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邊縣的丹霞地貌-文革被批鬥的教授留給我們的瑰寶

看過統萬城後我們去了靖邊縣城,在一傢俬營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乘車去波浪谷看丹霞地貌。

我十七歲第一次聽說“丹霞地貌”。那時我在北京地質學院(現在的中國地質大學)附中上學,文化大革命突然爆發,紅衛兵們抄了一批老教授的家,校園裡貼滿了批判“反動”學術權威的大字報,其中名聲最響亮的是馮景蘭,那時他已年近七旬,卻遭到紅衛兵們的反覆折磨和羞辱。

馮景蘭是何許人?一打聽我才知道他(1898——1976)是民國初年的公費赴美留學生,畢業於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他是中國礦床學的奠基人,地質學界的長老,其學術地位僅次於當時的地質部長李四光。地質學院的專業課本《礦床學原理》就是馮景蘭先生主編的。“丹霞地貌”是他的重要地質發現。

“丹霞”是一個有點兒浪漫的字眼,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我對一個同學說,想看一看“丹霞地貌”是什麼樣的,那個同學找來一本圖冊。於是,我第一次見到“丹霞地貌”的彩色照片:鐵鏽紅的山坡,波浪狀的地形、稜堡狀的峰叢……我覺得有趣,奇妙,卻沒有詢問它的成因和地質價值。我畢竟不是學地質的,只是一個普通中學生而已。

七年前我準備撰寫一本關於鴉片戰爭的書,特意去廣東和澳門踏勘戰爭遺址,遊觀了大角炮臺、虎門炮臺、林則徐銷煙處、澳門關閘、馬禮遜教堂等地。我順路去了番禺,參觀了蓮花山和蓮花炮城。1841年初,欽差大臣琦善曾與英國全權公使查理.義律彌弭兵會盟,在蓮花山簽署《穿鼻條約》,中英兩軍那裡舉行了列隊表演,因為出了意外,沒有籤成,致使硝煙再起。

蓮花山位於珠江的斷裂帶,有一大片丹霞地貌,由於千萬年的風化和侵蝕,形成了堡壘狀的峰叢,陡峭的崖壁上有深邃的巖洞、天然的石柱和石門……最近二三十年,它成了廣州居民週末度假的地方。可惜的是,由於蓮花山地處人口稠密的珠江三角洲,自宋代起就是採石場,丹霞地貌損壞嚴重,只是因為園藝大師們的精心設計、修整和改造,它才變成了一座現代公園。那時我才知道我國的丹霞地貌多達700餘處,以廣東省仁化縣的丹霞地貌——即馮景蘭先生在1928年發現並命名的那處——規模最大。還有一處較大的在甘肅省臨澤縣和肅南裕固族自治縣,它的面積雖然不如仁化縣的大,但名聲大,唐僧取經時經過那個地方,由於山體赫紅,像被大火燎過一遍,人們把它與《西遊記》聯繫在一起,起了一個浪漫的名字“火焰山”,還在山麓塑造了牛魔王、鐵扇公主、唐僧、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和尚的形像。我沒去過火焰山,但見過照片和文字簡介。

靖邊縣的丹霞地貌剛被旅遊大潮染指,各種旅遊設施都在規劃和興建中。丹霞地貌景區入口處的石制牌坊新建不久,坊額上還沒刻字,牌坊旁有一個用鐵柵圈起的院子,黑漆柵門上掛著“龍洲丹霞景區籌建處”和“龍洲丹霞地貌文化景區籌建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的牌子——一個機構兩塊牌子,這是中國特色。院子裡空空蕩漾,籌建處還沒來得及蓋房子。柵牆旁有一個公告欄,上面有靖邊縣政府關於規範景區建設的通告,落款日期是2014年6月。

城裡人看慣了高樓大廈,想看一看鄉村美景,旅遊的人流從風景名勝漫延到窮鄉僻壤。根據國家旅遊局和國務院扶貧辦公室的公告,從2011年到2015年,旅遊給部分農村帶來了可觀的變化,使貧困地區的1000萬人口脫貧。國家旅遊局和國務院扶貧辦公室計劃在2020年以前繼續發展鄉村旅遊,使脫貧人口達到1200萬。從大牌坊和籌備處的牌子上看,靖邊縣意識到當地的丹霞地貌是一種旅遊資源,正準備大規模地開發並利用這一資源。

汽車沿著鐵鏽紅的道路向上開,在半山坡我們看見兩個用帆布和氈子搭建的簡易篷屋,逢屋前擺放簡易桌凳。一個篷屋前掛著紅布,上面印著“吉祥農家院:酸湯、涼粉、涼皮、茶葉蛋、菸酒、水.…..停車駐宿土窯洞”等字樣。這是先知先覺的農戶,因陋就簡地做起旅遊生意來,由於貧窮,沒錢修建漂亮的售貨亭。汽車停了,我們在篷屋前坐下休息,順便打聽旅遊的路線。夫人渴了,進篷屋買水,出來時抱怨說女主人心黑,一杯開水要3元錢,還不給灌滿!我從她的抱怨聽出另一種意味:這兒是缺水的地方,飲水貴如油。

我們沿道山道行走,鐵鏽紅的山坡長著稀稀落落的雜草,東一叢西一叢,痢疤頭似的難看。但我還是對它們產生了興趣,什麼草能在這麼貧瘠、乾燥的土地紮下根來?其中一種竟然開出黃燦燦的小花!

