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離開這個家一年多了。
媽媽，這一年，我們很想您。您放心，爸爸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外孫女也很想您，我會好好經營我的小家，相信未來的日子會越好越好。媽媽，您在那邊，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您永遠在女兒心中。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一定儘早帶母親治療，讓母親活得更長久。
下文是女兒徐誠玉寫給母親的信，文章略長，含淚推薦
媽媽，今天是2017年農曆四月二十八，是您和姥姥的生日。在這裡，我祝您和姥姥生日快樂！
今天，您已經離開我們24天了。不知您在那邊過得好不好，特別掛念您！特別思念您！特別特別的想您！每天都很想很想。不敢到您曾經去過的地方。這24天，對我而言，像是過去了好多年，每一天都過得特別漫長。特別特別不適應沒有您在的日子。我每次回家，多希望一切還和以前一樣，您早已透過窗戶看到了我，開著門在門口等著我上樓；每次開門，多希望您在客廳裡和說我“下班啦！就在這兒吃吧！今天有你最喜歡的鴨子燒土豆！”；當我從夢中醒來，多希望聽到你說“快點起床吧，要遲到了，趕快把早飯吃了！”；當我的手機鈴聲響起，多希望是您打電話給我，告訴我明天要變天了，給孩子多穿點衣服；當我帶著孩子來到家門口的公園，多希望您帶著撈魚的玩具和小坐墊正坐在椅子上等著您的外孫女兒，陪她一起撈魚……走到哪裡都會想到您，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您！我知道，您不想離開我們，特別不想。但是病魔吞噬了您的身體，您堅持了八年，終於在2017年的4月30號，了無牽掛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雖然您的離開在我意料之中，但您的匆匆卻讓我措手不及。您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我，離開了這麼多愛你的家人。我知道，您是真的堅持不住了。以您的性格，再痛苦都會咬著牙挺過去。而從來不喊疼的您卻在您生命的最後三天裡疼得不斷的呻吟，不斷的叫護士給您打止疼針。您的匆匆是對你自己的一種解脫，您的匆匆也是對我們的一種恩賜。您沒有選擇折騰到自己骨瘦如柴，折騰到家人為您日夜操勞，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選擇了離開。您的愛是偉大的，您得了一個讓所有人聽了都害怕的疾病，而您卻沒有讓家人為您付出多少，到離開時都是那樣的平靜。您走後，我後悔沒有早點告訴您真實的病情，害得您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後來，我想通了，您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呢？您沒和我說什麼，是對我很放心，是對這個家很知足。您是沒什麼可以囑咐我的，您是了無遺憾地走的。媽媽，您說我說的對嗎？
自打我工作以後,每年您過生日,我都會送給您一份生日禮物。今年的生日我不知道買什麼送給您，只能把這段文字當做生日禮物。本來是想趁著您在世寫好了給您看。以您的文學素養，一定會給我好好改改。而現在，我只能用自己最純粹的感情來記錄您的這段八年抗癌之路！
2009年的3月初，剛剛過完23歲生日的我告別了您和爸爸，踏上了回學校的路程。接踵而至的畢業論文和招聘壓力讓大四下學期的我們變得異常充實。而我，還在不遺餘力地遊走在考證大軍中，總是希望自己能多考一個證，多一點就業機會。
3月15號，我和同學一起參加了當年的教師證考試。當考試鈴聲結束的霎那間，頓覺渾身輕鬆。出了教室門便急急忙忙的打電話給您，準備彙報一下考試的情況。電話接通後，卻感覺那邊的氣氛不對。平時都是您接電話，這次卻是爸爸。他似乎沒什麼興趣聽我說，只是問我什麼時候回家。由於江蘇省的公務員考試安排在了3月22日，我幾天以後又要踏上從石家莊回鎮江的火車，去考一回公務員。雖然沒怎麼看書，但我想既然報名了，還是要回去考一下的，萬一考上了呢。而且爸爸問我的語氣，好像家裡出了什麼事。我急忙問什麼情況？爸爸說:"你媽有點不舒服，去人民醫院看了一下，醫生建議去南京做個檢查，等你回來考完試咱們一起去趟南京。"
爸爸雖然輕描淡寫的和我說了幾句，但我卻覺得您的身體一定是出了很嚴重的狀況，只是電話裡不方便和我說。就這樣，我提心吊膽的在學校又待了三天，3月19日，終於輾轉回到了興化。
一回到家，我就急急忙忙的問您，到底是啥情況。您卻很輕鬆的說，沒啥事，就是有點肝炎，去南京看看。對，問您是從來問不出什麼的，自己生病了，您想到的永遠是別人，而不是自己。偷偷的問了下爸爸，他說，自打我過生日那段時間您就一直後背疼，您不肯說，非等到我回學校了才告訴爸爸，到醫院做了全面檢查以後，醫生懷疑可能是得了肝癌！
聽完這兩個字，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眼淚刷刷地往下流。我哭著說：“爸，我們現在就去南京吧，我不考試了。”可是爸爸卻堅決不同意，他說“你要是不考試，你媽也不會安心去治病的，再說了，也不在乎這兩天，等你考完了咱們立刻去南京。”最終，我答應了爸爸，也並沒有在您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我怕您看到後會更難受。您常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雖然還有兩天就要考試了，但我還是不能放棄。於是，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我靜下心來，花了兩個整天的時間，認真複習了申論，考試的前一天晚上，又仔細翻閱了歷年的考試題型。考試當天，一種巨大的動力支撐著我，三門考試均超常發揮。有一種自己能考上的感覺，抑或是太希望自己能考上了，好給您送上一劑良藥。
考完當天，我匆匆從泰州趕回興化，收拾第二天去南京的東西。第二天一大早，我們一家三口就坐上了去南京的客車。下了車，我們便開始跑醫院。爸爸已經查閱過相關資料，專門找肝病對口的醫院。我們先去了南京八一醫院。掛了號，等待醫生的叫喚。當喊到“張玉賢”的時候，我心跳加速，三人忐忑的走進了主任辦公室。看完在興化檢查的材料，主任很委婉的拒絕了我們，他說您肝臟的確有腫瘤，良性還是惡性的要切片看，但肝功能不行，不好手術。三人忐忑而去，失望而歸。老爸說：走，我們去下一家醫院。於是，三人又馬不停蹄的去了南京鼓樓醫院。大夫看了片子，給了同樣的答覆，他說：只能活三個月的時間。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肝，換肝一個是費用大，再一個，要等合適的肝源，幸運的等半個月，時間長的幾個月都等不到。爸爸絲毫沒猶豫的說：“把我的肝移植給她吧。”我聽了以後直接崩潰了，搶著說：“用我的肝吧，我年輕，恢復起來也快。”在旁邊看著我們的您，也露出了絕望的神情，很堅決地說：“誰的肝我也不要,你們別爭了。”
