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來的新娘(現代故事)

臺灣新竹翠綠村有個姑娘叫杜歌妤,今年23歲,是全村最漂亮的新竹姑娘。前幾年,她從新竹到臺北一間美術工藝廠工作,現在,她不能去了,原因是和她相依為命的老父親患了肝炎,她被迫從臺北回來照顧老父親的病。為了給爸爸治病,她耗盡了打工得來的那點微薄的積蓄,還欠下一屁股的債。為了還債,她只得由姑媽介紹,嫁到臺南山區,與一個礦山老闆林滿倉結婚。

這婚姻她是被迫的,是她父親杜中成得林家10萬美金的財禮,才答應把女兒嫁給林家的。

上次,她從臺北回來,就曾經同父親針鋒對麥芒頂撞過,當時歌妤堅決聲明:“爸!這門親事我堅決不同意,我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憑什麼要我同他綁在一起過一輩子?若你逼我太甚,我就離家出走,去大陸找我媽!”在激動之中,她不知不覺說出心裡話。

“去呀!去找你媽呀!”父親憤怒地瞪著女兒,輕蔑地說,“你媽對你太好了!她為了要到大陸做生意,女兒也不要了。這麼多年了,她從未回來找過你,你以為她現在還會認你這個女兒?”

歌妤不哼聲了,她不知說什麼好。母親溫玉蘭是臺北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當年是臺北農業專科學校的學生,和歌妤的爸爸杜中成是同班同學。畢業後,玉蘭從臺北來到新竹,與杜中成結了婚,夫妻倆開了一個小農場,玉蘭就一心撲在農場的花卉栽培上。誰知杜中成經不起六合彩的引誘,一頭投入到六合彩賭博上。玉蘭屢勸不聽,不久,杜中成賭輸了,小農場也保不住了,夫妻成了赤貧戶。溫玉蘭一氣之下,與杜中成離了婚。不久,她就同另一個同學、房地產商吳群結了婚。後來,許多臺商紛紛到大陸投資辦實業,她就跟丈夫來到大陸濱海市。現在吳群是群星房地產集團的董事長,溫玉蘭是集團公司的總經理,生意非常紅火。

杜中成憤憤地說:“她壓根兒就不把你當女兒,現在跟姘夫跑到大陸去了。這就是你日夜思念的好母親,你今後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她,懂嗎?”

母親的風流韻事,杜歌妤早有所聞。村裡老一點的人告訴她,她的容貌和身材膚色,太像她媽媽了,所以這麼白嫩漂亮。在臺南山村姑娘堆中,她亭亭玉立,簡直是鶴立雞群,讓男人們看了嘖嘖羨慕。

“我不同意!”她執拗地說,“爸爸,我不能跟一個我不瞭解的陌生人結婚,你別逼我好不好?”

“可是爸爸已經答應滿倉他爹了。”

杜歌妤喉頭哽咽地說:“我恨他,他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想要我的身體……”

“你怎麼能這樣說話?滿倉也是真心愛你的,他說他曾悄悄地瞧過你,挺喜歡你。他說他給10萬美元,只是給我治病,沒什麼意思,並不像你所想象的一樣,為富不仁,趁人之危,仗著有錢來買你。他還說,你是我的獨生女兒,贍養岳父是他應盡的義不容辭的責任,看你想到哪裡去了!”

“我不想聽他的花言巧語,說的比唱的好聽,若他是條堂堂正正的漢子,他想做慈善事業,就應不帶任何條件。”

“我不許你這樣說話!”父親警告地說,“我的姑奶奶!爸求你了。爸也是走投無路,考慮到滿倉這孩子也不錯,才收下他家財禮的,而且現在我已經把錢拿去還債了。若你不答應,爸爸只好死給你看了。”父親可憐巴巴地央求著。霎時,杜歌妤感到眼睛發酸,“哇”的一聲,投入老父親的懷抱,父女倆抱頭痛哭起來。

