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雲：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
1.
話說，《紅樓夢》大觀園是如何衰落的呢？表面看，是為了查抄繡春囊事件。但萬事都有一個頭，這個頭就是大觀園的改革。
王熙鳳病了，大觀園的事務暫時交由李紈、探春、寶釵來打理。三個人一商量，新人要有新氣象，咱們來一場改革吧。
所謂的改革，簡單說就是承包責任制。大觀園這麼大的園子，種植著各種植物蔬菜花草，總要有人打理，還能開源節流。按照平兒的算法，一年少說也能節省下幾百兩銀子呢。
按照大家的商議，老祝媽一家子承包了大觀園所有的竹子；老田媽承包了稻香村一帶的菜蔬稻稗之類。
那麼還有肥水之地，就是衡蕪苑與怡紅院。怡紅院主要種植的是花草，衡蕪苑種植的是香料香草。
關於衡蕪苑中的香草由誰來承包呢？平兒脫口而出，“跟寶姑娘的鶯兒他媽，就是會弄這個的。上回他還採了些曬乾了，編成花籃葫蘆給我玩呢。”
平兒的建議本來很好，但立刻就被寶釵否決了。寶釵說得也很有道理，賈府這麼一大家子老媽子呢，怎麼能讓薛家的人來搶這個差事呢。
於是，寶釵推薦了茗煙的娘老葉媽。由此我們知道，原來茗煙姓葉。
寶釵怕大家不明白，直接說出來茗煙娘跟瑩兒的娘關係很好，而且 ，瑩兒還認了茗煙娘做乾孃。
至此，一些人把這件事做為寶釵施展手段的一個證據。看，不顯山不露水，表面上安排了茗煙的娘，茗煙是寶玉的第一小廝，首先寶玉一定會高興。然後呢，茗煙的娘再把此事轉包給瑩兒的娘，這樣寶釵還是安排了自己的梯己人進入了大觀園。
我們想說的是，衡蕪苑本來就是寶釵的住處，承包這裡的人，一定是寶釵自己信得過的人。她不可能找一個外人來打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在安排承包人選之前，寶釵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幸於始者怠於終，善其辭者嗜其利。”意思是：喜歡僥倖與投機的人，做事一定不計後果；善於誇誇其談的人，一定是貪圖私利之人。
所以說，對於大觀園中承包的人選，一定是要千挑萬選之人。比如大家推選老祝媽，是因為此人“是個妥當的”，安排老田媽，是因為她“是種莊稼的”。因此說，每一個承包者，都應該是經過三個人精挑細選的。
不過，智者千慮，終有一失。她們挑選的這些人中，也有一個是“不妥當的”。這個人無名無姓，只知道是春燕的姑媽。
春燕又是誰呀？她本是怡紅院中一個二等的丫環。可是，她卻有著一個不同尋常的關係圈。
2.
