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告訴我,打雷閃電的時候不能站立於大樹之下,以免遭雷擊。
奶奶也曾對我說,被雷擊中的人都是些忤逆不孝的人。我從剛剛的惶恐中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站了起來,去客廳倒了一杯水,咕咕咚咚一飲而盡。
我失魂落魄地瑟縮在客廳的一角,渾身莫名地顫抖著,望向窗外。覺得剛剛窗外那道閃電好像擊中了我。玻璃被雨水襲擊的面目全非,濺起的水花牢牢地封鎖了透視的功能。屋裡和屋外成了兩個世界。
母親和奶奶的話,讓我的淚水不住地傾瀉。是我的忤逆正怒了雷神?可前幾天才給秦嶺山裡的母親寄去了錢?驚恐中我的身體抖動的更厲害了,玻璃杯哐啷一下打在了地上,我發瘋似的哭了起來。
他媽的一個大男人,半夜三更哭喪呀!這句話隨著門咚咚咚的響聲擠了進來。我立即就住了聲。門外似乎也沒了聲音。突然,砰地一聲,隔壁關門的聲音,震得整棟樓嗡嗡作響。
我大罵一聲,真他媽是有病。
阿雅不耐煩地催我趕快睡,說,明天還要開店幹活。
我說,你先睡,我喝點啤酒,解個乏,一會兒就睡。
打開冰箱,取了幾罐西京啤酒。我拉開拉環,一飲而盡。在啤酒與空氣接觸的那一剎那間的變異所發出的滋滋聲,那是一種美妙的樂章,這聲音是我百聽不厭的樂曲。今晚尤為動聽。我常在心裡把自己想象成啤酒,一灘與世無爭的碳水化合物。可事與願違。
大學畢業,我留在了西安。這座最為熟悉的城市開啟了我的人生道路。對於腳下的厚土有著一種發自肺腑的敬重。我獨自走在古都的街上,看著那些秦磚漢瓦,回想著歷史上的風雨硝煙,總是浮想聯翩。
第一份工作是在西高新的一個廣告公司做創意設計。作為美院的畢業生,還算的上專業對口。經我策劃的幾個項目,為公司賺取了不菲的價值,因此我如魚得水,在公司的地位不斷提高。原本平靜的心,幾乎像是要跳了出來。我開始膨脹了。
遇見輝子是兩年後的事。那是在一家臘汁肉麵館裡偶遇了。那天輝子見到我,眼睛先是一亮,閃爍著幾分光芒,轉瞬間就低眉垂眼。以往那個滿身珠光寶氣,吆五喝六的輝子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叫他了一聲,輝子。
他抬起頭看著我,眼中就流出了淚。
那天我們就在這個小店裡,整整喝了兩箱啤酒。我們酩酊大醉,勾肩搭背的走了,一直走進了我所租住的屋裡。
輝子的父親因為貪汙受賄,整個家族轟然倒塌。輝子從一個富二代淪落成了連我都不如的社會最低階層的人。我同情他,收留了他,帶他進入了公司。
輝子動情地對我說,這一輩子都認我為哥哥,唯我馬首是瞻。
我笑著反駁他說,咱們是同學,是哥們兒。你咋還弄得是古人的那套把戲。
他露出了森白的牙齒,跟著笑了起來。
我們很快成了公司老總最為賞識的年輕人。
輝子父親出事那段時間,母親和妹妹靠輝子養,我的銀行卡成了他堅強的後盾,給他解了很多燃眉之急。
當年上學,我心裡一直銘記輝子對我有恩。那時輝子家裡殷實,父親開著寶馬,掌管著一家國有大企業。輝子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富家公子,身邊的女朋友絡繹不絕,比換衣服都快。他出手闊綽,揮金如土。我沒少佔他的光。紅燒肉、東坡肘子都是他買單請客。金錢讓他的身份變的讓大家仰視。
有一年,西安的冬天特別冷。輝子見我衣服單薄,就把他的一件羽絨服給了我。
他笑著說,兄弟,別嫌棄我穿過的,這是我最好的一件羽絨,送給你了。
我看著他,想要拒絕。舍友們大都知道我家裡的條件,他們都勸我接受饋贈。我的個性沒有抵擋住西北的寒風刺骨,欣然接受了。
說實話,那是我第一次穿羽絨服。看著很單薄,但穿在身上很暖和,我在心裡深深地記住了這個富家子弟。