杜歌妤就這樣同滿倉結婚了。在臺南這山區,他們的婚禮還是非常傳統、熱鬧、隆重。

婚禮時,歌妤一直沉默著。她臉色如蠟,毫無表情地跟在新郎後面,冷冰冰地逐個給每席的客人敬酒。冷漠的態度,使新郎很難堪。歌妤也注意到丈夫尷尬表情,她不理會他內心的不快,她倒是希望他婚禮過得磕磕絆絆,希望他後悔,讓他明白一條顛撲不敗的真理——強扭的瓜不甜。

宴會結束了,在鬧新房的時候,有些客人把紅包放入她的茶盆裡,這是臺南當地的一個古老的風俗。杜歌妤向茶盆覷上一眼,心裡跳動起來,她想到只要有了錢,她就能遠走高飛去大陸找媽媽,永遠擺脫這個野男人。

夜深了,鬧洞房的客人知趣地告辭了,當滿倉送走最後一個客人順手將門關起來時,歌妤的心跳加速。她轉身過來,驚恐地望著這個激動的男人,直到現在她才看清他的臉。他比他的同齡的青年長得魁梧,細腰寬肩,劍眉星目,臉上露著憨笑,使人感到他有點兒傻氣。滿倉傻乎乎地盯著她,讚歎地說:“歌妤,你真是太美了,我太幸福了!”說完,他迫不及待地猛撲過來……

翌晨,當杜歌妤醒過來時,滿倉還在她的身邊酣然熟睡著。

滿倉夜晚是這樣粗野地對待她,令她十分反感,她認為是對她的凌辱。

想起昨晚那煉獄般的初婚之夜,一想到那難堪的情景,滿倉粗野討厭的嘴臉就浮現眼前。她心裡發怵,這日子以後怎麼過啊?她想到離家出走,但是臺灣就是這麼一個海島,滿倉有的是錢,他會利用他一切社會勢力尋找她的,她能跑到哪去呢?

她要反抗,要出逃,要徹底擺脫這臭男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要逃到大陸去,找親生的母親,才能永遠離開他……她悄悄起來穿好衣服,拿起昨晚客人送給她的紅包,一個個地撕開,取出裡面的錢,清點一下,竟有5萬多元臺幣。

很久以來,她就聽村裡人說,母親現在是大陸濱海市“群星房地產集團”總經理。到了大陸,就會找到媽媽的。這些年來,她一直記住這個並不難記的公司名字。她把錢和身份證放入小坤包裡,拿了一些日用的物品和自己平日換洗的衣服,就匆匆向門外走去。

她用頭巾裹住頭,使人看不清她的臉。走到村頭,湊巧來了一輛計程車,她一招手,小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她一頭鑽入小汽車裡,小汽車快速向臺北市區駛去。

當天中午,小汽車終於到達臺北市。臺北市區車水馬龍,繁華無比,歌妤無心觀賞美景,心裡非常惶惑,但是很興奮。

她首先選了一間比較普通的旅館住下。這旅館雖然並不豪華,但是還算十分清潔。旅館收費不算昂貴,正適合她的經濟情況。因為她現在手頭上的錢並不多,她要省吃儉用,度過這難關。

一夜的睡眠,使她恢復了精力和自信。她起床後,就到警察局辦理赴大陸探親的申請。想不到,居然非常順利。第二天就辦好了該辦的一切手續,第三天,她乘飛機從臺北經香港飛到大陸廣州。當晚,她所住的旅行社賓館的服務生就找上門來,徵求她有什麼事要幫忙的,她就將要來找媽媽和媽媽的地址填入一張表格裡。想不到次日,就有一箇中年的婦女開著一輛漂亮的小汽車來找她,自稱是溫玉蘭。她們互通姓名之後,因為歌妤是七歲離開媽媽的,現在還依稀記得媽媽的樣子,因此她非常激動,一頭撲入那個婦人懷裡,連哭帶喊著:“媽媽!”