第二天，我們又走了兩家醫院，在近乎絕望的時候，我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了江蘇省腫瘤醫院。當時的門診主任名叫蔣謙。看著您的片子以後，沉默良久。最後，抬起頭告訴我們，回去準備一下東西吧，準備好了來住院手術。這幾天被連續打擊的我們不相信耳邊聽到的是真的，我趕忙問了一句：“我媽這個能手術嗎？”蔣主任很肯定地回答我：“能啊！”
蔣主任的話無疑是在我們最絕望的時候，拋給了我們一線生機。而下一個棘手的問題又接踵而來--手術費。那時候的手術費並不貴，一共只花了三萬七，而對於我們當時的家庭來說，無疑是一大壓力。2008年的10月，爸媽擔心我畢業以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便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還和親戚借了一部分錢買了一套門面房。爸媽生我晚，他們總是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給我留下點什麼。記得當時爸爸買下這個門面房以後，驕傲的對我說“爸媽給你留個門面房你還滿意啊?”當時的我還很不屑，覺得老爸言過其實。現在想想，這便是父母對子女無私的愛。本應兒女回饋父母，而父母卻在時刻想著孩子，想著自己百年之後要給孩子多留下點什麼。中國的父母皆如此，雖不像外國人天天把“我愛你”掛在嘴邊，但你們卻用其特有的方式去毫不保留地表達著對子女深深的愛。
記得聽完蔣主任的話，我們又在南京住了一晚。第二天準備坐車回興化。買好車票，三個人來到了玄武湖畔，爸爸撥通了東北五姨父的電話，將您的病情和困難告訴了他，希望五姨父轉告東北的家人。打完電話，三個人便急匆匆地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而令我們沒想到的是，我們還沒到家，東北的家人一個個的電話便打來，和我要銀行賬號，要給我匯錢，給您治病。那時的我，充分地體會到了親情力量的偉大。
您突然生病這件事,東北家人也極為震驚。是的，您的確是病得太突然了。這時候才發覺經常體檢是多麼必要的一件事情！向來注重親情的東北家人，不但寄來了手術費，還派來了三位代表陪我們一同面對困難。當我們收拾好手術的東西，急匆匆的從興化又折回南京時，三姨、四姨和五姨父三人也抵達了南京。身在鎮江的大姑也趕來了，一行7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江蘇省腫瘤醫院。
人有時候很奇怪，當近乎絕望時，特別希望別人能給予你希望。而當給了你希望，卻又會顧慮頗多……當我們全家準備上住院部8樓去找蔣主任時，我們又擔心，怕萬一手術不成功怎麼辦？要不還是保守治療？聽說肝癌還有一種治療方法，就是介入，也就是針對肝癌的一種靶向化療。住院部的2樓就是介入科，我們一家便敲開了介入科醫生辦公室的門。當時，辦公室只有一名醫生在值班。他，便是後來給您做了多次介入的席瑋主任。席主任態度非常和藹。當時，我們全家把醫生辦公室的椅子全部坐滿了，向席主任詢問您目前的情況是手術治療好還是介入治療好。席主任分析得很客觀，他說手術治療一般是治療肝癌的最佳手段，能切掉儘量切掉。但手術有一定的風險性。手術檯上有風險，後期恢復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介入主要是治療不能手術或者腫瘤較小及手術後康復的患者，風險小，但是效果沒有直接手術好，具體的還要我們自己拿主意。
大家聽完席主任的話，都沉默了，誰也沒辦法能拿出個結果來，畢竟這需要您自己來抉擇。當時，您沉默了許久，最終，您說出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我決定了，我就手術治療。不手術我能活3個月，要是手術成功了，我活的時間比3個月長，我就贏了。要是不成功，我也就虧3個月。我就賭一把，咱們還是去8樓住院吧！席主任，要是手術成功了，我後期就到你這裡接受介入治療，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多關心！”
大夥兒聽完您的話，都豁然開朗，覺得您想得特別的通透。我們也都非常欽佩您面對疾病的淡定與從容！說真的，這事兒攤在誰身上都不好受，而您卻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掉過一滴眼淚。如今，還淡定的為自己做出瞭如此重要的決定，我真的很為您感到驕傲！為了紀念這個最重要的決定，我們一家人在介入科的電梯口還拍了一張合影。合影中，大家笑得都很牽強，但卻心有靈犀地手挽著手。在最艱難的時刻，親情所散發出來的芳香永遠是最美好的。
上了8樓，辦了住院手續，一切準備妥當。蔣主任安排4月7號上午手術。離手術還有幾天，您叫我帶著三姨、四姨和五姨夫回興化看看菜花。他們都是頭一次在春暖花開的季節來南方，不看一眼菜花虧了。在如此艱難的時刻，您心裡想著的還是其他人，自己永遠都排在最後，這輩子都這樣。您說得很堅決，爸爸也支持。於是，我們就讓爸爸在醫院陪您住下，四個人又回到了興化。
那時，興化菜花正是盛開的好時節。我帶著三位長輩去了缸顧菜花節和李中水上森林。還給他們留影紀念。正值清明，記得每年的清明節，我們一家三口都要騎車下鄉，走過鄉村小道，去給祖輩上墳。您常和我說起，我那時才兩三歲，交通不發達，上墳都要坐船才能去，下了船還要走很長一段路。但即使這樣不便，我們一家三口每年清明都會去祭祖。那時，我太小，您就和爸爸輪流抱著我。如今，雖然你們在南京，但是我在家啊！於是，我和東北家人商量了一下，他們決定陪我一起去祭祖。在墳頭，我磕了三個響頭，希望逝去的親人們能夠保佑您手術成功，一定要給我一次盡孝的機會。我馬上就要畢業工作了，終於不用你們再養活我了，終於可以報答你們了，您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我，以後，我要好好的孝順爸爸媽媽呢！
上過了墳，看過了菜花，我們一行四人又回到了南京。過兩天就要手術了，您看起來一切很輕鬆。還叫我們也不要擔心。媽媽，說真的，您的心態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4月7號的早晨，大家都早早的起來了。8點鐘一上班，護士就過來了，給您掛上了水之後，就準備把您推到手術室。於是，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從8樓下來，通過一個長長的過道來到一號樓的手術室門口。進手術室之前，您偷偷的和我說“我病房的枕頭底下有個小本子，上面寫了我的遺書，要是我下不了手術檯，你們也別遺憾！”聽完這話，我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別過臉去，狠狠的把眼淚擦乾淨，轉過來安慰您說：“多大點手術啊，媽你真是的，你肯定會好起來的”。雖然我說得輕鬆，但是我們心裡都沒底，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祈禱，祈禱手術一切順利！
