同門師弟了。

俠客唱片的確為王昊帶來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機會。在眼花繚亂的1999年,從李宗盛到陶喆,從周華健到羅大佑,“教父”的內地演唱會上,總會出現四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的身影,作為指定的和音團隊站在了舞臺聚光燈下。舞臺很大,和音距離主唱的位置,卻僅僅相隔七八米,20歲的王昊看著教父們,心裡想的是:“很快就到我們了。”

他不僅能唱,也能創作,這正是俠客唱片看好他的地方。此後的兩年,王昊一面完成演出任務,一面與唱片公司打磨真正屬於自己的首張唱片,李宗盛甚至借給了他們一處寓所,供他們排練創作,偶爾李宗盛本人也會來到現場,穿著拖鞋,剔著牙齒,指點他們唱法和節奏。

2001年,王昊第一次坐飛機去到北京,在當時紅遍京城音樂圈的非凡耳錄音室進行錄音工作,公司老闆告訴他們,首張唱片的十首歌由他們自己選出來。在錄音棚沒日沒夜工作了一個多月,唱片逐漸開始成形。

有天凌晨,王昊結束了一天的錄音工作,走出寶鈔衚衕,深吸了一口北方深夜的寒冷空氣,回頭望了望衚衕深處的錄音棚。忽然間,從小到大與音樂有關的記憶悉數從頭腦中湧現出來,王昊後來始終忘不掉那一天:“那天我就像看到了我的前半生。”

“网红”王厂长:总经历风雨,没见过彩虹

2

出道前夕,躊躇滿志的王昊迎來了人生的初次重擊。

團隊成員為了合約問題與他們的伯樂翁孝良產生了爭執。這份當初訂立的合同中規定,未來8年內的所有音樂創作收益,王昊團隊與翁孝良以1:9的比例分成,伴隨這份合約的還有一份保密協議,合約內容不能透露給任何第三方人員。

小夥伴們沒有忍住,將合約信息透露給了圈內的朋友們,對方提醒他們,1:9的比例已經超過了一般行規,對於他們極為不利。年輕人腦袋一熱,就要去和翁孝良談條件,改合同。翁孝良反問他們提出修改的理由,小夥伴們便將圈內人士的指點和盤托出。翁聽後沉默不語,最後頗為嚴肅地告訴他們,簽約的時候四位年輕人早已是成年人,應當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其次,保密協議毫無疑問已經被破壞了。他忠告王昊幾人,是否堅持修改協議,最好考慮清楚。

“我們想得很清楚了。”小年輕們誓不罷休。“好吧,那等我從臺灣回來再說。”翁孝良這一離開,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他們,正在最後階段的唱片製作也隨之戛然而止。

“网红”王厂长:总经历风雨,没见过彩虹

多年後,王廠長回憶起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只能嘆息當時的年輕氣盛。

唱片出不來了,合約的束縛依然有效。2001年,距離合約的終止年份還有七年,這意味著,王昊在這七年間,無法與任何其他音樂機構簽約,無法發表創作作品,除非有人願意為他償付高達600萬的違約金。換句話說,他們遭到了雪藏。

一時間,團隊夥伴們心灰意冷,就在同一年,他們從上海音樂學院畢業,生活的壓力開始直接暴露在每個人面前。既然無法作為創作歌手在唱片界發展,只能各奔前程,他們多數轉作幕後。

王昊則認為自己沒有退路,生於知識分子家庭的他,在18歲選擇報考上海音樂學院時就讓父母崩潰了一次,在簽約唱片公司時也遭到了家庭內部的質疑。如今,他不願讓父母知曉自己的歌手事業已經夭折,他隱瞞了這一切。

為了養活自己,王昊選擇去酒吧駐唱,這是合同裡唯一沒有限制他的部分。每天晚上九點鐘,王昊開始在音樂酒吧裡演唱流行金曲,他一個晚上可以連演六場,每場一個小時,結束表演後,總是匆忙從一個場子趕往另一個場子,365天不曾間斷。慢慢地,朋友中開始有人戲稱他“王廠長”。

至少有兩三年的時間,王廠長保持著高頻率的酒吧駐唱狀態,甚至就連從小撫育他的外婆去世,他也只能在下午在醫院道別,晚上跑到酒吧裡繼續唱歌,唱著唱著眼淚流下來,酒吧的經理會趕緊制止:“哭什麼?把眼淚擦掉。”唱完六場後,王廠長終於才能回到家中守靈。