她從來沒有想到媽媽是這樣的年輕,算起來她已是不惑之年了,但她的面容沒有一丁點兒皺紋,還是那麼的白淨滑嫩,那身段簡直就像一個青春韶華的少女。她真為有這樣一個漂亮的親生母親而自豪。

到了媽媽家裡,歌妤才知道母親已經同一個臺灣地產商人吳群先生結了婚。吳群先生現在去美國談生意了,家裡只有媽媽。溫玉蘭聽女兒說曾被迫嫁給一個臺南山區的一個土包子時,非常氣憤,感到目前臺灣農村,還有包辦婚姻,簡直是不可思議。她安慰女兒說:“女兒!不必擔心,你以後同他離婚就是了,權當作是一場噩夢。”母親深情地說:“當旅行社服務中心打電話告訴我說有一個臺北來的姑娘要找我時,我就猜到準是我的女兒來找我了,果然不錯!”她笑著嘆惜著,隱約流露出一絲的內疚,說:“我也是非常想念你的,只是太忙沒工夫找你,這些年來,你們父女倆是怎麼過來的啊!聽說你爸爸一直沒有結婚,我知道,都因為你,真難為他。他是一個好人,就是太好賭。我和你爸結婚,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我那時太年輕幼稚了。”

歌妤贊同地點點頭,說:“媽媽,我能從那個野男人的手中逃到你這裡,我太幸運了。我實在不願跟這樣沒有教養的男人過一輩子,若不是有你這樣能幹的媽媽在大陸經商,我在臺南這一生就完了!”

是的!現在歌妤有依靠了,有人關懷她,愛護她,這使她得到庇護,那臭男人不會找到她,她從此不會遭受那野男人的凌辱。現在她已經和母親恢復了母女關係。母親也設法讓她在濱海市辦個居住證,讓她能在這裡安穩地住下來。

母女倆談今敘昔,回顧分別後的生活。

“是的,我知道,爸爸是為我著想,但是他太不瞭解自己女兒的心了,沒有愛情,光有錢也不見得幸福啊。”歌妤執拗地說著。

“好了!好了!你也別像我年輕時一樣狂熱任性,結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女人嘛,要嫁個又有錢又溫情體貼的男人,像你姨娘一樣,她嫁個大財團的總栽,明天,我帶你到姨娘家去。”

“姨娘家在哪?”

歌妤的姨爹是臺北正大財團的總裁,他在銀灘皇家花園別墅區花了三百多萬元買了一幢豪華的別墅給她姨娘住,讓她姨娘亨著清福。

玉蘭發現女兒緊鎖雙眉,臉有難色,便問:“閨女!你怎麼啦?”

歌妤說:“媽媽!我不想去。我突然前去,怕有失你的身份啊!”

“姨娘是自己人,怕什麼?以後你的婚事還要倚仗姨娘呢!她是非常喜歡女孩的。”

“這麼說,我明天得去美容院打扮打扮。”

“你不用打扮也是漂亮的!”母親不無得意地說著。

“是的!滿倉也是這樣誇我,即使不打扮,也能勾他的心魂。”不知為什麼,歌妤竟把話題扯到臺南山區裡丈夫的身上。

“他懂得什麼?一個沒教養的土包子。”母親停了一會兒,眼裡流露出不悅的神色,說,“為什麼你又扯到他?我總感到你心裡總忘不了他。”

歌妤自知語失,羞紅地低下頭來。

姨娘家在皇家花園別墅區,位於風景秀麗的北部灣畔,一幢仿古建築,樓閣巍峨,古色古香。

歌妤的姨娘叫溫玉妮,明眸皓齒,丰姿綽約。她比姐姐小兩歲,已是38歲的人了。姨娘非常歡迎姐姐和歌妤的到來。她看見了歌妤就品評說,從外表看,誰也看不出歌妤是個臺灣農村的姑娘。姨娘的讚賞使歌妤非常高興,她對姨娘報以感激的微笑。