當手術室門打開聽到裡面的護士喊張玉賢的時候，我們知道，您要被推進手術室了，您在進去的前幾秒，也忍不住了，雖然也在盡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但聲音依舊是顫抖的，抬起頭來對我們說“你們放心，等著我勝利的消息！”說著，手還抬起來擺了個勝利的手勢。我們大家都在說“加油！加油！”。手術門就這樣把我們隔開了。關上門以後，我飛奔到病房，從枕頭下面找到了那本小記錄本，又飛奔回手術室門外，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慢慢地翻開記錄本，通過文字走進您的內心世界！
“我最親愛的女兒：媽媽這是第二次進手術室。上一次是你13歲那一年，我開囊腫。這一次是你23歲這年，我開腫瘤。每一次手術都是有風險的，所以，這是我第二次寫遺書。
我相信，我會成功戰勝病魔的。我有一個體貼的丈夫，有一個孝順的女兒，還有這麼多關心我的家人，我一定會堅強地挺過去。如果這次我沒能成功挺過來，也請你們一定一定不要傷心。
女兒啊，我是多麼希望能看到你畢業，看到你工作，甚至奢望能看到你結婚！但如果我都看不到了，你也一定要堅強起來。你未來的路還很漫長，媽媽相信你會過得很幸福，媽媽也會在遠方為你祝福。
如果媽媽沒能挺過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孝順爸爸。這麼多年，他為這個家吃了不少苦，捱了不少累。如今他越來越老了，你一定要承擔起這個家庭的重擔！拜託，一定要照顧好他！
北方的家人們：也請你們不要傷心和難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果我走了，也拜託你們幫我照顧他們爺倆。你們都要注意身體，一定要定期體檢，不要重蹈我的覆轍。東北我是回不去了，逢年過節幫我多燒點紙錢給咱爸咱媽，謝謝了！”
看完這所有的文字，我的淚水已經嘩嘩地浸透了衣衫。三姨和四姨也都看了，可看的速度都抵不上眼淚滴落的速度。我的內心當時是崩潰的，如果您真的沒能從手術檯上下來，我要怎樣面對這一切？我從小就被您保護得很好，雖然已經23歲了，但基本上家務活全都不會幹，連縫縫補補都不會。記得以前，您燒菜老在旁邊告訴我做法，我全都懶得聽，現在想想那一幕，真的是後悔莫及！為什麼人都要等到快要失去了才會去珍惜曾經的過往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家的心都是揪著的。終於，手術室門打開了，在喊“張玉賢的家屬”，大家立馬全部圍了上去。醫生說腫瘤已經切除了，並拿出來給我們看了一下，大約4、5公分的樣子，說目前沒看到其他地方有腫瘤，手術很快就會結束，叫我們就在門口等候。
聽完醫生的話，我們繃得緊緊的心終於鬆了下來。手術應該算是成功的，而且手術結果也讓我們很滿意，最起碼發現得及時，還沒有到無法挽救的地步。果然，半個小時以後，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您被推了出來。
您被推出來的時候，手上掛著點滴。眼睛睜著，但卻無神，因為打了全麻。我們很激動，和您說，手術很成功！您還有意識，問我們您進去幾個小時了，我們說3個多小時。還問我們腫瘤多大，我們都告訴了您。醫生叫我們不要和您多說話，剛剛做完手術，先讓您休息一會兒。
回到病房，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手術是很成功的，但後期恢復還要看個人體質。因此，我們不敢有一絲鬆懈，等您排了氣，可以吃東西的時候，我們就開始給您慢慢的增加營養。按照醫生的叮囑，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您。
術後恢復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親人們幫我們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後，也都陸續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而您也恢復得越來越好。一天晚上，我最好的同學吳燕給我打來電話，說公務員考試的筆試成績可以查了。當時的科技還不是很發達，要麼打電話查，要麼上網查。於是，我把准考證號和身份證號發給她，叫她順便幫我一起查一下。過一會兒，她又打來電話，非常激動的說“哇塞，你的筆試居然考了職位第一！”聽到了這句話，我高興得跳了起來，趕忙告訴您和爸爸這個喜訊。你們聽到了，也非常非常地激動。對您來說，這無疑是術後恢復期服用的一劑良藥！雖然筆試只是第一關，想要順利考上公務員還有面試、政審、體檢等等一系列程序，但剩下的事情回頭再說，現在只要讓您開心，就是我們全家人最大的快樂！
前前後後，我們大概住了不到1個月的院。出院那天，醫生建議一個月以後再到二樓進行介入治療，以便達到更好的效果。我們當然是必須按照醫囑執行。出院了以後，我們沒有直接回到興化，而是輾轉地來到了揚州。為什麼呢？因為面試培訓。您和爸爸對這次面試非常重視，希望我無論如何，也要奮力搏一把。我也一樣，我多麼希望能順利地找到工作，不要再給爸媽增添負擔，不再讓您為我操心。於是，我報了公務員面試培訓班，準備對面試程序進行一個系統的瞭解和掌握。
我們一家三口找個了家庭式旅社，您和爸爸吃住都在旅社裡。在我封閉培訓了一週後，我們終於回到了興化的家中。那段時間，您安心養病，我靜心看書。時間很快，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要去揚州參加面試了。您不放心我，硬是叫爸爸陪著我去，您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我們拗不過您，只好聽從您的安排。
面試的那天早上，我緊張得一點胃口都沒有，帶了一個巧克力就來到了考場。爸爸在外面等我。到了考場，我仍舊不敢鬆懈，還是在看面試題庫。我深知，這一成敗，對您的身體恢復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如果考上了，您會有多麼地開心！當我準備進去面試時，我深吸一口氣，希望老天爺能幫我一把，就當完成您的一個心願，讓我正常發揮便好。進入考場，我的緊張感反而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烈，儘量用平和的心態去面對七位考官。順利答完四道題目後，我拿到自己的分數就直接飛奔下樓，去和爸爸匯合。爸爸已經在樓下等了我一上午了。我的兩位競爭對手在我後面面試，爸爸想讓我等一下他們的成績，好知道自己有沒有考上，但我一門心思的想回家，我想要趕快回到您的身邊。
