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基本都是靠牲口打場,一頭牛拉著一個石磙你還記得嗎

每年農曆二十過後至五月上旬,是我家鄉收麥的季節。

天氣漸漸熱起來,田裡的麥子正一天天成熟,由青綠色變成金黃。房前屋後的柳樹葉子正鬱鬱蔥蔥,人們也都換上了短褲短褂。

八十年代基本都是靠牲口打場,一頭牛拉著一個石磙你還記得嗎

高高的麥秸垛

留給我記憶中最深刻的收麥經歷已包產到戶,當時收麥是農村一年中的一件大事,關係到家家戶戶的溫飽。收麥前幾天大人們就開始忙綠起來,把平時不使用的鐮刀拿出來,重新釘鐮把,杖木鍁,捏木杈。同時,還要到集上買把大掃帚,竹爬子,籮笸等農具。

一大早,父親就起來磨鐮刀。一塊一尺見長兩寸多厚的豆青色磨刀石,放在一條長凳上,父親岔開雙腿騎在凳子中間,嚯嚯磨起來。我和弟弟睡在大門外一棵大槐樹下,雖然被磨鐮聲驚醒了,但是,我倆依然懶得起床。快起來了,看看人家都割半畝地了,太陽都一樹梢子高了,母親一手拎著一把鐮刀,一手提著一壺開水,邊走邊喊我倆。這時候,父親已磨好鐮刀,3-4把磨得精光發亮的鐮刀擺在地上。我和弟弟揉揉惺忪的眼,不情願地下了床。把這幾把鐮刀都放進架車子(即平板車)廂裡,再把那幾把木杈、爬子也放進去,還有一條剎車的尼龍繩,父親吩咐我。

我拉著架車子向村外的麥田走去,弟弟在後邊跟著。一望無際的麥田飄著麥香,麥田裡處處都是收麥的人,不能幹活的小孩子在田間地頭玩耍。雖然太陽已升了老高,但是,麥穗還有點潮溼,一夜的露水還沒有風乾枯黃的麥葉。母親已經割了兩丈多長,我把駕車子停在地頭,從車廂裡拿起一把鐮刀,彎腰割起麥來。我左手攬一把帶穗的麥稈,右手握住鐮把,鐮刀緊貼地面哧啦哧啦割起來。剛開始,鐮刀磨得鋒利,割起麥來既快又省力,割著割著,我感覺有點吃力了,趕緊直起身子,有點腰痠背疼,不過,看看前方望不到頭的麥田,還得繼續彎下腰慢慢割,弟弟在我身後慢慢地割著。

割麥是一件辛苦活,既累又髒,早上割麥還好點,中午就受罪了,頭頂著火辣的太陽,再熱的天氣也要穿上長袖褂子,防治麥芒扎胳膊。往往割丈把長,就要站起身子,歇歇!凡割麥的,幾乎人人肩膀上都耷拉著一條溼毛巾,為的是不斷地擦滿頭滿臉的汗水。

一家四口人一畝地麥子最快也要兩晌收割完,割到一半或一少半時,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喝點水,吃點東西。下地時用毛巾包上3-4個白蒸饃,或頭一天晚上煮好的幾個雞蛋。這時候,父親總是蹲在磨刀石旁邊重新磨下鐮刀。小憩一會,父親把鐮刀也磨好了,一家人繼續割麥。割到一多半時,母親會提前回家做早飯。我和父親、弟弟也停下來,開始往駕車子上裝麥。

八十年代基本都是靠牲口打場,一頭牛拉著一個石磙你還記得嗎

牛打場

裝麥是個技術活,裝滿車廂很容易,再往上裝就費勁了。麥杆過了駕車兩頭的護欄後需要上去一個人踩車廂,不然,裝的不實在,容易翻車。弟弟身體輕,踩車廂的往往是我。我踩著前車把跳進車廂,手裡拿著一把木杈,有不勻的地方來回挑動一下,保持裝的平衡。一駕車麥子裝得差不多有一丈高,就不再裝了。父親用兩杆木杈插進裝好車的麥稈裡,我踩著靠近麥稈的木杈一頭,小心地慢慢下著。然後,父親在駕車後尾巴橫樑上兩邊系一根有手指粗,兩三丈長的尼龍繩,嗖一聲繩子從高高的麥草上撂到車前。這時候,我和弟弟兩手使勁托住車把,父親開始一邊一邊的剎緊繩子,牢牢地系在車把上。就這樣,一架車子帶穗的麥子裝好了,我架著車把,父親和弟弟在後邊推著。

一車麥子在地裡拉著很吃力,往往需要歇幾歇子才能走到地頭。上了路,走起來輕鬆多了,路上拉麥的鄉親絡繹不絕,有空車來的,有重車回去的,大家見了面總是客氣地問候幾句:“割多少了?今年產量不錯吧,吃飯嗎來。”一路上從車子上掉下的麥穗,走在後邊的人總是要不斷地彎腰拾起來。