大學四年,父親為了我的學費累斷了腸子。母親靠著東挪西借,省吃儉用勉強維繫了我的學業。
輝子在我困難的時候,通過一些我至今也沒搞明白的渠道,竟然幫助我爭取到了一個幫廚的名額。我的飯食就有了著落。母親也不再為了我的一日三餐焦頭爛額了。
輝子是我的恩人,我打心眼裡敬重輝子。
本以為畢業後,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輝子了。當時畢業晚會上,很多同學都談了畢業後的去向,輝子說他父親已經安排好了去法國深造的事。這讓很多人羨慕不已。我只是在心裡默默祝他學有所成。
分別那天,輝子做東,請我們幾個舍友去了西安城最豪華的酒店猛搓了一頓。飯桌上大家哭的稀里嘩啦,唯獨輝子是笑著安慰大家說,等哥們兒回國後,成了大畫家,爾等有事儘管開口。
幾個舍友立即就回嘴說,謝主隆恩。
哈哈哈,狂笑過後,各自背上行囊開始尋找自己的人生。想起這些,我心裡竟流淌著溫暖,這是久違的感受。我嘴唇又急需要啤酒的澆灌了。又開了一罐啤酒,一飲而盡。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讓我很享受。固然頭有些暈,眼有些花了,可啤酒穿過我喉嚨直達到胃的那種快感是一種不能言傳的美妙。
2
看來,今夜我註定無眠了。
我的頭很暈,眼睛眨巴著難受。我使勁兒的搖了搖頭,直勾勾的看著窗外。模糊的街燈連在一起,像一條火龍把城市照得通亮。
我從沙發上溜了下來,半靠著沙發,半眯著眼睛,低垂著頭顱,空虛的坐在地上。啤酒成了唯一麻醉我的東西。
那年高考後,我和幾個同學在班主任高老師家彙報考試情況。師孃熱情地招待了我們。那天我第一次喝啤酒,竟被這不起眼的啤酒撂倒了。同學們說我不行,不算是男人像個女人,沒有男子漢的氣概。他們說啤酒在他們眼中就是一種飲料,是解渴的東西。
高老師送我回家的時候,對我說,啤酒畢竟也是酒嘛,喝醉也很正常,喝醉了也並不能代表什麼,別往心裡去。
我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高老師,你喝啤酒醉過嗎?
高老師笑著看著我說,你要知道,是個男人都有喝醉的時候。
他又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我也是個男人呀。
那晚,我和高老師聊了很多關於啤酒的話題,我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人生還未精彩,豈能被幾罐啤酒打敗。從那以後,對於酒,我只選擇啤酒。漸漸地,我對啤酒酷愛了起來。不管天晴下雨還是雨雪冰霜,都會在別人的驚訝下咕咕咚咚的將一罐罐啤酒飲它個底朝天。
窗外的雨依然,窗內的我在啤酒的作用下,想著一切。身邊的畫有鐘鼓樓畫面的啤酒罐散落在一旁,一隻、兩隻、三隻……
輝子跟著我進入公司後,發揮了他善於交際的長處。上到公司領導,下到保潔阿姨,對他的印象大加讚賞。幾個女同事更是為他爭風吃醋,鬧出了很多笑話。對此,輝子總是顯得很謙卑。
輝子對繪畫是有天賦的,但在創意設計方面稍稍略顯不足,可他用良好的人際關係彌補了缺憾。
我的女友阿雅,曾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說起過輝子。她說輝子以後一定是一個能幹大事的人,比我強多了。
我笑著說,但願他能成就一番事業,這也是我心裡期盼的事。
半年後的一個早上,我出去晨練。
回家的時候,我買了油條豆漿和涼皮肉夾饃,興沖沖的進門。
一陣糜爛的呻吟聲從輝子的房間裡傳了出來。我放慢腳步,輕輕放下早點,躡手躡腳進入自己的臥室,想問問阿雅是那個女孩子一大早就去了輝子的臥室裡。
我臥室的床上空無一人,我仔細聆聽那讓人作嘔的呻吟聲,明白了一切。