回到家以後，您問我發揮得怎麼樣，我說還可以，達到了自己平時的水平。您當時得意的說:“那還不錯，我今天早上特地去上方寺給你燒香了呢！”我聽了，感動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疼。剛剛做完大手術，精氣神還沒完全恢復過來，您便要自己倒公交車去上方寺給我祈禱，這來來回回得多耗體力啊！看著您那消瘦的臉龐，我特別特別地心疼您為我所做的這一切。那時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裡陪著您，讓您得到充分的休息，儘快恢復好身體，因為後續還要進行介入治療。
兩天以後，網上就公佈了面試者的成績，我們一家三口忐忑的坐在電腦旁，一步一步的點進去。終於，看到了我的職位三個人的面試分數，我比第二名高了4.8分，比第三名高了9.6分！毋庸置疑，面試我又成功了！查到分數的那一刻，您激動地拍著我的肩膀說“誠玉，你成功了！恭喜你！”那一刻，我們全家人都無比地激動。你們內心的一塊大石頭也終於落地。記得你們當時買門面房，還有一個原因，怕我畢業了以後沒工作，可以吃吃房租過日子。現在，你們不需要有這份顧慮了。而當時，公務員還屬於比較熱門的職業，對爸爸媽媽而言，你們辛勤培養的女兒能成為一名公務員，也是無比自豪的一件事。
在喜悅的同時，我們不得不面對現實。在家休養了不到一個月，我們又收拾行裝，準備二赴江蘇省腫瘤醫院，去給您做介入治療。那時，學校這邊忙著要畢業論文答辯，工作這邊忙著要政審、體檢，您這邊還需要我陪伴。我便揚州、南京、石家莊三個地方輪流轉。記得論文答辯是6月2號，體檢是6月5號，您介入是6月6號。我特地和導師申請，讓我第一個答辯，答辯完了便直奔火車站，3號凌晨抵達南京。陪了您一天以後，又坐車去揚州體檢。體檢一結束，立馬又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車，趕著第二天陪您做介入。我也因此失去了和全班同學一起拍畢業照的機會。記得那天，同學們都開開心心地穿著學士服在學校拍畢業照的時候，我正在南京悉心照料著您。我沒敢告訴您那天拍畢業照，如果知道了，您肯定會催我回學校，您會覺得沒拍成畢業照是件非常遺憾的事情。可您不知道，您的健康對我而言，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我願意放棄一切去陪伴您。感動的是，我有一群情同姐妹的室友。她們在拍照時，每一張照片都給我留了位置，她們說那是屬於我的位置，即使我沒回來，也要空在那裡，以後好P上去。多麼天真可愛的姐妹啊！而我，也沒有將您生病的事情告訴她們，她們只是知道我是回來體檢的。因為我知道，她們是一群重情重義的孩子，您曾經來學校看我時，請她們吃過飯，還曾和她們合影留念。如果在畢業之際告訴她們您的病情，她們一定會放棄手頭的事情，特地趕來看望您。而我寧可自己扛著，也不想讓她們多一份擔心。因為快畢業了，大家都在為工作而忙碌著。媽媽。您說我做得對嗎？
在那個繁忙的6月，我參加了答辯，順利畢業；又參加了體檢，順利過關；您做了第一次介入，身體慢慢恢復。最難熬的日子終於挺過去了。全家人的日子也慢慢恢復常態。在家等單位通知報到的時候，我和爸爸翻看了很多抗腫瘤藥物的報紙，還希望能給您買點神藥吃吃，也打了很多電話諮詢。後來有一位醫生很中肯地說，藥物的實際效果並沒有報紙上介紹得那麼神奇。癌症患者主要還是注意增強體質，不要感冒，多注意休息，適當運動就可以了！
7月30號，我終於接到了單位的通知，可以隨時去單位報到了。利用這個時間，您又在興化人民醫院做了第二次介入治療。您很堅強，介入應該說也是一種化療，而我卻從來沒聽您喊過一次疼，您的毅力在我看來，真的是達到了一種極高的境界。
您出院以後，我們全家收拾東西，爸爸的學生仲叔叔提前聯繫了他的同學，早已將我在寶應的住所準備好，還特地把我送到寶應。當時，您拖著疲憊的身軀，非要去寶應看看我住的環境。看完了這一室一廳的小居室，您非常開心。待我正式上班的那一天，您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努力工作，待人接物要謙虛謹慎，有什麼不懂的要主動和領導請教，有什麼困惑的就告訴媽媽，媽媽來和你一起面對。”
就這樣，2009年8月13日，我正式從大學校門踏入了工作的大門。由於寶應和興化離得比較近，我每逢週末放假，便會回家，哪怕只在家住一個晚上，也想多陪陪您。後來，老家有一套房子要拆遷，你們的生意便索性不做了，用老家的拆遷款給我在寶應買了套三室一廳的商品房。雖然是二手的，但是住得很舒服。這期間，您又做了四次介入：南京兩次，興化一次，寶應一次。此外，每三個月進行一次全面體檢，您的身體恢復得越來越好。有時，我會想，媽媽您一定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人。我一定要努力讓爸爸媽媽過上好日子，讓你們享受到女兒的福！
自打您生病以來，您每年都回一次東北老家。因為你們自打做上生意，就哪兒也沒去過，每天精心打理著自己的小店鋪。現在生意也不做了，兩個人也退休了，我也工作了，你們倆終於可以騰出時間過自己的日子了。除了一年至少回一次東北老家，我還每年給你們報團出去旅遊。因為您最大的愛好就是旅遊。您和爸爸基本上每年的4、5月份都會出去玩一圈。海南、雲南、貴州、重慶、四川、安徽、湖南、湖北、廣東、廣西、香港、澳門……細數了一下，您生病後的八年間，你們倆遊歷了全國23個省市，留下了無數張笑容燦爛的合影。
這八年，對我而言，我是滿足的。因為我讓您看到了我畢業，看到了我工作，也看到了我結婚。結婚那天，甭提您有多開心了！東北的家人們全部到場！您真的是太有面子了！結婚一年以後，我還給您生了個可愛的外孫女兒。記得我在產房裡，老公說在產房外焦急等待的您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時，眼淚刷的流了下來。您當姥姥了！而您，也把所有的愛全部傾注在這個孩子身上，給她買這買那，用您特有的方式去愛她，呵護她！這八年，我想，您也是滿足的，因為您看到了自己的女兒成家立業，看到了五湖四海的美景，看到了東北老家每年的變化。您常說：“我現在生活得很幸福，我死也瞑目了！”
2016年9月28日，我最最親愛的石磊姐要在吉林省吉林市舉辦婚禮，邀請我們全家去參加。我們向來喜歡熱鬧，老公和孩子也全都沒去過我們東北老家，於是，我們決定一大家子，七口人全部回東北參加姐姐的婚禮。買好了火車票，大家紛紛開始為行程做準備。爸媽半年沒體檢了，準備啟程之前回興化再做一次檢查。
9月23號那天早上，我打電話給爸爸，問他手頭有沒有中華香菸，帶幾包到東北。爸爸說“香菸要留著去南京給醫生呢！”我很詫異的問“什麼醫生啊？”爸爸那頭說“要去給你媽媽看病！”爸爸的話還沒說完，電話立馬被您奪了過去，您趕忙和我說“你別聽你爸瞎說，啥事兒也沒有！”我一再追問，您就是不說，我說那掛了吧！電話那頭聽到您責怪爸爸：“差點兒被你給說漏了！”
放下電話，我十分焦急的從自己家飛奔到爸媽家。到了以後，我請你們把實情告訴我，你們倆互相看了一眼，很堅決的說：沒什麼事情，就是一些例行檢查而已。我知道，你們倆一定在瞞著我什麼。在我一再的追問下，爸爸鬆口了，很無奈地說出了實情：“你媽媽肝臟上又發現了一個小腫瘤，要去江蘇省腫瘤醫院再複查一下。媽媽之所以不想告訴你，是怕你知道以後，取消回東北的行程。難得一大家子高高興興地回東北玩，怎麼能這個時候出岔子呢？”您也在旁邊應和，連忙解釋到：“真的沒啥大事兒，你看我的狀態，像是有病的人嘛？”不過您這幾年來，真的是越來越年輕，氣色也越來越好。我聽完也安慰自己，的確是小毛病，您的狀態的確不像是生重病的人。就這樣，我們把您的病情暫且擱在一邊，依舊在9月26號的晚上，全家7口人從淮安火車站出發，高高興興地開啟了東北之旅。