姨娘說:“你表哥曾滄海在美國留學,快畢業了。他是你姨爹前妻的孩子,要是他見你這個表妹這麼漂亮,不知有多麼的高興啊!”說得歌妤害羞地低下頭來。

翌日,吳群又陪伴玉蘭姐妹倆和歌妤去銀灘玩,讓她們觀看大海,洗海水浴、衝浪什麼的,最後又請歌妤到海鮮館吃石斑魚、龍蝦等海鮮。

當天晚上,杜歌妤從銀灘回到玉妮姨娘家裡,她準備進入浴盆洗澡,突然一陣噁心。她趕緊跨出浴盆,接著就大口大口地吐了起來。稍為好了一點,她趕快穿好衣服,回到臥室。

怎麼會這樣嘔吐呢?她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天哪!我怕是懷孕了!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懷孕……而現在,似乎沒什麼可以懷疑的了。現在,折磨她的並不是肉體的痛苦,更要命的是內心的沮喪和絕望,難道我辛辛苦苦逃到這裡只是為了生孩子?

事到如今,歌妤覺得有必要告訴母親,以便知道母親對這件事的態度,因為墜胎也要母親在經濟上的支持。她來到母親的房間,儘量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說:“媽媽!要是我從臺南帶一個娃仔來,你會收留我嗎?”

玉蘭皺起眉頭,半晌沒有出聲,她思考著慢慢地說:“我現在還不想做老外婆,不可能終日在家裡伺候孩子的!”她終於表白了她的心跡。杜歌妤第一次在母親冷豔的臉上,看到一種回絕的表情。

杜歌妤含著眼淚回到自己的房間,剛進入房門,突然,她感到房子旋轉了起來,她連忙想伸手抓住什麼,可是已經站不穩了,她連忙蹲了下來,接著她就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了……

事到如今,歌妤只好如實告訴母親,自己懷孕了。溫玉蘭吃驚地望著女兒蒼白的臉,責怪地說:“為什麼你不早告訴我?現在看來非得到醫院去不可了。你呀!真是一個沒有一點知識的農村婆!若是到醫院去,紙能包得了火嗎?整個臺商協會的人都會知道的。”

杜歌妤開始哭泣起來。她早就料到了,事情的結果就是這樣,只要她向母親吐露真情,母親就會冷若冰霜。

“媽媽!我不會拖累你的,我會離開這裡。”杜歌妤用絕望的語調低聲說著,“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回到臺南山區去受罪,我的命真是太苦了啊……”歌妤雙手捂住臉跑出了房間。

可是母親仍是一臉的慍怒,“好吧!爛泥巴扶不上牆,明天你就回臺灣去!”

“她不能回去!”

突然,一個聲音從玉蘭後面傳來。她掉頭一看,原來是丈夫吳群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此時正站在她的背後。

“真對不起,歌妤使我太失望了。一開始我也想到這個可能,不過她自己好像是沒事的人一樣,我也就不在意了。現在,只能到醫院去……真倒黴極了,整個臺商協會的人都在看笑話。”

“倒黴什麼呀!這是天大的喜事,此事值得我們慶賀!”吳群高興地說著。

“看你說到哪裡去了?你不是幸災樂禍吧?”

“哪裡的話!你知道我患有那種病,醫生說我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我是三代單傳,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子嗣,老父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之所以同意我回大陸經商,很大程度是想叫我回來趁經商之機,找大陸的有名醫生治病。現在可好了,我們現在可以打電話回臺北,向兩位老人報喜,說你已經懷孕了,讓兩老歡天喜地地等著抱孫子,這樣一來,老父母聽到吳家後繼有人,怕要高興得跳起來呢!”

“你的意思是想叫歌妤將孩子生下來,冒充是我生的孩子?”

“正是這樣!你今年也不過是四十出頭,還有生育能力。我們有兒子了,父親名下的幾百萬美元的家產繼承權,也自然是屬於我們的了。”

“這事要是歌妤不同意呢?”

