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何謂「民族衰老」

錢穆:何謂“民族衰老”

有人常說“民族衰老”的一句話,這亦是一個模糊不清楚的概念。世界上任何一民族,其進入歷史文化階層有先後,但並不即是它民族生命之長短。

在希臘、羅馬時代,歐洲北部,早已有日耳曼人,他們在樹林裡過著距離人類文化歷史路程較遠的原始野蠻生活。他們只是進入文化歷史的時期較在後,並不即是他們的民族生命較尚新。

非洲的黑人,南洋的棕色人,論其歷史生命亦並不短,論其文化生命,至今尚未能躍登世界舞壇,有所表現。你說他們的民族生命是新是老呢?

若認民族由文化之陶冶而成,故進入文化境界較後的,便是民族生命較為短淺的,則文化壽命本身有長短,這是文化的本質問題,並不能說一切文化都是齊頭並長,久演的便是老、是衰;淺演的便是新、是壯。

路旁的蒲公英開久了,不就是年輕;深山中的柏樹,經歷了幾百年,不就是年老。

文化生命,究和自然生物的生命不同。個人生命屬於自然界,民族文化生命則屬於人文界。人文世界固亦從自然世界演出,不能脫離自然界而存在,但它已超越了自然界,不能把文化生命與自然生命一概比論。

自然律並不能完全限制人文律。個人生命不能無限展延,但民族生命則已遠超過自然生命,不能也說它定有一時間性的限度。

本文選摘自錢穆著《文化學大義》,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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