您最喜歡坐火車了。30年前，您就是坐著火車從東北來到了江蘇。您曾和我說過，當時您看到窗外的一條條小河，一片片油菜花，就愛上了這個地方。如今，您帶著6個人回到自己的家鄉，那是多麼自豪的一件事情啊！在火車上，您沒事兒就趴著看窗外的風景，彷彿不想遺漏一絲美景。我隱隱的感覺到，這次回家對您來說，彷彿有著一種特殊的意義，看您的重視程度和言行舉止，都像是最後一次回家的樣子。因此，我也格外珍惜這次全家旅行的機會。老公和我一起，為這次旅行也前前後後忙了不少，我們都在盡力為您呈現一次最完美的回家之旅。
到了長春，五姨五姨夫特地到站臺上去接我們，給我們安排了住宿，還準備了豐盛的晚宴。一桌的東北菜您吃得格外開心。正如我所想，您很驕傲的說：30年前我是一個人去江蘇的，30年後我一個人帶回來了6個人！是的，您非常看重這次的全家之旅。那些天，我看到了您滿臉的自豪與滿足。
9月28號，我們從長春又趕往吉林鹿鳴山莊去參加姐姐姐夫的婚禮。前一天沒見到的親戚在婚禮當天全部聚齊。大家有說有笑，其樂融融！您在不停地用手機拍照片、錄視頻。我也是，希望這最美好的一刻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中。
參加完婚禮的第二天，石磊姐絲毫不顧舉辦婚禮的疲倦，又特地安排我們去吉林的松花湖遊玩了一轉，還安排了地道的特色菜，大家玩得不亦樂乎。吃完午飯，我們一大幫子人又馬不停蹄地起身回到您的老家—四平雙遼市臥虎鎮。
臥虎，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那時，您的工作還沒調回興化，我3歲便和您從興化老家來到了臥虎。在這裡一待就是4年。所以，我從小都是和姨家哥哥姐姐們一起長大的，出生在江蘇的我卻是一口的東北腔，直到上小學，我才正式回到了興化。聽說，小孩子四歲時的記憶是最強的。沒錯，我對東北的感情比對興化還要深，還要濃。不止是我在那裡生活過幾年，更多的是東北人的熱情和爽朗在我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到了臥虎，大家又是盛情款待，今天你請，明天他請，所有的親戚都在熱情的招待著我們全家。而由於行程早有安排，我和老公、孩子以及公公婆婆2號就要坐車去北京。而您和爸爸本來的行程是在東北待一個月，由於急著要去南京看病，五姨和老姨特地給你們起了5號的飛機票。
你們到了南京以後，老公特地請他大學最好的室友王春去機場接你們。不但給你們安排了住宿，還熱情款待了你們。您當時還怪我和老公太麻煩人家了。其實，老公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盡孝，儘可能的讓您和爸爸能夠得到更多的照顧。你們等到8號腫瘤醫院上班，諮詢了7年前給您手術的蔣主任。蔣主任看了片子，很委婉地說“目前手術是不行了，因為肝功能比較差，去做介入試試吧！”於是，你們又去介入科找了席主任。席主任很熱情的接待了你們，並當天給您安排了床位。10月9號下午，您接到通知，第二天介入。於是，我急忙和單位請假，趕往南京。
2016年10月10號上午，您第七次被推進了介入手術室。我和爸爸焦急的在外面等。1個小時以後，席主任喊我們過去，把您的情況和我們講了一下。您這次屬於肝癌復發，並且腫瘤已經出現了肝內轉移。一共有三個惡性腫瘤，介入治療是一部分，最好再服用德國進口藥—多吉美，又稱索拉菲尼，可以延緩病情的發展。我聽完以後，內心非常自責。這些年，我盡忙著自己的小家，居然忽視了您的身體。如果讓您早一點去體檢，病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
半個小時以後，您從手術室被推了出來。待把您送到病房安排妥當，我便立馬給老公打電話，告訴他病情和進口藥的事情。老公也非常給力，立馬在網上搜，並且詢問了他的醫生朋友，希望可以給我們一個好的建議。我也聯繫了我最要好的姐妹—阿摩，大家齊心協力，爭取給您最好的治療。
一週後，您出院回家靜養。進口藥也在10幾天以後通過朋友從印度帶了回來。（由於德國的多吉美要15萬，我們便用印度的索拉菲尼代替，效果一樣。）您吃上了進口藥以後，副作用便接踵而至。血壓高、口乾舌燥、頭皮發癢、失眠等等。副作用一直持續了兩個月。這期間，遠在北方的五姨五姨夫不放心您的身體，特地趕來照顧您和爸爸的飲食起居，這給我減輕了很多的壓力。
11月底，我們全家又一次來到了江蘇省腫瘤醫院。12月2日，您進行了第八次介入手術。術後，席主任說，進口藥吃得非常有效果，一定要堅持繼續服用。聽完，我激動得跳了起來。說真的，我特別希望能夠第二次從死神的手中把您救回來。連續的介入和進口藥的副作用，已經讓您的身體大不如前。那兩個月，您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吃東西也不香。眼看著日漸消瘦的您，我的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在五姨五姨夫的悉心調理下，您終於把進口藥所帶來的副作用給熬了過來。快過年了，石磊姐和石巖哥還有石人木特地從東北趕來看望您。大哥在山東工作，放假期間，他放棄了回東北過年的機會，來到寶應陪您一起過年。
2017年的1月27日，是農曆的除夕。自打我結婚後，每年的春節，我們都把您和爸爸邀請到我婆家一起過年。今年也不例外，而且人員變得更加龐大。爸爸、您、五姨、五姨夫、大哥再加上我們一家三口和公公婆婆以及孩子的老太，一大家子11口人其樂融融地歡度除夕。對於我來說，我是開心的，我讓您感受到了三世同堂的幸福。對於您來說，一定也是滿足的，因為這麼多愛您、關心您的人在您生病的時候用心去呵護您，去照料您。那一天，那一晚，您的最後一個除夕夜，我永遠都銘記在心。
五姨五姨夫轉眼間也來寶應照顧您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由於自己家裡也有事情，五姨五姨夫陪您和爸爸過完年，又等到我初二回孃家給我做了一頓豐盛的回家宴。初四早上，五姨五姨夫就坐上了回東北的飛機。五姨不放心，囑咐我要好好照顧您，等他們回去辦完事兒再回來。
五姨走後，您的狀態反而變得好了起來，可能是不想讓我操心，您每天又開始了買菜做飯的日常生活。我怕您累著，您卻說，這是基本的鍛鍊，天天躺在床上反而更難受。沒辦法，您就是這樣一個寧可自己挨累也不願麻煩別人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女兒，也很少要求我為你們多做些什麼。
正月十六是我的生日，那天早上，您和爸爸特地在我們非常喜歡的一家麵館喊我們全家一起吃長壽麵。由於中午我要參加師父女兒的婚宴，晚上您又不想出來吃東西，那天，吃完麵以後，您給我包了個大紅包，又帶著女兒一起給我咕嚕雞蛋（東北的風俗，過生日當天早上，家人要在床上用煮熟的雞蛋咕嚕來，咕嚕去，寓意一年都好運氣）我的生日雖然過得簡單，但我非常開心，因為有您在身邊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正月十七，爸爸突然中風了！