我走出臥室,走出客廳,大吼了一聲,不要臉的東西后,使勁兒甩門而去。
燦爛的陽光照射著大地,照的我眼睛睜不開。我奮力的打了一個噴嚏,心裡隱隱作痛。阿雅跟我同居了兩年,我們彼此真心相待。前段時間還商量著去看看樓盤,準備按揭買個房子呢。
我的手機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輝子和阿雅不停地撥打著,我沒接。不一會兒,微信和短信都彈了出來。我沒看,而是奮力的把手機摔在了路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喝的大醉,搖搖晃晃的回了家。
茶几上有一封信。我掃了一眼,其中大致意思已經明白了。輝子和阿雅徹底搬出了我這個免費的旅館。
當天晚上我向公司老總撒謊說母親身體不好,請了一週的假。我跟著旅行團去了一趟內蒙。在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我騎著駿馬奔馳,對著清澈的藍天喊出了自己的悲傷。
手機依然每天都在響,輝子每天都會打十幾遍。我還是沒接。上百條微信和短信的意思都是請求我原諒,成全他們的姻緣。
那天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突然就摔明白了。人各有志,強扭的瓜不甜。每一個人都有爭取自己幸福的權利。我從心裡原諒了他們。
當我再次碰見他們的時候,三個人顯得極為尷尬。一時間沒有了話語。輝子提議晚上喝啤酒,我同意了。
那晚,我和輝子都喝醉了。不同的是阿雅與我有了很明顯的距離,她一直攙扶著輝子,歪歪斜斜的站在路邊打車。而我,孤零零的一個人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五味雜陳。
喝酒的時候,輝子說,兄弟如手足。
我補充著說,女人如衣服。
阿雅用眼睛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厚著臉衝她笑著說,照顧好我的兄弟,別把他吸乾了。
輝子舉起杯說,乾杯,謝謝你的大度。他仰著脖子,一口乾了。
他們兩人走後,我想起了母親,她是這個世上唯一真心對我好的女人。
我曾在大雁塔下發過誓,要靠著自己的才華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裡紮下根,要把母親從窮困的秦嶺小山溝裡面解救出來。可是,幾年一晃就過去了,母親依然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耕種著她的那一畝三分地。我該為自己的誓言奮鬥了。對於輝子,我已仁至義盡。
3
我和輝子的陰霾在一個來月的時間裡煙消雲散了。
這時公司來了一個重磅人物,她很漂亮,很有氣質。
週一例會上,公司董事長隆重介紹了新上任的創意總監。
他說,王雯剛從國外歸來,有很豐富的創意設計經驗,美術造詣得國外著名畫家的真傳。
我從同事們讚許的眼神裡發現了輝子那顆不安的心。
三個月後,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是這個王雯竟然是公司王董事長的掌上明珠;二是輝子和阿雅分手了;三是阿雅辭去了公司總經理助理的工作;四是輝子和網董事長的女兒成雙出入高檔會所。
那天在街頭,我偶遇了阿雅。
她哭著說,我是鬼迷心竅,對不起你。輝子他媽的就是陳世美,負心漢。
我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心裡很是氣憤。
阿雅從側面表達出想要和我重歸於好,我斷然拒絕。
她很失落,臨走前告訴我,以後要防著輝子。
我說,防著輝子?從何談起呢?