春燕的母親是老何媽，她還有一個姨媽，是夏婆子。她的姑媽負責承包柳葉渚裡的柳樹枝條。
前面剛才說了，負責大觀園裡承包的人都是比較妥當的人。可是這個春燕的姑媽就差了些。她平時經常叫春燕姐妹（春燕還有一個妹妹）負責來幫忙照看這些柳樹枝條的。於是，本來不相搭界的兩個女子居然成了大觀園查抄事件的導火索。
這兩個人就是鶯兒和春燕。這一回的名字也叫“嗔鶯叱燕”。
鶯兒是寶釵的丫環。前面說了，她媽媽善於編制花籃葫蘆，女兒自然也會這些。不過，這次她用的柳條，可是春燕一家子看管的。春燕也負責幫助照看。
鶯兒正編得起勁，春燕來了。
春燕跟鶯兒上來就說了一大套她們家裡的事情。就是他媽媽、他姨媽、他姑媽的事情。原來，她的媽媽還是芳官的乾孃，他的姨媽夏婆子是藕官的乾孃。
春燕的姑媽自從承包了這片柳樹枝條，生怕有人糟蹋，老姑嫂兩個照看得謹謹慎慎，一根草也不許人亂動。這是春燕的原話。
那麼春燕跟鶯兒說了半天這個是什麼意思呢？其實就是告訴鶯兒，你別再採柳條子編花籃了，一會她姑姑來了就麻煩了。
可是鶯兒沒有當回事。因為，以前沒有承包的時候，大觀園裡的姑娘們還不是想掐花就掐花，想扦柳就扦柳，這本來就是大家的樂趣所在。雖然說承包了，可姑娘們依然覺得，這些花花草草依然是園裡的一部分，依然應該像以前一樣才對。
由於鶯兒沒有把春燕的話當回事，一會的功夫，春燕的姑媽就來了。
畢竟說，鶯兒是寶釵的丫頭，算是大觀園的客人，春燕的姑媽不好發作，只好埋怨春燕。
結果，鶯兒還以為春燕姑媽是逗著玩呢，就說，這些柳條都是春燕摘下來讓我編的。
就這一句話，春燕姑媽居然對春燕連罵帶打起來。還順便翻出老何媽與芳官的舊賬出來。
無巧不成書，這節骨眼上，春燕的媽也來了。於是，《紅樓夢》的“天下第一罵”出場了。
春燕媽上來就給了春燕一個大耳刮子，然後就是一頓國罵。
故事說到這裡呢，咱們需要分析一下了。
3.
在《紅樓夢》中名不見經傳的春燕，怎麼有這麼一大家子人都在賈府呢。我們先來盤盤這家人的底。
首先說，芳官這幫小戲子都是賈鏈負責買來的。賈鏈跟王熙鳳雖然是兩口子，但二人的上級不一樣。王熙鳳的上級是她的姑媽王夫人；而賈鏈的上級必須是賈赦和邢夫人。所以說，芳官、藕官的乾孃這樣的美差，一定是賈赦府的人。這樣，我們基本可以斷定，春燕一家子，都應該算是賈赦府的親信。
不僅如此，春燕的姨媽夏婆子還有一個外孫女叫小嬋，是探春的丫環。
這樣看起來，春燕這一家子雖然是下人，居然如此的盤根錯節。
要說，人多也不要緊。可這一家子都這麼壞的，就難找了。春燕媽堪稱“罵街第一”、她姨媽夏婆子堪稱“挑撥第一”、她姑媽堪稱“摳門第一”。不僅如此，就連春燕的妹妹也未必見得好。芳官之所以跟春燕媽打起來，起因就是給芳官的洗頭水結果讓春燕的妹妹先洗了。
就在這麼一個壞到一起的人家裡，居然出了春燕這樣一個人品極佳的好孩子。
春燕地位雖然是二等丫環，但非常受寶玉信任。最關鍵一點，春燕從來就不往前湊合，也從來不去爭什麼。此人心地純淨善良，做事周到底細，善於為他人著想，無論受多大委屈都沒看見她發作抱怨，堪稱《紅樓夢》中“第一佛系”女子。甚至說，她連自己“天下第一罵”的娘最後都給感化了。
其實，這就是佛理。一個地方，壞人太多了，就說明正在有聖人要出世了。正如，紅蓮一定出生於淤泥之中。春燕就是這個家庭中的那朵蓮。
只是現在回想起當初探春、寶釵的承包改革，想法是好的，只是太過天真了。也正因為大觀園的這場改革，讓各色人等都有機會進入大觀園，才引來這諸多是非出來。查抄大觀園的時候，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最為賣力氣，這跟夏婆子等人的暗中挑撥應該不無關係。
後來，薛寶釵從大觀園中搬出來，除了避嫌，其實也有為自己的魯莽改革而自責的成分。改*革有風險，承包需謹慎呢。
文：風林秀
參考文獻：《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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