您發現爸爸早上起來就有點流口水。但是怕打擾我們上班，就沒給我們打電話。中午等我回家的時候，爸爸已經說不清楚話了。吃飯的時候，左手使不上勁，直接把碗打碎了。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把正在上班的老公喊回來，一起去醫院。掛上號給醫生看的時候，爸爸已經嘴歪、舌頭歪了。醫生建議趕快掛水治療。由於人民醫院沒有床位，我們趕忙在三院先給爸爸掛水，三天以後順利住進人民醫院。
記得爸爸剛剛中風那天，我們帶爸爸去做CT。看到爸爸不停的流著口水，我勸您別上火。您聽完我的話，含在眼裡的淚水還是沒忍住，對我說“都這樣了怎麼能不上火！”其實我知道，那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多餘的。您重病還在恢復中，爸爸又突然中風，這事兒擱誰家會好受？我雖然很難受，但為了不讓您傷心，我只能忍住淚水，故作堅強。
在三院掛水的那三天，每天掛完水我便接您和爸爸回家。中風前幾天，爸爸的病情每天都會變得越來越嚴重。爸爸中風的第二天，喝一口水都會嗆得拼命咳咳咳，更別提吃飯了。爸爸的左手也不能拿東西，一點勁都使不上。您便一口一口地喂他喝水吃藥。當時，爸爸連藥都吃不進去，總是嗆出來。喂一片藥，需要喂好多次。那天晚上，您在喂爸爸吃藥。爸爸握著您的手說：“玉賢啊，我對不起你啊！你千里迢迢的來和我結婚，我如今卻成了這樣，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說完就扇自己耳光。您趕忙把爸爸拉住說：“我對不起你啊！我不會做飯，這麼多年了，你沒說過一次我做飯不好吃，我沒照顧好你，我對不起你！”兩個人在那裡哭成了淚人。在一旁的我不知怎麼去化解這恩愛的一幕，也只能陪你們一起哭。那時，我們感到了無助，為什麼命運如此折磨我家？讓我媽媽飽嘗了癌症的痛苦，又讓爸爸在關鍵時刻中風，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難受歸難受，我們還要面對現實。關鍵時刻，家人和朋友的力量總是偉大的。東北的三姨得知家裡的情況，立馬安排好家裡的事情，在爸爸中風的第四天就趕到了這裡。鎮江的大姑在姐夫的陪同下，也趕來看望爸爸。您在興化最好的朋友解阿姨聞訊也匆忙趕來。我們不再是孤軍奮戰。可即便如此，您還是將大部分責任全部擔了起來。您一刻也不想離開爸爸，餵飯、喂藥、帶爸爸上廁所您全部親力親為。爸爸住院的20多天，您總是要求晚上在醫院陪他。我們答應讓您住了幾天，後來大家一起勸，您才勉強同意回家，由我們夫妻倆輪流陪夜。但您在家仍舊睡不好，擔心在醫院的爸爸沒有您在身邊會不方便，所以，每天早上5點多就到了醫院。有時候，公交車沒等到，您就花20多分鐘走到醫院。您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比爸爸嚴重得多得多的病人。有些活兒您總不讓我們上前，您總說可您一個人造（東北話，就是隻讓一個人受累，其他人少吃苦的意思）。我們怎麼說叫您注意身體您都不聽。您總說自己好了，沒事兒了。反倒叫我們注意身體，照顧好孩子。媽媽呀，您就是這樣無私的人，永遠都是把別人排在前面，把自己排在後面，任何事情、任何時候都是這樣。
23天以後，爸爸終於出院了。出院以後，還要進行後期的治療。但由於人手有限，精力不足，我們便先在家裡給爸爸做康復訓練。每天叫他自己運動左手和左腿。爸爸恢復得越來越好。但自打爸爸生了這場病以後，他的脾氣也變得非常古怪和暴躁。他回到家就說不想住在現在的房子裡了，他想住到鄉下去，租個小房子，和您一起曬曬太陽種種菜。可是租房子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啊，家裡的事情已經一大堆了，真的沒有精力再去給你們找合適的房子了。可是爸爸一天都等不了了，見我不給他找，便非要自己出去問，攔都攔不住。而讓他自己出去找房子那是不現實的，沒辦法，您只能每天陪著他出去，有時候要走很遠，您回來的時候都要休息很長時間才能緩過來。還好，三姨包攬了家裡所有的家務活，給我和您減輕了很多負擔。
一直在忙爸爸的事情，我們也因此忽略了您的身體。其實，也可以說是刻意不想去在意您的身體，總是怕給您體檢，怕體檢結果出來，大家反而會難受。如果爸爸沒生病，我想，您會在過年後再去南京進行一次介入治療；如果再做一次介入，加上慢慢調養，我想您一定能等到我們給您過生日；如果……可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現在說這些，都已經無濟於事。
3月29號，我們一家子開車回興化祭祖。您的精神狀態很好。又過了幾天，我特地抽出時間來帶您和爸爸還有三姨去了一趟大豐的荷蘭花海景區，您這輩子最喜歡花了，見到花海的那一刻，您好開心。那時，您的精神狀態已經變差了，但我知足了，因為您最喜歡的就是旅遊，您的最後一次旅遊是去看花海，對您對我都應該是一種滿足。您當時說：“我寧願在花海里做一名環衛工人，每天有這麼多的花陪在我身邊，多幸福啊！”
4月初，我終於鼓起勇氣給您做了檢查。B超顯示，有一些肝腹水，血液檢查發現，肝功能很差。詢問了南京的專家，專家說媽媽已經出現了肝損傷，要趕快掛水保肝。我們聽完，急忙聯繫醫院。清明節過後，便讓您住院掛水保肝。這邊住在寶應三院，那邊爸爸希望可以給您更好地治療，建議我問問南京的醫生是否有床位。當我詢問完南京的專家以後，專家建議我不要折騰您了，以她的經驗來看，您的病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任何治療也起不到逆轉病情的效果。我不相信，和老公一起還在不遺餘力地給您找最佳治療的方案。我們請了一個熟人大夫，懇請他給您進行中西結合治療。我看出了那個大夫的無奈，他說我們這樣折騰也只能算是臨終關懷，是時候通知東北的親戚了，叫他們有空的就過來來看看您。老公安慰我說“我們不要放棄，我們全家人一起努力，讓媽媽再多活半年！相信我！”那時的我，多麼希望老公說的是真的，讓我們再多點時間給您儘儘孝。我們怕東北的家人聽了傷心，就沒告訴他們您的現狀，我們也不相信您的生命到了最後階段。我們全家也約定好，一起騙您，統一口徑，就說您肝炎復發，肝功能差，好好把肝養好，就沒事了。為了讓您相信，我還編造了今年一起去海南過年的謊言，由於爸爸一直嫌冬天家裡太陽不好，我們一家便商量，今年過年在海南租個房子，你們倆在那裡住上一個冬天，春天再回來。您相信了，還逗我們說：“我可不帶你爸，他老是瞎走，我可沒力氣老跟著他。”其實，我在騙您的同時，也在欺騙我自己，我是多麼希望這美好的謊言能成為現實，讓您再多享享福，讓您再多幾個城市逛逛、看看。
4月7號，是您手術八週年的紀念日。自打您生病以來，您每年都過兩個生日，4月7日便是您的重生日。每年的這一天，爸爸都會在興化喊上親朋好友給您一起過生日。今年，您和爸爸已經不能單獨回興化了，我們一家子便在寶應給您過了這個“8歲”生日。當天，我特地給您準備了一個生日蛋糕，您還責怪我亂花錢，您不知道，我是怕您等不到一個月以後的農曆二十八。雖然我堅信您一定能熬過來的，但又怕留有遺憾，硬是給您買個蛋糕，請您許下生日願望。