景區被嶄新的圍欄圈起,圍欄邊上有一座剛建的亭廊,被圈地的地方就叫“波浪谷”。我不知道誰起了這麼一個名字,很形像,也很浪漫。數百萬年的地殼運動使紅色地層出現了傾斜,在流水的侵蝕下,岩層形成了舒緩的褶曲,像波紋,像海浪,像大自然鉤描出的人體曲線。它們是“時光的紋路”,只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能雕鑿出來。我猜,這種石層含有較多鐵元素,在雨水和空氣的作用下,鐵被氧化,氧化鐵給地表鍍了一層鐵繡紅。但是,這片“波浪谷”出乎預料的小,方圓不過兩三平方公里。我有點失望。

一個農民朝我們走來,年約六十,其貌不揚,跛著腿。我過去與他搭訕,原來他是這兒的管理員。他告訴我們,“波浪谷”分三片,分別叫1號、2號、3號景區。這兒是最小的一片,另外兩片面積較大,在幾公里以外。

我順便問他開小黃花的耐旱雜草叫什麼名字,他說叫Niuxiaoyang。我聽不懂他的鄉音,問他Niuxiaoyang怎麼寫,他搖了搖頭,嘟囔了一聲,我聽不清他的話,猜出他不識字,更不會寫。我姑且寫成“牛小楊”吧。

我們上了車,來到2號景區,那是一片壯觀的山地,至少有一二十平方公里,千萬年的流水侵蝕了地表,衝涮出壁立的深溝,隨著溝壁的崩塌,形成一個個崩積錐,它們像殘破的碉堡群,高高低低,參差錯落。朝遠處看,有些地方像頂部平齊、四壁陡峭的方山,有些像被切割成形態奇特的山峰:直立的、堡壘狀的、豎塔狀的、等等。有些岩層傾角較大,形成起伏如龍的單斜山脊,多個單斜山脊相鄰,形成峰叢。在群叢之間有一抹青色,我定睛細看,是一條清清淨淨的河,河水蔚藍!這個地方很旱,土質很差,不易生長莊稼,多虧有河,否則我想象不出為什麼有人類在附近居住。

於小欣等同學是大自然的愛好者和攝影迷,他們對眼前的奇觀讚歎不已,搜尋角度左照右照,不亦樂乎。

我們離開2號景區,去了一戶農家。那家人有四口窯洞,剛建不久,門窗是新的。李大光和郭利華夫婦建議在農家吃飯。戶主恰好是高價賣水給夫人的那個女人,她丈夫聽說我們要在他家吃飯,很高興,因為我們一行人能給他們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

夫人是極愛乾淨的人,風塵僕僕轉了半天,想洗手洗臉,她見窯洞裡有水泥砌的水池,舀了一盆,端到窯洞外沖洗,沒想到女主人很不高興。我從她的眼神裡我看出她十分厭惡夫人的“揮霍與浪費”,不得不提醒夫人節約用水。

我環顧四周,發現那家人的四口窯洞建在高崗上,在高崗上打井,起碼要打四十米深,這幾乎是不可能。我很好奇,為什麼這戶農民要把窯洞打在取水不便的地方?池裡的水是哪兒來的?我伸手摸了摸池水,清瀝,森涼。

這時,李大光和郭利華建議當晚住在農戶的窯洞裡。他們的提議有點兒出乎預料,幾個同學不想住,想去山西壺口看黃河。一番議論後,隊伍分道揚鑣。

我實話,我和夫人也不想住窯洞,想住縣城裡的賓館,如果不能返回縣城,起碼要住當地鄉政府的招待所。但我們是搭於小欣的車來的,要以他的意見為主。於小欣沒住過窯洞,想體驗一下夜宿窯洞的滋味。我以為這也是一種選擇,於是勸夫人隨遇而安,她同意了。

幸虧我們住下了,有機會較深的瞭解當地農村的生活,否則又是一場走馬觀花。

附圖:

1, 馮景蘭像

2, 丹霞谷大牌坊

3, 丹霞谷景區籌建處

4, 新建的圍欄與亭子

5, 招攬生意的農家棚屋

6, 波浪地貌

7, 管理員

8, 2號景區小景

靖邊縣的丹霞地貌-文革被批鬥的教授留給我們的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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