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麵皮
晨光熹微， 薄霧微涼，
當清晨第一縷光，
照射在西北的黃土大地上，
沉睡的城市在夜幕中緩緩醒來。
在陝西岐山，
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
擀麵皮小攤前，
此刻卻早已坐滿了來往的食客。
有年過古稀的老者，
有精力旺盛的青年，
有嬉笑追逐的孩童，
他們坐畢大聲叫道：“來一碗麵皮！”
攤主則熱絡地招呼：
“辣子多還是少？”
只見師傅手起刀落，
一張張摺疊齊整的面片，
在手中利落地切成均勻的長條。
然後抓起一撮麵皮，
迅速在鮮紅的辣椒油中一涮，
淋到大碗裡快速攪拌，
一碗麵皮瞬時被染得鮮紅熱辣。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好似一場絕技表演。
攤主張乖勤，
賣擀麵皮已經有30幾年了。
寒來暑往，
她就像個擺渡人，
小小攤位上的食客，
也換了一批又一批。
老人吃罷擦擦嘴，
笑著說：“牙口不行了，
卻偏偏愛吃這一口。”
就算時光變遷流轉，
那份老味道也始終沒有變過。
張乖勤每天攤開食攤，
不到三個小時就準能賣完收攤。
生意之所以好，
是因為有自己獨特的秘方。
涼爽、勁道，
鮮香、麻辣，
每一口都回味無窮。
不同於普通涼皮，
岐山擀麵皮有三個特點，
薄，勁，光。
皮薄，晶瑩白亮，清透可見；
勁道， 耐嚼耐品，嚼勁十足；
光滑， 細膩滑順， 直達脾胃。
每天凌晨三四點，
外面還一片漆黑，
張乖勤夫婦便已經在廚房裡做擀麵了。
發酵好的面水倒入鍋內，
用木槌反覆攪動，
直至面水糊化粘稠，
再用木鏟來回翻炒。
這個過程叫餈面，
極耗費人力，
也考驗手中的力道和對時間的把控，
餈好的麵糰要趁熱拿到砧板上，
擀製成一張張薄厚均勻的麵皮。
出鍋的面皮薄如蟬翼、
晶瑩透亮，
再一片一片，一層層摞起來，
隨吃隨用。
油辣子，
是一碗擀麵皮的靈魂。
張乖勤的擀麵皮從來不放外菜，
著重就是三種佐料，
油潑辣子，鹽水，和醋；
但就是這三種普通的佐料，
被調製出屬於自己的味道。
當地盛產的辣椒，
又紅又細，又辣又鮮，
可以做成辣椒麵，辣椒醬。
採摘來的辣椒待其曬乾後，
就用刀切成碎片，
倒在石碾上碾成碎末。
這可是一個技術活，
碾的太細容易燒糊，
太粗又影響口感，
其中的奧秘全憑個人幾十年的經驗。
然後在辣椒麵上鋪一層芝麻茴香，
再將燒滾的菜籽油，
潑入碾碎成末的辣椒麵上，
這一刻，
辣椒在高溫下發生劇烈的變化，
秦椒的香味和辣味被激發到極致。
頃刻間，
鮮香麻辣的香氣氤氳整個房間，
沸騰出陝西人血液裡的
那份豪邁與坦率，
攪動著人們的視覺和味覺。
不僅是油辣子，
連擀麵皮中用的醋，
張乖勤也是用古法純手工釀製而成。
必須在三伏最熱的天氣裡做曲，
因為溫度好，發酵快，
其他的時間，
溫度過低，則做不出來。
煮熟的大麥，高粱，紅小豆等
糧食放入醋缸內，
再拌上制好的曲，開始發酵。
恆溫的窯洞，
為釀醋創造了良好的環境，
經過兩個星期之後方才出醋味。
每個環節都不能有差池，
否則一切都要推倒重來。
一切準備就緒，
張乖勤夫婦就會在天亮之前，
出現在街市上。
用最簡單的食材，
混雜著油潑辣子的豪爽潑辣，
手工醋的憨厚淳樸，
在晨光中叫醒這個城市，
迎接最具人間煙火的美好生活。
3塊錢一碗，
這一碗普通的擀麵皮，
不僅是家的味道，
更是植根於陝西人心底的鄉味。
就像是一種延續和傳承，
將陝西人骨子裡的
自在，閒適、豪邁、淳樸
全都融匯其間，
交織出古城的千年歷史和文化底蘊。
哪怕後來長大成人，
背井離鄉，
哪怕走得再遠、飛得再高。
這份味道也始終藏在心底，
成為剪不斷的鄉愁，
慰藉著無數遊子的孤獨，
治癒著每個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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