由於三姨家裡有事情要處理，我們一家人在4月16號的下午，一起把三姨送到了淮安漣水機場。您一向是重情重義的人，那時 ，您的身體已經特別差了。癌細胞已經把您的膽管堵了起來，您全身的膚色越來越黃，還非要去淮安送送三姨。在機場前給您和三姨拍了合照，您的臉尤其的黃。醫生說，這種情況很不客觀，說明大部分膽管已經被堵了起來。一旦全部堵了，就會出現肝昏迷。從4月初住院，您連續掛了兩週的水，由於白蛋白太低，掛的水吸收不了，全滲到肚子裡去了，掛水的同時還要用利尿劑。醫生建議水只能掛一段時間，休息休息再掛。於是，三姨走後，我們就把您接回家用中藥調理身體。
4月20號，在我們全家最後一次回興化辦完事回來以後，您就徹底地臥床不起了。每天吃不下多少東西，還天天拉肚子。家裡給您買了移動馬桶您不用，偏偏要自己從床上起來，扶著牆走到衛生間。我知道是為什麼，您是怕我每天倒馬桶累著！您但凡有一點力氣，都不會去麻煩別人。直到您有一天在去衛生間的路上摔了下來，我和您發火，您才勉強用了幾天移動馬桶。那幾天，您一直在說胡話。說自己口齒不清，手拿不動東西，是中風了；說自己天天拉肚子，醫生也沒叫化驗大便，不負責;我給您端來雞蛋羹，您卻叫我趕快跑，說房間裡全是壁虎，一屋子的壁虎……其實，這一切的反應都來自癌細胞。您到最後一定是怪我的，怪我天天在家給您喝中藥，吃西藥，卻不去醫院給您治療腦梗。可後來，您還安慰我說：“耽誤就耽誤吧，你別告訴他們了，我就在家躺躺。”
三姨走後，我為了方便照顧您和爸爸，便搬回家住，女兒也只能交由婆婆照顧。您的狀態不天不如一天，遠在東北的五姨著急了。她和五姨夫決定4月30號過來照顧您。我和老公想著，等他們來了就給您再住院掛水治療。
我住回去的那段時間，每天都異常的忙碌。這邊要給爸爸做他可口的飯菜，那邊又要單獨給您做。而您的很簡單，也就是玉米碴子粥、雞蛋羹還有魚湯，其他的您什麼也不想吃。由於每頓吃的少，您餓得特別快，大概3個小時左右就要吃點東西。而爸爸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叫他幫我忙是不現實的，我只能和單位打招呼，每天遲到早退的給您做飯。夜裡再起來喂您兩頓。此外，婆婆每天都送來新鮮的魚湯，您最喜歡她做的魚湯了。您想吃肉，我便跟著菜譜學做紅燒肉，沒想到您特別喜歡吃，一下子吃了好幾塊。雖然沒過多久，您因為不吸收又全部吐了出來，但是我做的菜得到了您的認可，我還是非常開心的。
工作、家庭已經把我弄得筋疲力盡。謝阿姨得知情況，急忙從興化趕來照顧您。4月28號早上7點多，您突然喊肚子疼，很疼很疼，表情特別痛苦。我和老公見狀，急忙聯繫了人民醫院，請醫院加床讓您住院治療。那天早上，您已經不能走路。老公把您背下樓，我們幾個人慢慢地把您挪到了車上。我很愧疚，您的最後一次住院，我連病房都沒能讓您住到，只能住在走廊裡。在醫院住的那三天裡，您無時無刻不在呻吟。住院當天晚上您就要回家，我們不想折騰您，便沒答應您。28號夜裡，您疼得受不了了，叫我拿出紙筆，您說要寫遺囑。您一直在說：“讓我死吧，活著太難受了！死了我就靜心了！就給國家減輕負擔了！給國家減輕負擔！給國家減輕負擔！給國家減輕負擔……”這就是您的遺言，您不想再浪費資源，您一心求死，只為解脫自己，成全大家！
住院的那幾天裡，除了謝阿姨的精心照料，您在寶應最好的朋友劉阿姨也每天來醫院看望您，還親自削平果給您吃。您自打住院就沒怎麼吃過東西，您吃不進去。我問醫生怎麼辦，醫生說掛著營養水呢，不餓。29號，您疼得比前一天又厲害了一些，打止疼針的頻率也越來越高。看著您那麼難受的趟在那裡，我好好的坐在您旁邊，卻什麼都不能為您做、為您分擔，我的內心非常愧疚。那幾天，您已經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終於可以在您面前流淚了，因為您看不到我脆弱的一面。在家時，我總是試圖通過忙碌來避免碰觸自己內心最脆弱的地方，而當您躺在醫院的走廊裡翻來覆去的呻吟時，我真的堅持不住了！我恨自己不能陪您一起分擔這種痛苦；我恨自己沒有能力去挽救您；我恨自己沒有在意您的身體，讓您還是遭受了肝癌的痛苦；我恨自己這八年來沒有多陪伴您，哪怕再多一些陪伴，多聽聽您的嘮叨，多和您學學本領，多做一些家務……滿身的怨恨與自責化作淚水滴滴嗒嗒地在我臉上肆無忌憚的流淌。
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30號的凌晨，您一直在翻來覆去說難受死了，我看著您，也特別的心疼，一夜沒睡。早上5點多，爸爸便來到了醫院，叫我休息一下。我在隔壁床居然真的睡著了，而且一睡就睡了三個小時。您的呻吟聲也沒能阻擋我的睡意。等我醒來，老公也已經來了，爸爸一直握著您的手。9點多，護士來給您掛水，找了半天找不到血管，於是，四位護士一起找，可是，從手到腳，她們一個血管也沒找到。無奈，醫生把我們喊過去，說如果想繼續掛水，只能切開皮膚，到深靜脈裡找血管。您本來掛了水就不吸收，我便沒同意切皮膚，我想，就先用止疼針給您止止疼就好了。
可是今天的止疼針對您來說好像也起不到什麼作用。我回家拿趟東西，到了醫院剛剛下電梯，就聽到了您的呻吟聲。我聽了特別特別的難受。到了下午，我和爸爸在醫院陪您。而您好像好一點了，一下午都沒翻翻來覆去，也沒喊疼。情況似乎變得好了起來。下午，老公拿來了玉米碴子粥，您還喝了半碗米湯。我還和您聊天，說“五姨五姨夫晚上就到啦！他們到了我們就好多了，你趕快好起來，然後咱們回家養著，叫五姨夫開車帶你們出去玩。”您睜著眼睛，嘴微張著，不知道您聽到沒，也沒有給我回應。
吃晚飯的時間到了，爸爸和老公都回去了，留下我一個人陪您。護士要給您量血壓，量了半天沒量出來，最後終於量出來了。高壓79低壓41。我摸著您的手，覺得您的手和身上都很冷，我便請護士給您量個體溫。量了兩次都沒量出來，因為連35度都沒達到。我慌了，體溫低，血壓低。便請護士去問問值班醫生。不一會兒，護士來回復我說：問過醫生了，她說沒事兒。聽完我以為自己是虛驚一場，便沒太在意。但還是叫老公趕快回來，他是學醫的，應該能懂點兒。說完，我依舊握著您的手，用棉籤給您嘴唇上沾點水。還把手機裡女兒好玩的視頻放給您看，您眼睛雖然睜著，但是卻不看我的手機，也沒什麼反應。而此刻您的臉上也似乎沒有那麼黃了，只是全身多了很多出血點。缺乏經驗的我一點都沒察覺您身體的異樣。
7點半，公公婆婆帶著女兒來醫院看望您。我抱著女兒讓她好好看看姥姥。她看到您還挺激動，但您卻沒有平時看到外孫女的熱情，依舊睜著眼睛躺在床上。過一會兒，老公也來了。他帶來了米粉，我便去打水，準備給您衝。剛剛打完水，公公便喊我“誠玉，別打水了，媽媽不行了！”
我聽完立馬飛奔到您的身邊，老公說他發現您的瞳孔已經散大了，血壓低、體溫低就是不行的症狀。我聽完以後完全失控，握著您的手在您床邊大哭起來。家人們好說歹說把我拉起來，叫我趕快收拾東西，把您接回家。大家立馬亂作一團。8點10分，我們把您接回了家，鋪上剛剛給您洗好的被褥，讓您靜靜的躺在床上。我握著您的左手不肯松，爸爸攥著您的右手不肯放。大家都勸我們，人走之前有一口氣，這口氣對活人不好，尤其是年輕人，叫我放手離開房間。我哭著搖頭：“在媽媽的最後時刻，我一定要陪在她身邊。”老公勸我“誠玉，不要這樣。你的孝順媽媽已經感受到了，你這樣，只能對自己不好。我們還有女兒，你多為她著想，以後爸爸還需要我們照顧，你就讓媽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這裡吧！”
