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不要再用海子的詩句發狀態了!面朝大海,並不會春暖花開!

2016年寫的舊文一篇。

這篇發表在很多地方了。這個時代,一些話題總要被重提。

求你不要再用海子的詩句髮狀態了!面朝大海,並不會春暖花開!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如果海子不死,是否會愛上這句歌詞?

今年是海子離開的第27年。在三月的春天裡,詩和遠方同在,歲月跫音,被神化的海子再一次“復活”。他的名字和詩句再一次被人們提及,各種形式的紀念活動頻頻上演,似乎都在努力地“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用詩歌紀念海子,有人說,不理解的人覺得酸,但詩和民謠一樣,這種最散漫的文體,是為表達無法量化的複雜心緒而存在的。如今,在社交平臺被刷屏的歌詞中,“詩”和“遠方”成為愛好文藝的人們理想的生活狀態。在一個情懷容易被肢解氾濫的時代,詩與歌悄然碰撞,它代表的是人們心靈的歸宿?或僅僅是一碗被詬病的“雞湯”?

海子和他的“遠方”

有人說,高曉松在新歌《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裡大談的“遠方”,是從海子的詩歌裡討了個巧,將海子的“遠方”演變成“詩和遠方的田野”,有了具象的意義,成為人們對生活的希望和熱枕。

八十年代,中國詩壇有舒婷、北島、顧城,而“海子永遠排在最前面”。1989年,海子自殺,正讀大學的高曉松極其悲傷,他曾在一篇紀念海子的文章中寫道:“我個人最喜歡的一句是‘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海子是一個很冷靜、很冷酷的詩人,一句話破除了那種所謂羅曼蒂克文藝青年總在追求的‘遠方’。”

這句被高曉松鍾愛的句子來自海子的《遠方》,是一首寫給自己的詩。

海子生前曾兩次到達西藏,1988年,他第二次入藏,據說是因為一位女詩人。他們在詩歌活動中結識,這位女詩人比海子大十歲,得到母性溫暖的海子保持著單戀。在被女詩人拒絕後,海子寫下了《遠方》。“遙遠的青稞地/除了青稞一無所有/更遠的地方更加孤獨/遠方啊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不難看出,海子的“遠方”,擁有著一片廣闊的空無。

此前,海子曾經歷過一段“最艱難、最兇險的關頭”。1986年,他結束了兩年的初戀歲月,“我差一點被毀了。兩年來的情感和煩悶的枷鎖,在這兩個星期(尤其是前一個星期)以充分顯露的死神的面貌出現。我差一點自殺了……”在日記裡,海子寫下絕望的文字。同年,海子創作《九月》:“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我把這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黑夜的獻詩

——獻給黑夜的女兒

海子

黑夜從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豐收後荒涼的大地

黑夜從你內部升起

你從遠方來, 我到遠方去

遙遠的路程經過這裡

天空一無所有

為何給我安慰

豐收之後荒涼的大地

人們取走了一年的收成

取走了糧食騎走了馬

留在地裡的人, 埋的很深

草叉閃閃發亮, 稻草堆在火上

稻穀堆在黑暗的穀倉

穀倉中太黑暗, 太寂靜, 太豐收

也太荒涼, 我在豐收中看到了閻王的眼睛

黑雨滴一樣的鳥群

從黃昏飛入黑夜

黑夜一無所有

為何給我安慰

走在路上

放聲歌唱

大風颳過山崗

上面是無邊的天空

《黑夜的獻詩》寫於1989年2月初,海子自殺前的一個月。“你從遠方來/我到遠方去/遙遠的路程經過這裡/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海子再一次提及“遠方”,以一個模糊不清的地點,寄託著他全部的絕望,在“來去之間”,回顧著其孤獨的一生。

1989年3月26日,“要做遠方忠誠的兒子”的詩人海子坐在冰冷的軌道上,以死的方式,拋棄了生活的苟且,奔赴到那個被他稱作“除了遙遠一無所有”的地方。

海子是熬製過期的雞湯?

有人說,海子以死亡的缺席,贏得永恆的在場。高曉松迷戀著海子的“遠方”,而高曉松的“遠方”在網上被瘋狂地流傳,被無數人推崇、共鳴著。

很多人搞不清為什麼喜歡這句歌詞,只是單純地聽到“詩與遠方”,就忍不住淚流面滿。

這似乎與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樣,在多次傳播後,有了一種心靈雞湯式的變質解讀。

子創作於臥軌自殺前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其實是充斥著無盡的絕望和悲傷的。“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很多人只讀過海子的這一首詩,在詩句中,海子描述的,是普通人嚮往的生活,但於海子而言,這首詩卻寫了他赴死前無盡的悲涼,海子用“明天”這一模糊的意象代替了他即將消逝的生活。

“在被按下快進鍵的當下社會,很多人紀念海子,其實並非是醉心於他的詩,更大程度上,他們是想通過這樣的切入,表達自己對詩歌以及詩歌裡描述的詩意生活進行一場現實的懷念。”

而海子的詩歌正好成為利於傳播的承載體。在如今,詩歌正逐漸模糊化、邊緣化,很多人在詞語中尋求生活的缺失,從而無限放大並曲解詩句本身的意義,讀者用溫柔的眼光淨化掉海子詩句中原有的悲傷和絕望。英年自殺的海子不再是完整的個體,他僅僅是一個符號,標誌著美好的大海和春天。

很多人喜愛海子的詩,簡單地如同愛那首歌曲《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

在周雲蓬演唱的《九月》底下,有網友留言:“這才是遠方”。然而,這首在海子絕望之中寫下的“遠方”詩,與多數讀者的理解有著很大的出入。

很多人真正理解詩和遠方嗎?或許不然。木心曾說:“人類文化的悲哀,是流俗的易傳,高雅的失傳。”“遠方”的海子,曾用近200萬的文字引領詩歌進入黃金時代,如今卻僅憑几句膾炙人口的詩句,流俗在朋友圈中,陷入進巨大的誤解之中。

“平民化的”語言並非是扭曲的共鳴,三月的春天也並非是紀念者神化的狂歡。解讀海子的一生,及詞語間純粹的詩意,或許才是對他,最好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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