阿雅說,我劈腿都是輝子勾引的。跟他好了後,他一直讓我打聽公司內部的人事調整。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心想,求上進是人的本能。
當天晚上我約了輝子。
一見面我就打了他一個擺拳,他的嘴角冒出了血。
他沒有怒。看著我說,我知道早晚都會有這一頓打捱,我不是個東西,不該搶你的女人,更不該拋棄她。
我又是一拳把他打到在地。指著他窘迫的樣子說,你他媽真不是個東西,早知道你這樣,老子當初就不該收留你。
他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他說,我一窮二白,只有這副臭皮囊可以利用。你說我攀高枝也好,走捷徑也罷,或者更難聽的那些話都可以。但你看看,我有什麼,我還有什麼?我不像你本來就很窮,你是體會不到從一個富二代跌落的感受。
我大聲呵斥,住口。你這些話都是在放屁。這是一個男人說出的話嗎?
輝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拍屁股上的灰,說,男人?有時候,我都想變成女人。這世界上就他媽屬男人命賤、辛苦。男人沒錢,什麼都不是。
木已成舟,就算打死輝子也無濟於事。我向他撂下,好自為之的話,轉身走了。
輝子在公司依然是一個光輝的形象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在王雯的幫助下,他順利的拿下了幾單生意,這讓董事長另眼相看。在輝子成功的影子下,我反倒顯得才思枯竭,人輕言微了。
一次王董事長找我談話,話裡話外透露出的都是關於創意總監職位的人選消息。
他說,你是公司的老員工了,這幾年為公司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裡。我希望你能考慮以下創意總監的的職位,這對你的發展將是一個質的飛躍。
我對王董事長的為人很是佩服,他明知自己的女兒王雯正在和輝子談戀愛,卻將此消息放給我。我內心感激。笑著向王董事長連連致謝,感謝他的知遇和提攜之恩。隨口問了一句,王雯不就是創意總監嗎?
他搖了搖頭說,她不行,承接不起的。我打算讓她去宣傳部。
一個月後,公司並沒有直接下達對我的任命,而是出了一張競選公告。大致意思是從公司所有年輕人中通過創意大賽的方式遴選出這個創意總監的人選。
同事們個個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也是格外用心,希望能抓住機會,勝出。
輝子那段時間總是有意無意的打探著我的創意方案,讓我心有顧慮。總感覺自己的身後有一雙陌生的眼睛時刻盯著我。
週末的下午,正是我的方案完成的時刻,接到了輝子的電話。他邀我去冰涼一夏主題啤酒屋喝酒。
我到達地方一看,王雯也在一起。我們起先是三人邊聊邊喝,一會兒功夫又加入了幾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美女。東一杯,西一杯,我喝的人事不知了。
第二天下午,王董事長召集全體幹部開會,宣佈比賽結果。
輝子成了創意總監,他儒雅的站起身向在場的人點了點頭。
接著王董事長惡狠狠地瞪著我說,鑑於公司裡有人剽竊他人作品,這個人被解僱了。他用手指著我說,請你馬上離開。
我明白了一切。
我極力爭辯。說,一定是輝子將我的設計方案從我的U盤裡拷貝走了。
輝子面帶微笑,突然間就凶神惡煞的面目猙獰。我百口難辯。
對於輝子,我誠心對待,就連我的銀行卡密碼都告訴過他。就在公司老總質問我設計方案的成型時間和存儲時間時,輝子像玩魔法一樣拿出了我竊取他的證據。我很清楚,輝子不是在玩魔法,而是先拷貝走我的方案存儲有郵箱,又從郵箱直接發到了公司的內部郵箱裡。我無力爭辯。
輝子盡情的表演著一切,他嘴角那一抹殺人的笑容,讓我心裡流著鮮血。我很氣憤,氣得心顫,欲哭無淚。