吳群狡黠地笑著說:“我們先向她說,帶她到醫院去做人流。到了醫院,我們買通醫生,說她因身體原因,不能打胎,讓她將孩子生下來。等她產下孩子後,我們再買通助產婆,說孩子一生下來就夭折了。明天,我們對外說,杜歌妤去外地學校讀書去了,其實是將她轉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養起來,誰會知道內幕呢?”溫玉蘭聽了,思忖了半晌,終於贊同地點了點頭。五

光陰荏苒,一晃又是兩年。當杜歌妤重新出現在她母親家裡時,已然是少婦的她,更是風姿綽約,俏麗動人。

不久,她就接到姨娘玉妮的電話,說是晚上請她出去吃飯,表哥曾滄海學成回來了,一家人為他學成歸來接風。

“這機會不能錯過!”玉蘭叮嚀女兒說,“你的繼父非常關心你的婚事,他準備給你介紹幾個我們臺灣濱海市經商的年輕朋友,對比說來,你表哥滄海是首選!”

當天晚上,吃完晚飯,曾滄海對杜歌妤是一見鍾情。兩人相約到夜總會跳舞唱歌,吳群和溫玉蘭也陪伴一同前往。

曾滄海請杜歌妤跳舞,他緊緊地摟著她,悄悄地將臉貼近她的臉。

“歌妤!你今夜真是美極了。”曾滄海在她耳畔低聲讚歎著。他今夜特別高興,更是風流瀟灑。他緊緊地擁著她,帶著她踏著嫻熟的舞步,翩翩起舞。一切都讓歌妤心曠神怡……

突然,杜歌妤看見雅座上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她一陣戰慄,謊稱累了,放開曾滄海逃也似的回到座位上,她抖索地抓住母親的手,喘息著說不出話來。

“歌妤!你怎麼啦?”母親驚異地問道。

“我……我看見他了!”她語無倫次地說著。

“誰?你看見誰了?”

“我看見林滿倉了!”她用眼神示意朝前指了指。

這時候,她的丈夫林滿倉西裝革履,已經向她的繼父走來,顯然,他也發現了她……

杜歌妤定定地盯著昔日丈夫的臉,她忘卻了周圍的喧鬧,心劇烈地跳動著。

真是士別三日,要刮目相看。分別兩年多,滿倉確實是變了。現在除了他的臉部輪廓沒有多大的變化之外,在杜歌妤的眼裡,他顯然是一個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企業家。他與兩年前那個山野村夫、野蠻漢子簡直不能同日而語。只不過他比以前老了些兒,前額和眼角多了些皺紋。看起來他顯得更成熟了。

吳群將滿倉帶到她面前,介紹說:“歌妤!這是我的新朋友,也是我在大陸投資的合作伙伴,臺南滿倉有色金屬開發公司總經理林滿倉先生。這是杜歌妤小姐!”

“杜小姐!認識你,我深感榮幸!”滿倉一臉坦然地說。他平靜地拉著她的手,壓低嗓子說:“歌妤!我總算找到你了。假如你不想出乖露醜,讓我倆出現難堪的場面,你就得伴我跳舞,而且你要表現得自然些兒。我們邊跳邊談,好嗎?”他用極其文明的語氣說著。

“放開我!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談的了!”杜歌妤仍不甘示弱地說。

“怎麼沒什麼好談的呢?你當真那麼恨我嗎?”

杜歌妤終究拗不過他,只好伴他跳舞。滿倉擁抱著她,踏著優美的舞步,帶著她轉到舞池另一角。

“放開我!林滿倉!”杜歌妤拒絕地說著。

“歌妤!我們必須好好地談一談,這裡說不清楚,我們還可以另找地方談。我們不能這樣下去!我為找到你快要發瘋了,我到過好多地方,求神拜佛,託人找你,你知道嗎?”