麥子拉到場裡,就靠邊掀翻。打麥場是在收麥前磨好的,那幾天總是能聽到石磙吱吱呀呀的操場聲。打麥場一般靠近村前村後,一家一戶緊挨著。收麥頭兩天,打麥場上還看不到多少帶穗的麥稈,過了兩天後,幾乎每家麥場上都堆滿了帶穗的麥稈。有的打麥場面積大點,就攤開一場帶穗的麥稈,未打下麥粒的麥稈先堆放在一邊。面積小的,就先把從地裡拉回來的麥子跺起來,等收割差不多了,再攤開打場。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基本都是靠牲口打場,一頭牛或是一匹馬拉著一個石磙,一個人用一根長長的繩子牽著牲口站在麥場中間,來回反覆轉著圈,約莫著有麥粒從麥稈上碾下不少了,就停下牲口,一家人一人拿一把木杈,手忙腳亂地翻起場來。等把上邊的麥穗翻到下邊,曬一曬太陽,再接著打第二遍場。牽著牲口打場是無聊的,也是受罪的,頭頂著火熱的太陽,一站幾個小時。多數是父親打場,我們坐在樹底下涼快。有時候,我也替換父親一下,戴著父親的破草帽,手中拿著一杆長長的牛鞭,一旦發現牛慢了下來,就抽上一鞭子,現在想像,牛實在太辛苦了!跟牛比起來,人乾點活不算啥。

一般麥打三遍,就可以起場了。把碾下麥粒的麥稈用木杈挑出,垛在麥場的一角。收麥期間,最怕下雨。一下雨,一家人慌得頭昏眼花。正打著的麥子得趕緊垛起來,正晾曬的麥粒得抓緊收起來。夏天的雨,來的急、來的猛,頭上正陽光燦爛,突然一陣黑風,噼噼啪啪就下起了大雨,大人、小孩,能拿動木杈的都得上場,大家一陣忙亂,往往一場麥垛好了,天氣又放晴了。

麥粒打下後,還要揚場,就是把帶有麥糠的麥粒揚出來。揚場是個巧活,得會趁風,一般揚場都是在晚上,因為白天需要下地收麥和打場,而夏季的晚上往往風小,沒有風揚場就費勁了。順著風口,鋤一木鍁帶糠的麥粒,使勁高高揚起,才有可能把糠揚出去。父親揚場是很在行的,我在下邊打落,把麥糠用掃帚輕輕從麥粒上掃出去。旁邊放著馬提燈照明,父親一鍁一鍁地揚著,幾百斤麥子,往往需要2-3個小時才能揚好。

八十年代基本都是靠牲口打場,一頭牛拉著一個石磙你還記得嗎

揚場

​揚好麥子,就在麥場上休息了。因為收麥季節,幾乎家家都搬一張單人床放在打麥場上,為的是幹活時間長了,就就地睡了。躺在鋪著蘆葦蓆小木床上,仰望著滿天的繁星,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

經過幾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綠,麥子總算全部打下來了,但是,還不能放鬆,因為剛打的麥子需要晾曬。場地大的可以曬上幾百斤,甚至上千斤麥子,一般曬上兩天,麥粒就乾透了。晾曬小麥是最快樂的時光,早上起來把新鮮的麥子一袋袋倒在打麥場上,然後攤開。曬麥子需要有專人看著,一是為防止鳥、雞偷食,二是需要不間斷地用竹爬子或木鍁在麥場上來回翻趟,為的是儘快曬乾。看著曬麥的活多交給我,這幾天的日子是最快樂的,我在離曬場不遠的一棵大樹下,鋪一張涼蓆,拿一杯本書,躺在涼蓆上滋滋有味地看著,書中的故事把我帶向一個遙遠的境界,多日收麥的疲倦盡煙消雲散。

在小麥收割脫粒晾曬結束的同時,還要把打淨麥粒的麥秸垛垛,因為麥草是牲口的飼料。那時,村前村後,打麥場上,隨處可見一個如小山丘大小的麥秸垛。看看誰家的麥秸垛大,就知道誰家的麥子打的多少。

一個麥忙季下來,短則半月,長則二十多天,如果遇到陰雨天就得一個多月時間。不過,看著一囤新鮮的麥粒,吃著白蒸饃,倒覺得雖苦猶樂。到了九十年代,已經有少數人買了小四輪拖拉機,打場不再用牲口了。不過,由於小四輪少,往往打一場麥要等上大半天。那時候,有小四輪的真是風光,後邊跟著成群的人等著排隊,有不少人向小四輪主人又是敬菸又是端茶水。小四輪主人到吃飯時,多是吃著變蛋,喝著啤酒,讓人很是羨慕。小四輪打麥,一般論小時,一小時大概12元,也有15元的,一場麥打一遍只需20多分鐘。多數是賒賬,等麥季過了,再一家一家收錢。

到了九十年代,幾乎家家都有了小四輪,經濟好的還買了脫粒機,打麥場上再也見不到牲口打場了。這時候,也有了小型收割機,地裡人工收麥的越來越少了。進入二十一世紀初,大型收割機走進了麥田,收割脫粒同時進行,在田間地頭用編織袋直接裝麥粒就行了。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回首三十多年的變化,真是如在夢中。我很慶幸自己出生的年代,經歷了農耕生活,也經歷了現代化。今後,農村的孩子再也經歷不了人工收割小麥的場景,更感受不到那時的艱辛和快樂。我想用文字記錄下來那個時代的收麥經歷,為的是不忘過去,更加珍惜今日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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