就這樣，我被推到了門口遠遠的看著您。而爸爸就是不肯離開您，依舊握著您的手，陪著您。看著您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越來越緩慢，我的心猶如刀絞一般。
8點26分，您做了最後一次呼吸後，便一動不動地靜靜躺在了床上。媽媽，走了！
看到您猶如睡著的面龐，我失聲痛哭起來。您生前的一幕幕在我眼前不斷浮現。媽媽，我再也不能聽您一句呼喚，再也不能看到您那燦爛的笑容，再也不能被您責怪，再也不能陪您聊聊天，嘮嘮家常。媽媽，您就這樣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離開了我們。媽媽，離開了我們您一個人要去哪裡?媽媽，您捨得放下我們，放下這個家去另一個世界麼？媽媽,您能再醒過來陪我聊聊天嗎？媽媽……
家人們勸我“媽媽已經走了，不要這麼悲傷，她是去極樂世界了。你不要哭了，走了對她是好事，你的過度悲傷只會讓她留戀塵世，不好超生！”一向不相信這些的我，竟然第一次希望這些都是真的，希望真的有極樂世界。希望您不要再受生前的苦難，早點去天堂報到。
9點多，五姨和五姨夫從淮安機場趕到了寶應家中。那時，我們已經幫您擦拭了身體，穿上了壽衣。本是來照顧您的五姨見到您的那一刻，跺腳痛哭。她恨自己沒有早點來，她連夏天的衣服都帶來了，準備在這裡好好伺候您，而她，卻連您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她怪我為什麼不告訴她您的病情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否則她家裡再重要的事情都會放到一邊趕來伺候您。可是，如今，再多的埋怨與悔恨都喚不醒您了，也許，對您來說，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媽媽，原諒我沒有將您逝世的消息告訴太多您的朋友和家人。我們只通知了最親的親屬和最要好的朋友。東北的家人能來的都來了。老姨來了，大哥、燕兒姐、三哥、石磊姐、王維哥、許可和戎幸都來了；淑豔姐和張影姐也來了；大姑和曉衛姐、曉平姐以及姐姐姐夫也來了；我的乾媽也來了；您的乾女兒牛靜姐也來了；清照姐和另外兩個好姐妹也來了；興化的張叔叔、金叔叔、王叔叔以及三位阿姨也都來了；謝阿姨和峻翔也特地趕來了；老公家的親朋聽聞消息也都趕來悼念您！我們單位的領導和同事基本上全部都來了！王黎和其他好朋友也來了；老公的同學特地從外地趕回來悼念您；對了，我大學宿舍的好姐妹以及高中的好姐妹聽到消息雖然沒能來送您，她們都紛紛表達了對您的哀思。大家都非常非常的懷念您。您這輩子得到了太多人的欣賞和讚許，您這麼好的人一定是回到天堂去了！媽媽，對麼？
媽媽，我們將您的墓地選擇在了您最喜歡的城市—興化。您雖然為了照顧我從興化搬來了寶應，但我知道，您最喜歡的地方還是興化。您在那裡生活了30年，您喜歡興化的早茶，您喜歡興化的油菜花。您的公墓前面便是一條河，橋的兩旁長滿了油菜花。大家對您的墓地都非常滿意，我想您也一定非常喜歡那裡吧。我會時常回去看您，陪您聊聊天，給您講講大家的近況。
您走後，我時常夢到您，夢到您還是在我身邊時的模樣，彷彿從未離開過。我們都還不適應沒有您的日子，每一個人都是。爸爸每天都對著您的遺像發呆，每天吃飯、出門、睡覺他都會和您一一報備。他說，他在公園裡坐著，就會想到如果您在的話，便會寸步不離地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他換個椅子您也跟著換，生怕他消失在您的視野中；他說，他現在家裡什麼東西都找不到，以前都是您幫他整理得好好的，現在做什麼、找什麼都不順手；他說，他中風期間脾氣大，老是惹您生氣，如果他沒有中風，您一定不會走得這麼快，您一定還在他身邊陪伴著他……
媽媽，您放心！沒有您在身邊，我會變得更加堅強。我現在已經開始學會炒菜做飯了，家務活基本上都能很快上手。您曾經的諄諄教誨我都銘記在心，我會以您為榜樣，做一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人。
媽媽，您放心！爸爸現在恢復得一天比一天好，他吃飯也沒以前那麼嗆了，衣服都是自己穿，很棒！每天我叫他自己出去逛逛，不要天天悶在家裡，藥要按時吃，他很聽話。我們都在慢慢調整心態，嘗試著去適應沒有您的日子。
媽媽，您放心！我會好好的培養女兒，她也很想您，總是問我姥姥去哪裡了，我們告訴她姥姥去天堂了，還和她說姥姥是白天的太陽，她便會問“那，晚上姥姥就是星星對嗎？”她失去了姥姥的一份愛，我們會加倍的補回來，您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她的。記得您已經臥床不起的時候，閉著眼睛還說要給她買鋼琴，您說她愛唱歌、愛跳舞，要好好培養她。您放心，如果她喜歡彈，我們一定會給她買鋼琴的，而且告訴她是姥姥買給她的，好嗎？
媽媽，您放心！我會好好的經營我的小家，我們一家人共同經歷了這麼多，全家人心往一處使，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我也會孝敬公婆，我們會一同努力讓這個家變得更加和諧美好。
媽媽，您放心！東北的家人都很好，每個家庭都很和諧。您不在了，我會好好的孝順大姨、三姨、五姨和老姨，我們也會時常回東北去看望她們，每次回東北，都回來和您把情況彙報一下好嗎？
人生如同坐在一列單行程的列車上，只能向前，不能回頭。在列車上，你會見到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會在你生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有些人只是你生命中的匆匆過客。而所有人中，只有父母，是那個永遠不計一切去對你好的人。而他們，卻在時間的流逝中與你漸行漸遠。媽媽，您如今從列車上下站了，您到了您的終點，我想您的終點一定是天堂對嗎？您這輩子熱情、善良、開朗、大方，您樂善好施，您飽經風霜。您對長輩尊敬孝順，您對兄弟姐妹賢明包容，您對晚輩疼愛有加。您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但您用實際行動詮釋了您最美好的一生。您散發的人格魅力和所有的優秀品質，我們全都銘記在心，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激勵著我，激勵著我變得和您一樣善良，變得和您一樣勇敢，變得和您一樣堅強！
媽媽，我已經給您準備好了生日蛋糕，做了您最喜歡吃的紅燒肉，我和爸爸這就給您咕嚕雞蛋。
媽媽，生日快樂！女兒永遠愛您！
女兒：徐誠玉
2017年5月23日於寶應家中
閱讀更多 腫瘤康復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