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打場”那點事

今天是2020年3月10日,是封城隔離的第四十九天。今天確診病例16人,方艙已經休艙到只剩下兩個。我的戰疫隨想也接近尾聲 沒有更多的話題。今天就想點別的吧!憶少年,“打場”的事。

我生活在長江邊黃岡市的堵城鎮。長江三江口的一條支流流經我們村(以前的生產大隊)。長江流域中游沖積平原,經濟作物是麻和棉花,糧食作物是小麥。小麥棉花套種,冬小麥,春天套種棉花,叫插棉籽。到五月下旬小滿後開始收割小麥,這是農忙季節,叫做”搶四快”。搶收割,搶脫粒,搶晾曬,搶收藏。每年到麥收季節,學校都會去農村支援四塊。我們六十年的人幫助大人搶四快正好在上小學(1971年到1977年)。這個時間段正好是農村大集體,生產小隊、生產大隊和人民公社。當時每個大隊都有自己的小學,條件好的還有初中。

大集體的農村打場是以生產小隊為單位的,當時一個生產小隊有四十多戶人家,人口一百五多。能出工的勞動力也就四五十人,包括婦女。因此,搶四快勞動力人數不夠,經常到種水田的回龍山(林彪的家鄉)陳家店(陳潭秋的家鄉)和陶店去請幫工。小時候我們幫助大人打場只是做些外圍的工作。收場的時候,我們的任務是撿麥子,當時有一首兒歌的唱詞“割草施肥拾麥穗”這就是小學低年級的幫助大人打場,而且是由老師帶領的。一般情況是安排到不同的生產小隊,生產隊會安排一個午餐。其實我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吃外頭飯”。

在湖北鄉村把城鎮裡的工人稱為“吃外頭飯”的人。而農民每當農忙時,把飯送到田間地頭,以節省來回路途的時間。而這種送飯到田間地頭的飯,也是外頭吃的飯,所以,農民戲稱他們也是“吃外頭飯”的。由於我們大隊有九個生產小隊,因此,我們小學在麥收季節一般會吃上五天的”外頭飯”。白天由老師帶領去撿麥子吃外頭飯,晚上回家,這個時候才是參與生產小隊的”打場”。由於生產隊的勞動力白天要忙著收割和運回並堆麥草堆。所以脫粒都放在夜晚。一般情況下就是三班倒用一個通宵完成脫粒任務。這個三班倒中間有“倒夜”(湖北鄉間俚語,指的是夜間的加餐。湖北黃岡方言,把吃晚飯叫做“過夜”,晚上的加餐,就是“過倒夜”)。

我們自願加入幫助“打場”不是任務,而是自願的。為什麼會自願加入?其實就是衝著這個”倒夜”而來,不是說我陪著熬夜就有一份“倒夜”,而是熬到了自家人換班了,就能領到”倒夜”跟他們一起分享了。通常情況這個”倒夜”是難得的炸油條,一個人一般會領到四根油條。對於農村孩子來說,能吃上油條很難得。因為那個時候油麵粉都是憑票供應的。即使有面粉你家也沒有油炸食品的。所以很稀罕油條,代價就是陪著大人打場。有的時候機會好,也可以在打麥場混一個臨時工的角色,然後可以減半領到“倒夜”和五個工分。我就有幾次這樣的機會。

黃岡縣堵城公社堵城大隊四小隊(也有一個時期叫堵城三大隊)有一個割麥收場和一座倉庫。我記事時候,這個倉庫和打場已經建好了。每年麥收和收棉花的季節,這裡都很熱鬧。尤其是麥收季節的打場,通常會有通宵的脫粒工作。當時的脫粒機是電動的又高又大,機頭有一個操作平臺,由兩個男勞力往機口放進一捆麥子,這兩個操作手叫做”喂機子的”,給“喂機子的”提供麥捆的是上游運送隊,包括從麥堆把麥子卸下來運到喂機手的傳送帶上,通過傳送帶傳遞到喂機手,這就是上游操作。那麼中游怎麼操作,負責什麼?中間是最重要的,是出麥子的。麥粒有兩個出口,一個是飽滿的麥子,一個是沒有長好的癟麥粒。飽滿的麥子必須過磅稱然後運進倉庫,而癟麥就堆在倉庫的外面。麥子過磅稱後一般會有一個記有數字紙條,在倉庫的門口,這張紙條交給看門人,收好後一起交給記賬員統計。我能得到的任務就是那個收條的崗位。一般由兩位小同學負責。一般情況只在上半夜安排小朋友,下半夜就是安排一個大人了。只有一年我排在了下半夜。再說打麥機的下游。打麥機的下游非常辛苦,也是最髒的活。主要是收捆麥稈。在打麥場的高燈照耀下,打麥機的尾部張開的大口不停的吐著灰塵。而工作人員不停地從煙塵中抱出麥稈,然後紮成一捆,然後再運到麥堆堤腳堆成麥草堆。整個脫粒過程就完成了。由於我們生產隊小,一個晚上,兩個班次也就打完了場,我們也就幸福的吃上“倒夜”了。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雖然辛苦,雖然就為了“倒夜”,卻是認為那麼值得,那麼回憶起來都甜蜜,讓人願意再來一回這樣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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