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貸殺了我最好的朋友

校園貸殺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在陽臺擰乾剛洗好的內褲,準備把它掛上衣架,褲兜裡的手機開始震動。我把溼噠噠的手在褲子上擦乾,用大拇指和食指把手機從褲兜裡捏出來。

屏幕上顯示:已被568人標記為騷擾電話。

我把電話掛了,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天殺的王輝。”

果然,幾秒鐘之後我又收到了短信:“關於王輝惡意拖欠本公司貸款事件,因多次協商放棄調解無效,擬於28日聯繫戶籍所在地以貸款詐騙起訴。”

我一腳把旁邊的桶踹開,走進宿舍,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床鋪,嗓子眼裡像被塞了一個臭雞蛋,堵得慌。

王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在一個四線城市讀著三流的二本大學。

進大學校門的第一天,我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提著被子往宿舍走,王輝比我早來,我一隻腳剛踏進門,他立刻過來接過我手裡的行李箱:“哈哈,第一個室友到位。”

我整理床鋪王輝在底下忙活,遞被子,拿席子,擰抹布。等我整理好床鋪已經中午十二點了,其它兩個室友都還沒來,王輝叫我一起去吃午飯,那天中午吃的是餃子。我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那頓飯是王輝請的。

他拉我去學校門口的餃子店:“這家店的餃子很好吃。”

我一愣:“你是本地人?”

王輝點點頭:“對啊,我的高中離這不遠。唉,我們高中班主任都說,我們要是不認真就只能考這。”

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你們班主任說話可真狠,我們學校說什麼也是個二本,不至於那麼差吧。”

王輝沒說話,指了指桌上的菜單:“來,你看看吃什麼餡的。”

我看了看桌上的菜單,十幾種餡料的餃子還有幾種涼拌菜,我伸出手指了指:“我來半斤韭菜餡的吧。”

王輝斜著眼略有深意地望著我:“小夥子挺走腎吶。”

我才想起來韭菜有壯陽的功效,故作輕鬆地聳聳肩:“拉倒吧,我腰子好著呢,不需要這個補。”

王輝扭頭朝老闆喊一句:“半斤韭菜半斤玉米,兩個鴨頭切開,再來一個涼拌海帶絲。”

說完王輝指了指堆在牆邊的啤酒:“行不行?”

第一次見面不能慫啊,我瞥了他一眼:“大小夥子能說不行?”

那一頓飯後,我忽然感覺我和王輝好像天生就應該做朋友,我們第一次見面,卻聊得像相識多年的老友。

王輝告訴我,他是本地人,獨生子。父母在隔壁沿海省份打工,去年剛剛在縣城付了房子的首付,準備給他結婚用。爺爺奶奶身體康健還自己在老家種地,家庭生活壓力比較小。

吃完后王輝把飯錢付了,走在路上我掏出手機:“剛剛一共多少錢?我把我那份錢轉給你。”

王輝擺擺手:“哎呀,算了算了,以後一起吃飯的時候多著呢,下次你付就是了。”

我想想,也是,大家都是同學,吃來吃去差不了多少。

王輝一臉奸笑:“不過你請我可得去高檔場所了,三星級以下不去,哈哈哈。”

我點點頭:“行,上百個經典菜品,碳火原汁土雞煲湯,有專職擦桌服務員,想去隨時帶你去。”

王輝兩眼放光:“哪裡?”

我:“學校食堂。”

王輝瞥了我一眼:“瞧你那點出息,咱們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我:“做啥大事?”

王輝想了想:“總之就是不能像我爸媽一樣在工廠流水線浪費生命,要做有意義的事。”

正式開學後,宿舍的其它兩個人也來了,一個來自杭州,一個來自廣州。他們是乘改革春風先富起來的那批家庭,經濟條件都比較好,共同語言比較多,所以他們兩個走得比較近,我和王輝走得比較近。

軍訓的時候,我們倆互相買飲料,也是這次你請我,下次我請你。

軍訓結束,為了湊夠素質拓展分我們一起報社團,一起面試學生會,一起去一些無聊透頂的活動充當觀眾。

大一的上學期,就這麼過了,輕鬆、愉快。

我們以為這是美好大學生活的開始,後來才發現,這是我們美好大學生活的結束。

寒假結束,我們回到學校。宿舍的其它兩個室友都用壓歲錢換了iPhone 6s,我和王輝呢,一個用著幾百的紅米,另一個用著充話費送的魅藍。

年輕人,說對電子產品絲毫沒有追求是不可能的,誰不想有流暢的系統,高質量的攝像頭,3D Touch黑科技,當然,最讓我們神魂顛倒的是手機背面那個按黃金比例切割出的完美的蘋果標誌。

