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豆花有關的城市地理

美食是懂得擇善而居的。豆花,亦是如此。

富順,並非名山大川之地,她靜靜地隱沒在四川南部,沱江河(流經富順的一段古稱雒水)自西向東繞城而過,形成三面環水的縣城格局,同時,城中的一方西湖,雖然僅有50餘畝的湖面,但已是難得的點綴。水,成為這座城市的靈魂,沱江,也最為富順人所津津樂道。在富順,並沒有“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的說法,但人們都知道,豆花,卻是另一種柔情似水。

有個朋友很形象地給我打了個比方說,富順就像一闋婉約的宋詞。這一點,凡是來過富順的人都深信不疑。富順地貌主要以淺丘為主(佔90%以上),海拔不高(最高海拔597.6米),氣候優越(屬中亞熱帶溼潤季風氣候,年平均溫度17.9℃,常年日照1274小時,降雨1059毫米)。不僅如此,良好的氣候條件和地理環境也非常適宜大豆生長。因此,自古以來,富順便是大豆的主產區,把大豆作為主要食糧,早已為人們習以為常。豐富的大豆資源和人們口舌相傳的飲食習慣,在漫長的歲月中不斷磨合,已經變得水乳交融、密不可分。在這樣的背景下,富順豆花的應運而生,已經成為必然。唯一值得探討的,只是時間問題。

在蜀中,富順也被譽為“才子之鄉”。史載,自開科舉以來,這裡先後及第的進士就多達238名,舉人807人,貢生863人,至於秀才,自是不勝枚舉。景泰十才子之首的晏鐸、嘉靖八才子之一的熊過、戊戌六君子之一的劉光弟、厚黑學創始人李宗吾,以及紅軍將領鄧萍、革命烈士江竹筠、四川報業第一人的宋育人等,均出自富順。屹立於縣城中心的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富順文廟,庶幾算是富順文風開化的有力見證吧。

據邑人王孝謙先生考證推論,富順之所以出才子,與常年食用豆花有著莫大的關係。他曾分析說,從個體而言,如果早上吃了乾飯,至少沒了早早就餓了的現象,在上午的黃金學習時間都顯得精力充沛,自然更容易學進去也可能學更多的東西;而豆花營養豐富,有人體需要的蛋白質和多種維生素,在開發智力方面應該有積極作用;加之有數十種中藥及香料、辣椒配製成的油碟,讓豆花飯素中有葷,除了刺激食慾外,適當的油葷又能使腦筋更靈活。如此一來,這豆花飯就成了既能讓你吃飽,又有營養,還能開發智力且葷素搭配的綠色健康食品,吃了豆花飯,不成才都難!

是否果真如此,當然有待進一步考證,但作為川南一個區區縣域,竟然形成如此龐大的才子群體,的確可稱不一般。這一事實同時也告訴我們,才子與豆花之間,註定有那麼一種撲朔迷離的關聯。

比如,豆花還曾經扮演過勵志的角色。戊戌六君子之一的劉光第,少年時家境貧寒,兩三個月才買幾兩肉吃。沒有錢買新鮮蔬菜,常常用三文錢買豆花度過一日三餐(“每用兩三錢買豆花,舉家判朝夕食為常”《先妣述略》)。他母親在桌上指著豆花對光第說,“你父親曾經說,你讀書勤奮,將來會有出息。如果真是做了一官半職,一定不要忘記現在天天吃豆花的清貧日子!”劉光第把母親的話牢記心上,憂國憂民,廉潔奉公,時刻不忘母親教導。他曾在一首五言詩中寫道:“一賦先松菊(師課《松菊猶存賦》,為生平作賦之始),三餐止豆花,清貧儒者事,忠孝可肥家”。此外,他在另外一首追懷母親苦心培育自己的七言律詩《紀懷》中也有描述,他寫道:宵燈照讀影伶仃,結髮初成兩角形。傍母自炊杉木紫,為兒分啖豆花青……

豆花之薪火傳承,還與佛寺興盛密切相關。從唐代中期開始,佛教便在富順(當時叫富義縣)開始盛行,縣城內相繼建起了不少佛寺,其中以資國寺和中巖寺香火最盛。佛寺僧人以素食為主,他們對豆腐家族食品和蔬菜的烹飪加工頗有研究。因為嫩豆花有快速、量大的特點,便成為僧人待客的首選食品。資國寺中的羅浮洞高郎寬敞,洞頂石縫中有泉水一縷常年流淌,清冽甘甜,僧人用來磨豆制豆花,味道更佳鮮美,質地更加細嫩,顏色更加瑩白,來往香客品嚐後無不稱讚。

景泰十才子之一的蘇平,曾寫有一首詠豆腐的詩,這首詩不僅把明代豆腐的制、煮、吃等特點描述得有聲有色,同時也揭示了寺廟道觀對豆花、豆腐素食倍加看重的原因。詩曰:

傳得淮南術最佳,皮膚褪盡見精華。

一輪磨上流瓊漿,百沸湯中滾雪花。

瓦缶浸來蟾有影,金刀剖破玉無暇。

箇中滋味誰得知,多在僧家與道家。

正是由於富順豆花具有顯著的地域特色,所以,“富順豆花”還獲得了國家頒發的“地理標誌保護”證書。閱讀與理解富順這座川南城市的人文地理,大可以從這裡開始。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