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独家|专访《美丽》监制程青松、导演周洲

关灯独家|专访《美丽》监制程青松、导演周洲

头回来西北边陲上高原,幸运地没得高反却被紧凑的电影展节奏逼得透不过气。见面会一个挨着一个,和导演约访谈也是见缝插针。

比媒体更疲惫的应该是参赛剧组,今天一早我与《美丽》的监制程青松和导演周洲见面,下午再路过的时候他们依旧在咖啡厅里轮换着桌子挨个接受采访。

我问周洲,这几天累吧?他答,更多的是喜悦。

《美丽》是本届First青年电影展主竞赛单元的一匹黑马,因其题材入围“一种立场”单元,同时女主角池韵也凭借着公认的出色演技获最佳女主角提名。

关灯独家|专访《美丽》监制程青松、导演周洲

(文末有福利相赠!)

一冰:说说《美丽》的缘起吧,你和池韵是怎么认识的?

周洲:2012年,我是长春电影节的嘉宾,遇到了当时作为志愿者的池韵。第一次见她特别有意思,她来给我送饭票,我当时在洗澡一身的水,穿上衣服了头发还是湿的。我一打开门,见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眼神中有非常多的故事, 当时就觉得她和其他女孩不一样。

后来又在其他场合碰见了她,有了机会在大学里看她演《暗恋桃花源》里的云之凡,还在各大学的评比中获得了金奖。她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其实是很难接近云之凡这个角色的,但是她演得非常好,她似乎懂得那种情感,她的表演也孑然于众,她一人的表演带动了全组的表演,我当时就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天才演员。那一刻,我就有了把做导演这件事具体落实在什么地方的想法。

过去我在武汉科技大学读书,电视专业,但一直都很喜欢电影。毕业后我去到了北京,发现去任何一家电影公司都很难,到公司前台递简历对方都不收。但是非常幸运的是当时《中国电影报道》正在招人,我就去了。总算是进入了电影这个圈子,但是想做导演还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的,需要钱也需要其他储备和基础。我一直都有做导演的想法,但真的第一次似乎可以实现了,就是2012年遇到池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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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周洲 右:池韵

一冰:《美丽》的剧本从何而来?

周洲:自从定下池韵之后,又经过了三年,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故事和人物,一直到2016年的时候,我了解到了一个叫美丽的女孩的故事,我觉得特别好。美丽的形象在我心里种下了根,接着我就很兴奋地和池韵说,我们可以拍这个。

但是美丽是个悲剧,又是同性恋者。对于我的最大挑战就是拿了钱拍完之后该怎么办,似乎是在做一件没有希望的事。我内心就有一个比较艰难的抉择过程。最后就像怀孕生孩子似的,我已经有了故事,池韵也参与了编剧,把人物内心世界也掺摸得非常透了,怀孕的母亲不生产必然是特别难受的,不得不生了,那就只能拍了。

当时我还在《今日影评》工作,有机会请了两个月的假,很快飞到长春准备拍摄。因为是自己拿钱拍,资金只够支撑11天的拍摄周期,又加上一些场景没法给我们用那么久,最后把拍摄时间压缩到了8天。

整个《美丽》诞生中,其实最艰难的还是那个抉择的过程。在这中间程青松老师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拍摄前我和程青松老师见了一面,询问他能不能拍,甚至问过他“拿手机拍行不行?”当时我也有很多不确定, 结果程老师第一次见面就说得很直接,他说去做吧,你不用考虑我的钱,我一分钱都不要给你做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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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松

一冰:我注意到《美丽》当中有许多长镜头,对于一部小成本影片来说这么大量地使用长镜头是否有些奢侈?

周洲:确实长镜头的拍摄难度非常大。难度主要是在演员的表演,因为在动辄十分钟的长镜头中,演员往往会面临着喜剧任务和情绪的转换,他得有极强的信念感在任何时间内都不被外界打扰,专心地在戏剧内部做人物应该做的事情。这也就回到了当年我看池韵表演《暗恋桃花源》,舞台剧演员肯定会受到台下嘈杂环境的影响,但是她却能够融入进去,能量惊人。也是出于这一点,我敢于用长镜头,用这种奢侈的方式去组织电影的拍摄。当然长镜头也很实际地保障了《美丽》在8天内就杀青。

我们这次使用的是非常轻便的一款设备,叫Osmo,是一个手持云台,加上一台iphone就可以当监视器使用。但是它也有诸多缺点,比如画面质量相对来说较差,聚焦能力也比较差,需要摄影师来操控,所以拍摄中为了使演员尽量不虚焦,我们也是采用了比较安全的焦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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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影片最后一镜,美丽进入室内杀了姐夫,镜头没有推进去跟拍,只停留在门口听里面的声音,导演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周洲:感性的层面上我不想再把那种仇恨撕开,我觉得有时候表达一旦过头就有炫技和投机之嫌,我不希望这样,我希望它朴实。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在这样一个场景中如果用声音来传递一种真是会更好。因为声音本身就真实,让观众在声音中体验这个氛围和力量,那是一种很有张力,非常奏效的手段,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

我拍电影对于素材的检查就是声音,声音准不准,声音中演员的情绪对不对,声音中对话有没有交流感,声音打把打动人,我都是靠声音来识别的。

这一镜把声音的效果做到最大,我现在依然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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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除了池韵是专业演员外,《美丽》中其他角色都启用了业余演员,导演有什么演员调教的经验可以分享吗?

