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金庸先生小說的結尾有“四種半”,一種是“畫眉推窗,落筆於地”,一種是“溫柔神色,喃喃自語”,一種是“很好很好,偏不喜歡”,另一種是“清風明月,淚灑相思”,一半則是“雪谷相盼”。相比之下,梁羽生先生小說的結尾或是“江湖作浪遊,恩怨從頭說”,或是“盈盈一笑,盡把恩仇了”,或是“俠義忠烈,丹心不滅”,少了金庸筆下的今夕何夕,一簾幽夢的寂寥,卻多了一種慷慨悲歌,蒼茫雄壯之後的平淡。現在的很多人習慣了將武俠和愛情聯繫起來,愛情也往往成為了眾多武俠小說的主線,將這些作品成為武俠言情小說似乎更合適。
類似於金庸小說的結尾一樣,江湖裡的愛恨難休會有很多結局,即便是楊過與小龍女終成眷屬的背後也會有郭襄無奈的淚水,即便是令狐沖與任盈盈笑傲江湖的背後也會有嶽靈珊的悲慘遭遇,因此無論是最終咫尺天涯還是相忘於江湖還是咫尺天涯,總會讓人感嘆這紅塵種種,浮生若夢。這也是很多評論梁羽生小說刻板的原因,他小說中的愛情往往是極具特色的“拉郎配”,結局也往往是英雄兒女幸福美滿,乃至於很多人仍然對於《冰河洗劍錄》中金世遺與谷之華花好月圓的結尾耿耿於懷,認為這反倒破壞了《雲海》之中“多情卻似反無情”的意境。
其實梁羽生先生的小說中注重是江湖俠客中最本質的東西,因此我反而覺得這才是最平淡的武俠。誠然,愛恨交織的江湖情仇加上俠客離奇的際遇更為吸引人。但是我們不可否認的是,在新武俠雨後春筍般浮現的背後,中國文化中俠士的精髓在慢慢流失。我們已很少在武俠作品中看到拋下兒女情長,愛恨情仇,從千里誦義,從丹心報國中而來,彈劍悲嘯,慷慨高歌的俠客,也很少再有“敢笑荊軻膽如鼠,好呼男兒是南八”的豪氣,更不用說司馬遷所說的“言必行,行必果,己諾必誠”最純粹,最真實的遊俠。
正是因為如此,武俠小說中的俠應該是一個更為廣闊的概念,而不僅僅存在於令人讚歎的武力和曲曲折折的愛情故事中。《七劍》中,梁羽生寫納蘭容若,著墨不多。一曲瞬間浮生,夢好難留,詩殘莫續。只可惜,知音少,絃斷無人聽。初次與冒浣蓮相見,寥寥數筆,卻將至情至性體現的淋漓盡致。瀚海黃沙,冷月清笳,數次幫冒浣蓮脫險之後,在大漠的煙塵中策馬而去,縱然是幽恨難休,縱然是驚鴻掠水,卻也坦然灑脫,寬袍緩帶,神容自若,從京城的流光中來,從大漠的蒼涼中來,胸納幽蘭,劍氣簫心。翩翩濁世佳公子,才華絕倫的人間詞客,在《七劍》中卻如仗劍江湖的遊俠一般,慷慨高歌,豪氣天成。《大唐》中的史逸如,一介書生,慷慨激昂,俠之大者又何必驚天動地,飛簷走壁。似乎從未贏過的江南七怪,勘不破名望,達不到輝煌,但誰又能比他們更配地上俠字?
文 by 星嶽
平章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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