勞碌和煩惱,幾乎摧毀了王廠長,抽菸、喝酒、過度的使用聲帶讓他失去了自小引以為傲的聲線,喉嚨裡長起了息肉。“我過去是熊天平的聲音,就在那幾年,變成了這樣的聲音。”王廠長壓低了嗓子,模仿出沙啞的語氣。

為了保護聲帶,他在唱歌的間隙講起了脫口秀,原先一場需要連唱九首歌,現在一場只需唱四首,其他時間都用段子串起來,王廠長忽然發現這種方式竟然效果更好,不單自己的嗓子保住了,酒吧的消費也蹭蹭上漲。

“全場大家就聽著歌、聊聊天,消費可能2000到3000,但我那45分鐘裡面全場買單可以達到4000到8000,甚至1萬。老闆當然開心了。”王廠長忽然發現自己具備帶動現場消費的能力,為何不自己做一家音樂酒吧?

“网红”王厂长:总经历风雨,没见过彩虹

2004年,日後成為上海音樂酒吧標杆的288livehouse 在泰康路上開張了。王廠長一手創辦了他,投資則來自一位臺灣商人,正是她提供了這處場地。

此後,王廠長便一心撲在了音樂現場品牌的建設上,越來越像一個管理者而不是音樂人,“理想不能拿來當飯吃,做一個門店,需要和工商、城管、供貨商打交道,解決擾民問題。還有員工的五險一金,品牌的宣傳推廣。”

王昊並沒忘記自音樂,他在自己的音樂酒吧裡進行任何他感興趣的實驗。2010年,王廠長將《聖鬥士星矢》的主題曲重新填詞製作,用上海話翻唱出來,併發布到網上,轉眼間被網友們瘋狂轉載。同一年,當時業務線也在文化板塊的盛力世家找到王廠長,提出願意打造他正式出道。

那份曾經束縛他八年的合約早已失效,蟄伏已久的王廠長已經30歲了,他再也不會把任何前景想象得格外美好。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和盛力世家簽下了又一份合同。此後,王廠長開始頻繁出現在電視節目上,《喜歡上海的理由》、《汏腳水麼燒》讓越來越多的網友認識了這位網絡紅人。曾經的酒吧駐唱脫口秀經驗也被他搬上熒幕,做成了專門的《王廠長白相音樂會》,2011年11月11日光棍節這天,王廠長在浦東的世博公園舉辦了“王廠長1111單身情人節遊園會”,為3000多單身男女獻上了四個小時的表演。這一年,他還實現了自小的一個夢想,去到臺北小巨蛋演唱。

2012年,在288livehouse 駐唱六年的歌手平安在《中國好聲音》上大放異彩,並出現在當年的春晚上,兩年後,另一位 288 的干將霍尊通過《中國好歌曲》一戰成名,再次登上當年春晚舞臺。一個五百平方米的酒吧,突然走出來兩位春晚歌手,而作為前輩的孟楠、李秋澤、常石磊、黃齡早已獲得了全國性的知名度。但王廠長卻憂心忡忡起來,這些歌手陸續成名當然值得慶祝,但他的酒吧很快就要無人可用了。

“网红”王厂长:总经历风雨,没见过彩虹

為了挽救自己的酒吧,王廠長重新拿起了吃飯家伙,每天晚上在自己的酒吧裡表演唱歌、音樂脫口秀。這卻引起了盛力世家的不滿,老闆找到王廠長,態度誠懇地與他交心:“我們幫你做劇場表演,每場票價平均400元,場場爆滿。但現在人家在你酒吧幾十塊點一杯啤酒,就可以看你的演出。你覺得我們公司之前的投入是不是打了水漂呢?你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太自私了?”

老闆希望王廠長能在演藝事業和酒吧事業上二選一,作出抉擇。王廠長回家考慮再三,和太太交流後,最終還是決定和自己的酒吧站在一起。王廠長的第二份合約最終和平解約。

王廠長提起自己的過去,總有一種說不清的複雜情感,從王昊到王廠長,從15歲到40歲,“我所有走過的路,寫過的歌,唱過的場子,喝過的酒,所有拜過的老師,所有看過的演唱會,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塑造了我今天這個王廠長,生活把我變成這樣子。

撰文:Roland 攝影:老杜 編輯:徐佳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