周洲:我建议他们不要去演,不要把自己当成演员是第一位的。你不要给他一句具体的台词,也不要告诉他做什么具体的动作,因为他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指令上,他的表演就很容易会紧张和做作。

所以像姐夫的演员来了以后,我们在剧组里就开始叫他姐夫,让他尽快地适应这个角色。在戏剧场景里姐夫要做什么事情,我会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他可能会想导演也不知道我会演成什么样,我就要让导演看看我是怎么样的。我觉得演员的自信是很重要的,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这个是非职业演员演不出来的。

一冰:你们在筹备,包括后期阶段,有预计到《美丽》有这么高的反响吗?

周洲:我没有预计到。

程青松:周洲拍这部片子的时候,不管我是以什么样的角色参与进来,首先创作上是完全信任他的。拍什么样的片子,用什么创作手法,我作为监制是不管的,我希望只是能在其他方面给他一些好的建议。只有在自由自在的创作环境下,表达才会最充分。

因此拍的时候我们没有考虑题材能不能过审,只是拍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我们不希望题材让我们变得缩手缩脚,如果表达不够真诚,会对人物没有足够的悲悯,观众自然不会认可,我们是由衷地、彻底地表达,那就一定会得到大家的认可,这是顺理成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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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你为什么会在万千剧本中选中了周导的作品?

程青松:不是我选择了导演,是导演希望我能参与进来,他知道我在LGBT领域有所思考,也对这个题材有所研究。我在大陆、台湾出版了关于同志电影的书,收藏了所有能买到的关于同性题材的电影,不管什么年代、国别、导演。

中国几乎所有的导演都拍过同性题材,包括许鞍华的《得闲炒饭》、关锦鹏的《蓝宇》、陈凯歌的《霸王别姬》、王家卫的《春光乍泄》、张元的《东宫西宫》等等,说明这个题材并不是特殊的,它只是关于人和人性的一方面。

我们没有带着拍同性题材内容的目的拍摄这部影片,只是碰巧这个女主人公的家庭不理想,一个男人对她施暴以后,她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寄托情感。所以《美丽》不是一个纯粹的关于同性的爱情故事,而是关于人的。

一冰:一些媒体评价《美丽》这部影片的亮点是没有放大同性这个题材,所以可以说影片真正吸引你的并不是同性题材吗?

程青松:有一部分是它是同性题材,另一部分是它表达的了人的处境的故事。女主人公生活在一个三线城市,她只是想拥有稳定的职业,过普通人的生活,她只有过普通生活的需求,但是这些都在逐渐地破灭,这样的故事有自己的独特性。正是这个点吸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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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你自称是一位女权主义者,《美丽》作为一部女权电影,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程青松:女权是最近全世界的热点,今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女导演们因为只有两位女导演得到金棕榈而游行;好莱坞的女明星站出来,说出侵犯她们的男性;现在中国的女作家蒋方舟、春树也勇敢地站出来,讲出自己被性侵的事。

对于我个人来说,女权主义是很简单的,就是女人和男人一样拥有完整的身体和生命,是平等的,而不是把女性作为被消费和物化的对象。但是在男权社会里,女性的处境比男性艰难很多。我是一个女权主义者,这是来自个人身份,我是一个公开的男同,作为一个不是主流性取向的人,能更加理解女性作为弱势群体的处境。

有时候我参加活动会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如果有男性和女性两位嘉宾,我一定会把女演员的名字放在男演员前面,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这样,这是我所表达的对女性尊重的方式。《美丽》和整个世界关注的热点不期而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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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通过《美丽》导演想表达什么?

周洲:这个问题往往对于创作来讲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是你觉得它有魅力。你觉得它的内在情感,囊括的有关生命的尊严,都是令你神往的事情。

就好比我喜欢巩俐,为什么我要去看她?只因为我喜欢她,没有为什么。我喜欢美丽,为什么要拍她?只因为我觉得她有魅力,我对这个人物有感情。

一冰:你们下一步的宣发方向是什么?

程青松:《美丽》是一部独立制作的电影,不像传统制作的电影分宣传、发行这些阶段。我们拍电影,还是很希望能进电影院,让大家看到,但是要看沟通的结果。去年王超导演的作品《寻找罗麦》涉及到了男性同性情感的话题,它在电影院上映了。我们也会尽力沟通,增加《美丽》进院线的可能性,但这个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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