“我們合不下去了,你應該再去找一個女人!”歌妤說的口氣很堅決。

林滿倉低頭注視著她蒼白的面孔,說:“你不願和我過,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離婚。我們體面地分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出走後,讓我和我的家人承受著被你拋棄的恥辱。臺南的鄉親們都指責我虧待了你,其實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數。”

“說什麼都沒有用,我準備同你離婚!”杜歌妤打斷他的話。

“我不同意離婚,否則我就不會千里迢迢來到大陸找你了。”

“林滿倉!我們現在是在大陸,不是在臺南山區。在那裡,我父親叫我嫁誰就嫁誰,我是被迫才嫁你的。”歌妤說著,眼睛裡充滿著眼淚。

“歌妤,話不能這樣說,我們是合法婚姻。當時你同我一塊去民政署登記時,我沒有捆著你、綁著你去的,你是自願去的,現在怎能出爾反爾呢?”

“你是用10萬美金收買我父親,再逼我嫁你的!”

“怎麼能說我收買你父親呢?是的!我曾給過你爸10萬美金,但是,你是他含辛茹苦養大的獨生女兒,母親又不在身邊,難道我做女婿的看見岳父貧病交加能不資助他?由於你的自尊心作怪,老是說我用錢來買你——你知道嗎,你出走後,我父親聽到這消息,心臟病發作,猝然去世了。”林滿倉悲愴地說著。

“你怎麼能責怪我?我又不是有意的……”

“我來找你,是讓你知道你爸爸——你的相依為命的父親,他老人家因你出走,氣得舊病復發病倒在床上二年多了,我見他是一個孤老頭子,已經接他到我家裡照顧了。現在他躺在床上,日夜呼喚著你,你能忍心不回臺南看望你病危的老父?”

“滿倉!快三年了,你還未結婚?我父親,我對他……”

“歌妤,你愛我也罷,不愛也罷,我們現在應該像做戲一樣,你得跟我一起回臺南老家,還要裝出高高興興的樣子,去安慰那個倚門而待不久人世的孤苦老人……”

滿倉的話還未說完,歌妤就埋頭伏在他的肩上失聲痛哭起來……

第二天,玉蘭告訴女兒,曾滄海又請她去玩。她叮嚀著女兒,儘量打扮漂亮一點,媽媽仍是鼓勵女兒拋棄林滿倉情繫曾滄海,歌妤也不作太多的表白,按著母親的意願去做。

當晚,歌妤穿著新潮的港式連衣裙赴約。自從她和丈夫滿倉重逢後,杜歌妤臉上呈現出一種自信的神情,更增添她的端莊和嫵媚。曾滄海一見杜歌妤,兩眼發亮,低聲地說:“表妹,我愛你,嫁給我吧!我們會幸福的。”歌妤的臉平添幾分的羞澀,她低聲地說:“表哥,你遲了,要是在前兩天你向我求婚,我沒別的說,可是現在不可能了……”

“為什麼?”

“因為我重新認識了他。”

“他是誰?”

“我的丈夫林滿倉!”

曾滄海神色黯然地說:“你的丈夫?真想不到他又回到你的身邊,而且是捷足先登了。”

第二天傍晚,歌妤站在海灘公園的一株棕櫚樹下,滿倉來到她的身邊。

滿倉說:“我知道我會有這麼一天的,三年了,我沒有白等你!”說到這兒,他突然一笑:“歌妤!我們是先結婚,後談戀愛,你說這是不是夠浪漫的?”

“滿倉!別說了!”歌妤眼裡含著痛苦的淚花,嘆口氣說,“嗨!命運真是不可捉摸。生活中有許多東西,當你獲得它時,沒覺得它珍貴,但是當你一旦失去它時,才覺得它寶貴。我未能承受你的愛情,我有愧啊!”

“歌妤!你怎麼啦?我理解你,諒解你……”

“今天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我想回到臺北去,我希望單身過日子,我求你寬恕。”歌妤哽咽地說,“忘掉我吧!滿倉!我對不起你。”她扭身想從他的身邊跑開,但是滿倉迅速捉住她的雙手,把她拉入懷裡。歌妤接觸到他的身體,一陣欣慰摻雜著痛苦和內疚的心情湧了上來,她索性伏在他的肩上痛哭起來。

