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江南古镇马鞍山——历史烟尘

历史烟尘

涉湖,一块纯净美丽的水域,而世居湖边的陈胡两家湾村,却因利益权属之争,不惜多年湖滨恶斗,终至血染清流,令人痛惜。依地理而言,胡家咀近水涉湖边,是一块环水的半岛之地,而最初的涉湖权属却不为胡家所有。而远在涉湖北边两里之外的陈道士,却为涉湖的实际业主,如不知道原委之前,似乎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错觉。也许,陈道士地处虽远,却早于该地落迹,那时的涉湖周围还没有湾村,该地实属一片蛮荒,谁先立足便属谁拥有。不管是地球还是太空,如此概念,好像成为人类共识。当时的陈道士人,一种旱地庄稼,二下湖中起业,自然就对涉湖拥有了主权。也许,凤凰咀真为后来户,不然,住在湖边为什么对水域没有主权呢?惟一的解释只能是别人捷足先登。凡看过陈氏家谱的人不难发现,在那一张张地域图谱上,清清楚楚地标注涉湖的界线,并注有一块块地域之名。从那发黄的颜色和特有的纸质上考据,确实不为现代假造。

原来,陈道士湾的一位姑娘,嫁给胡家当了媳妇。因胡家那边田地较少,又没有湖水权属,更不会渔业,每年腊月都来娘家拿鱼回去过年。陈道士家家都会打鱼,尤其是独门的压苫技术,至今没有人会。陈道士的后屋山很大,且长满一山栎树,在秋末鱼肥时,他们便砍下一捆捆栎树枝条运到湖边,用船装上投放到湖水里,再派人下水摸着将栎树枝一层层地码起来,在一蓬蓬码起的树枝与树枝之间预留一定间距。因为栎树浸水之后,慢慢腐化出一层层像鱼皮身上那种黏液,是为上等鱼类饵料,所有的鱼都抢着吃。待到枯水季节,他们再用网片一层一层地将压苫的树枝围起来,吃黏液的鱼便被圈在厢中,陈家人直接拿网漏子伸进苫阵中,捞起惟一只有陈家拥有的特色苫阵鱼,肉鲜味美,是为一绝。遍查中国渔业智库典藏,至今还未从发现用这种饵料饲养出来的鱼。如果开发得当,也许会成为中国一绝。因陈家父母看胡家女婿可怜,便让他来陈家山里砍去一些栎树枝,然后再手把手地教他压苫。待女婿学会后,相应改善一下生活,免得年年来陈家拿鱼过年。授人以渔,总比授人以鱼来得更加根本。

待湖家女婿学会压苫后,先在自家亲房中相互传播,慢慢地大多数胡家人都学会了压苫,下湖捕鱼的人便越来越多。这下陈家人就不乐意了,胡家简直是在与陈家抢地盘争业事。于是,陈家人就派人出面干涉,从此冲突不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后来由小到大地演变成聚阵斗殴。开始,胡家确实还有点心虚,时常让着一点,冲突也不那么大。但日长天久之后,尤其是一些年轻人,他们想不通,我们挨近湖边不能打鱼,你们隔湖那么远还来干涉我们,这是那来的道理的呢?我们天生长在湖边,怎么就打不得鱼呢?自古有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自从觉得自己有理后,便不再相让,两家的争斗愈演愈烈。陈家人更是心中不平,我们家的湖,有心告诉你学会压苫,让你改善一下生活。你们胡家倒好,不但不思感恩,还企图鸠占雀巢,自是有天理无道理了。

由于两家互不相让,后来便年年争斗,由小打小闹发展成组织性武斗,两边的人都请教师在家教武,只要一打架,十八岁以上的男人都得主动上阵,不得怠慢和讲求亲情,必须维护湾家集体利益。陈道士这边的人武功比较扎实,尤其是孪爹和唤爹,都是陈家数一数二的武把子,结果在冬季那场打争斗中,几拳下去,便将对方三家共有的一个儿种打死了(两家还是老表)。当时,陈家人将胡家的儿子一扁担打倒在地,姑妈跑过来护在儿子身上哭着求情说,不能打了,你们可是老表啊,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孪爹他们似乎打红了眼,怒对姑妈说,你跟我走一边去,不然我连你都要打,老表也不行,照打不误。他们拉开姑妈继续打,结果真打老表打死了。

胡家的人被打死后,想方设法筹钱打官司,不将对方抓进大牢誓不罢休。县官开庭审判,先由胡家原告宣读诉状,接着由被告答辩,随后进入双方激烈辩论。陈家说涉湖是他们的祖业,胡家无理强占,并将前因后果诉说一遍。胡家则说,我们家门口就是湖,站在门口即可撒网,你们陈家离湖那么远,怎么涉湖就成了你们的祖业了呢?当然,陈家早有准备,他们将家谱和涉湖标有名称的地图当场呈给县官,而胡家这边确实缺乏文字依据。于是,县官喝令将胡家的人按倒在地,重打三十大板。一阵板子下来,原本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眼看被打得奄奄一息。县官继续审问,要被打之人如实招来,否则再打三十大板。眼看人命关天,胡家人不得不咬着牙齿,将一张乾隆年间上交鱼税的税单呈给县官,这才救下板下之人。而陈家人则直呼冤枉说,那张税单是我陈家的。县官说,你陈家的税单怎么到了胡家人手上呢?如果说不出原委,拿不出证据,本官将会判你一个诬告罪。

事关税单一事,其中确有隐情,但胡家人不能言明,为了救人,只能硬撑着。那年陈家姑娘回娘家,跟母亲讨点茶叶带回胡家喝,她母亲随意将抽屉中的一张纸拿出,包着一包茶叶,顺手塞给了姑娘。结果,无意中将陈家涉湖还税的契约当作了包装纸。胡家也有读书人,他们看懂后,便有心将税单留了下来。堂上的县官依据情势分析,探测到陈家的气壮一些(胡家毕竟心中自觉理亏,中气难免有些不足)。胡家青年挨了三十大板,屁股被打得鲜血淋漓,如果再打下去,已经死去的人不但申不了冤,反而又要搭上一条人命。不得已,胡家师爷才在堂上高声一呼,县老爷请且慢用刑,待我有证据出示。县官示意停止,让其出示证据。胡家人便将那张包茶叶的税契双手呈给县太爷。县官一看“乾隆某年某月某日还涉湖水面经营税一两八钱”,这是铁的证据。县官拿着税单对陈家人说,你看人家这里交上来还税的凭据,你们对此有何话说。陈家便将包茶叶的事当堂如实陈诉,胡家人自然拍手不认,事已至此,只能硬顶。面对呈交税单的变故,陈家人一时无法破局,县官也不允。于是,县官判决涉湖由陈胡两家共有,并派人亲临湖区督划水面,从中一开各占二分之一,从今往后,各守其域,不得越界。胡家从此拥有了涉湖对半的产业权,自是皆大欢喜。而陈家吃了哑巴亏,心中气愤不平,又无计可施,便对出嫁胡家的那家人,作出了严厉惩罚。经此一劫,陈胡两家便结了世仇,从此互不往来,更不得开亲。1949年解放之后,经过土地革命,一切土地权被收归国有,涉湖也一样,这才平息了陈胡两家的水面之争,但两家的气至今还没完全消除。虽说再无人提及过去的斗杀之仇,但两姓之间缔结婚姻之事,至今还没有人率先破冰。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