我轉身跑出公司大門,一路狂奔,一直跑上了離公司不遠的國貿大廈的樓頂。我的心被輝子用刀一刀一刀的割著,我彷彿看見看見自己的心鮮紅地滴答著血滴的樣子。
我狂奔去了國貿大廈,並沒有乘坐電梯,而是爬樓梯爬上樓頂的。到達樓頂的時候,我幾乎已經丟了半條命了,大口喘著粗氣。
我癱坐在國貿大廈的樓頂,像一堆爛肉似的了無生氣。我整個身體都鋪在了國貿大廈的樓頂。
腦海中氣憤的充斥了一張張醜惡的畫面。公司老總當著同事們的面,說我不思進取,靠著竊取別人的設計方案矇混過關。說我是麻繩穿豆腐,爛泥扶不上牆。
老總重重的將兩份設計方案摔在了我的面前。我慌亂中翻開。我的頭翁的一下大了,兩份方案竟然完全雷同。所不同的是一份上面寫著我的名字,而另一份方案上面卻是屬著輝子的名字。
我站在大樓的邊緣,心好像已經死亡了。迷幻中我聽見輝子對我說,跳吧,快跳吧,跳下去一了百了。跳呀。
我整理了一下我凌亂的頭髮,轉過身背對著街,想著這樣跳下去也許會死的仰面朝天。我要在死的那一刻瞪大雙眼,看看老天爺那副面孔。
我下意識的回了回頭,向下看了看,很奇怪並沒有路人駐足向上張望。那些在電影電視裡的橋段,卻沒有出現。
我又想,此時公司裡肯定正在為輝子慶功。輝子因為設計方案的事也肯定被公司老總任命為了創意總監了。
我心灰意冷的看了看公司的方向,大聲喊著,別了你們,別了西安。
我閉上了眼睛,慢慢將身體向後倒。突然間,狂風大作,天黑沉沉的就暗了下來,我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氣流衝擊著。我已經傾斜的身體瞬間被推直了。我看見一隻碩大的烏鴉,正盤旋在我的頭頂。我感到驚訝。
小時候,奶奶但凡聽見枝頭的喜鵲叫,就會笑著說,今天有喜事。可奶奶只要聽見烏鴉叫,就會奮力地叫著驅趕烏鴉,她說烏鴉叫是一種不吉利的徵兆。
我看著那隻碩大的黑烏鴉,心裡就想這麼高的樓層它就能飛上來?我冷笑著,指著烏鴉大聲說,你成了鳳凰了,還是一隻黑鳳凰呢。它一個俯衝就停在了我的眼前,懸置於空。它居然撲打著翅膀指著我,張口說我是懦夫,是一個沒用的傢伙。生命短暫,不可輕易糟踐。
我顫慄著身子,驚恐地望著它。
它突然躍過我的頭頂,兩隻巨大的爪子使勁蹬了一下我的背上,我被它蹬了一個狗吃屎,匍匐在了國貿大廈樓頂的中央。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醒了過來。我草草收拾好了心情,順著樓梯一步步向樓下走去,到達一樓的時候,我的心情輕鬆了很多。好險,身體髮膚,父母所給,為了那不值得的人和事差點就鑄成了大錯呀。我苦笑了一聲,起身走了。
4
我開始在城市裡流浪。
在酒吧買醉的日子裡,我迷上了紅酒。腥紅的酒在高腳杯裡默默的散發著清香,映照著我悲慘的人生。我有意識學外國電影裡那些金髮碧眼的漂亮女人們品紅酒的高貴的樣子,自樂其中。
我卻不知道,自己正被一雙貪婪的眼睛盯住了。每次去酒吧,我只要一隻紅酒。慢慢品咋,輕輕地嘬它,味蕾裡湧動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直到一瓶紅酒被喝個底朝天,我才暈暈乎乎的喊買單。
服務員告知,有位女士已經買過單了。我四下裡張望,一個臃腫的女人衝我招手。看樣子是個富婆,我向她拱了拱手,徑直走出了酒吧。
一連好幾個晚上,同樣的事不斷地發生著。那個胖女人,主動走進了我。
一來二去,我和她接觸的多了,彼此也就熟知了起來。為了羞澀的口袋,我成了她的員工,做起了服裝設計效果圖的繪畫工作。這雖然與我在美院學的專業大相徑庭,但畢竟還是拿畫筆的。
這個女人四十多歲,一臉橫肉,生的五大三粗,除了走路帶風,並無半點女人的溫柔,讓人有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私底下我們幾個同事都叫她--—爾頓(二噸)。