滿倉溫存地安慰她說:“歌妤!我也有錯,你原諒我吧!過去我傷害過你,但是三年的分居生活已使我明白很多東西。我知道我的觀念跟不上形勢,臺南山區有它落後的鄉間民俗,我會重新去認識它,批判它。特別是我從臺南來到這裡,大陸的改革開放,是我們學習的大課堂。我們從頭開始吧!我相信你我能找回當初曾經失去的感覺。當你能寬恕我的時候,我想你會理解這一切的。”

他把她拉到懷裡,吻著她微微顫抖的嘴唇。歌妤沒有躲閃,也沒有拒絕,而是讓他盡情吻著。她緊閉著眼睛,盡情享受這遲到的幸福。

“歌妤!你剛才說你是來向我告辭。你要離開濱海市回臺灣,為的是什麼呢?”滿倉問道。

“滿倉,我無顏見你,我沒有讓我們的孩子……”

“你真的生過一個孩子?是什麼時候?”

“就是在我們新婚之夜,我懷孕了,我母親先是讓我流產,後來我躲到異地去待產,最後孩子死了……”她痛苦地說著,雙手捂住臉,轉身過去。

“不!歌妤!我們的孩子並沒有死。你知道你的繼父吳群是怎麼處置這個孩子的嗎?他和你母親合謀欺騙你,他們買通助產士,說孩子一生下來就是死嬰了。其實他們將孩子取名小虎,放在郊區一棟別墅裡,冒充是你媽生的孩子。因為你繼父早年因患性病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他需要一個孩子回臺北繼承他老父的遺產。”

“啊!他們怎麼能這樣做?!我的兒子變成弟弟了,我決不接受!”

滿倉說:“我馬上約吳群先生出來談談,要他歸還我們的孩子。”

歌妤:“他既有計劃謀奪我們的孩子,他會輕易放棄嗎?”

滿倉:“我曉以利害,還可以對簿公堂。若他不想名聲狼藉,我想他會將孩子還給我們的。”

次日夜晚,在一家豪華的飯店雅座裡,滿倉與吳群吃喝著,他們邊吃邊談。

林滿倉審視著這位臺商前輩,心裡想著如何逼他就範的辦法。

林滿倉悄聲對吳群說:“吳先生!小虎快三歲了,我和歌妤非常想見見這個孩子。你作為孩子的外公,不會反對吧?”

吳群突然一驚,喊著:“什麼?什麼?你怎麼知道小虎是你們的孩子?”

滿倉就將他與歌妤父親認識交往到與她如何結婚,歌妤如何離家出走到大陸尋找生母,她如何在醫院產下孩子等人證物證,從頭說了一遍,並說:“吳先生,你作為孩子的外公,自始至終對孩子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和歌妤非常感謝你。”

吳群困獸猶鬥地說:“小虎是我與玉蘭的孩子,怎麼成了你們的孩子?”

滿倉說:“別爭了。吳先生,你要知道,這事鬧到法庭,實在是一樁不十分體面的缺德新聞。這官司你能打贏嗎?據我調查,你早已喪失生育能力,而歌妤的母親因癌症,幾年前就做了子宮切除手術,你們怎麼還能生孩子?再說,現代科技這麼發達,你借胎產子的騙人伎倆,能瞞得過法庭上的親子鑑定嗎?”

吳群聽了目瞪口呆,滿倉轉而安慰他說:“吳先生,別耽心,孩子還是這個孩子,你還是他的外公,歌妤還是你女兒,我想我們一家人還是可以過上互敬互愛的好日子的。”

吳群聽罷笑了起來,說:“好!好!孩子在翠玉新村一棟別墅裡,我請一個小保姆專門服侍他。他非常活潑可愛。你們去看他吧!”

吳群剛說完,屏風後面“哇”的一聲,響起歌妤傷心的痛哭聲。她衝出來發瘋般吻著丈夫的臉,又急促轉身過來,對吳群說:“爸爸,三年了,我真是非常感謝你對小虎的照顧!”說完,她拉著滿倉的手說:“走吧!滿倉!我們馬上前去看看那個不知爹媽的兒子。”

吳群看著兩人匆匆外出的背影,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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