跟著這個女強人,我大開了眼界。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我感受到了她對我的攻擊。我時常忍受著這個老女人在我身上摸一把或掐一把,我厭惡至極。
在她一次醉酒後,她想用一張50萬的現金支票,買我做她的情人。我感到噁心,想吐,斷然拒絕了。我想,自己又不是輝子那種人。
她是一個典型的女強人型。老公常年在國外,她獨自一人撐起這麼一家大企業也實屬不易。在她公司期間,我畫小樣的工作成了第二,陪她到成了首要工作。當時我一度想放棄,但她開給我的薪金卻很誘人。
我發現自己變了。
直到有一天,在她的公司我碰見了那個我一輩都不願意再見的輝子,再一次我被命運戲弄。
輝子和王雯手挽著手,和我相遇了。輝子西裝筆挺,身邊的美人熠熠生輝,幸福甜蜜的一對才子佳人。
輝子慢下了腳步,調侃著說,喲,你還活著呢?
王雯咯咯直笑,像母雞下蛋。
我淡淡的看著他們說,你們都沒死,我咋敢死呢?
他們的立即就紅霞滿臉了。
算算日子,已經6年了。看來輝子已經是新一代的當家人了。輝子見我的表情竟然沒有絲毫愧疚感,他瞪了我一眼就拽著王雯走進了胖女人的辦公室。
那天晚上,那個胖女人約我去了酒吧。
她問,你和輝子之間有啥過節?
我說,不說了,都過去了,說來話就長了。她又說,輝子想以少賺10個點的讓利生意讓我轟你走。
我的心立即就扭曲了,想要報復輝子。
那天晚上,我成了這個老女人的獵物。輝子的生意也因此黃了。
當然,兩個月後,我就像一件衣服一樣被那個老怪物丟棄了。因為她又瞄上了新的獵物。
我默默地離開了,就像那次想輕生一樣的心境離開了。
後來我竟陰差陽錯的又遇見了阿雅。
阿雅顯得成熟了許多。她說這幾年一直在心裡懺悔著自己的過失,反思著對我的傷害。她說她這些年都距男人於千里,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們又開始了新的戀情。
我們共同經營起了一家麵館,用一雙手擀著自己的明天。
上週,我和阿雅去逛商場,發現了王雯和一個外國人也在商場裡。他們親密的舉止,使我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王雯看見我的時候,趾高氣昂,一臉不削的樣子。
我和阿雅驚詫的看著她說,輝子呢?
王雯笑了笑說,那就是一個廢物點心,早離了。
阿雅跳了起來,高興地看著我說,狗日的輝子活該,罪有應得。
那晚我一直都在想輝子,失眠了一夜。
啤酒的成分大半都是水,我的膀胱憋得難受。我晃悠悠地走進了衛生間,看著鏡子,我滿臉是淚,竟失聲痛哭了起來。
阿雅睡眼惺忪地走出臥室,像一個潑婦一樣大聲叫嚷著說,你有病呀,半夜不睡,還喝酒,還哭?
我用毛巾擦了擦眼睛,走進了臥室去睡覺。
第二天中午,忙完了午飯時間,我在街上閒轉。看見一個穿病號服的人,被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追逐著。那前面跑著的人終於被後面追的人按在了地上,人從周圍忽的一下就圍觀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輛車身寫有“某某精神病醫院”字樣的車開來了。我走進人群,一眼就看見了那穿病號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輝子。
我喊了一聲,輝子。
他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我。突然間就發起了狂,幾個人連拉帶推的將他塞進了車。
救護車的警報聲,劃破了城市的天空,那車冒著青煙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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