在我們眼中那個亮片的蘋果標誌就像一枚勳章,它代表的是個性?是品味?還是其它什麼我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在一次一起去食堂的路上,王輝指著前面一個男生手裡拿的iPhone說:“還是蘋果手機好,啥時候咱們也買一個。”

我搖搖頭:“一個手機五六千,我一個學期生活費也才五六千,哪裡買得起。”

王輝嘆了口氣:“唉,也對。”

我拿起手上的紅米晃了晃:“都是打電話聊微信,差不了多遠的。”

王輝點點頭:“確實,我看蘋果還沒咱安卓機好用,電池小,下載東西還麻煩。”

很長一陣子,王輝都沒有再提蘋果手機的事。

大學,沒有人真正在讀書,談戀愛、逛街、揮霍青春才是正事。很快王輝就迷上了一個音樂學院的女生。

我只見過她兩次,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確實很漂亮,身材好,前凸後翹,五官端正,雙眼皮不是割的,再加上高超的化妝buff,說實話,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和我的老二都動心了。

長得漂亮並沒有錯,但是我總覺得,王輝後來發生的一切,都跟這個漂亮的女孩有關係。

愛情的影響在王輝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開始注重打扮,他開始接觸音樂學院的男生。以前和我一起買國產運動鞋的他變成非阿迪耐克不穿,衣服也要各種潮牌。

愛上一個人確實會讓人改變,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改變都是好的。

藝術類學生的家庭條件都比較好,王輝父母一個月給一千零用錢並不算少,但是在王輝毫無節制的揮霍下很快就捉襟見肘。

那段時間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飯,他總是以“忘帶飯卡”為由刷我的卡,可我明明看到他的飯卡就放在褲兜裡。

我瞭解他,他不是個小氣的人,他不會為了佔我幾塊錢的便宜而故意撒謊。他肯定是錢花光了,充飯卡的錢都沒了。

沒過幾天,王輝忽然叫我跟他一起去拿快遞,我以為就是衣服或者鞋什麼的。一到快遞簽收點,王輝給我報了個號碼:“幫我找找,手機盒大小的快遞。”

我在一排排快遞架上翻,終於找到了王輝的名字,我拿起快遞朝他喊:“找到了,這是個啥?”

王輝朝我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iPhone 6S。”

我以為他開玩笑,拿著盒子走向他,在離他還有四五步遠的時候,直接把快遞盒子扔過去了。

王輝的臉嚇得煞白,立刻飛撲出去接住那個盒子,然後緊緊抱著盒子朝我大吼:“你TM是不是有病?都說了是iPhone你還扔,摔壞了你賠得起嗎?”

當時是下課時間,有快遞的同學都在這個時候去快遞簽收點拿快遞,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彷彿我就是那個因為嫉妒故意要摔碎別人新買的iPhone的人。

我那PM2.5一樣厚重的靈魂被王輝這一聲大吼震得粉碎,我呆立在原地像一件待簽收的快遞,找快遞的人在我身邊穿梭。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最好的朋友,在他吃飯都要蹭我飯卡的時候,哪裡來的錢買五六千的手機?

王輝拿出證件簽完字,看到我站著不動,也許是發現了自己剛才語氣的不妥。他走到我旁邊手搭在我肩膀上:“對不起,剛剛確實有點太激動了,你別往心裡去,你扔的那一下確實是把我嚇壞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沒事,錯在我,我不該亂扔。”

王輝晃了晃手裡的快遞:“回宿舍體驗新手機吧。”

王輝怎麼買得起這麼貴的手機?這個疑問像一隻綠蒼蠅似的一直在我的腦海裡盤旋,現在我肯定不能直接問,他還沉浸在拿到新手機的喜悅中,我不能掃他的興。

到了寢室,王輝小心翼翼地把包裝盒上的塑料薄膜撕下,打開盒子,王輝看到手機時的眼神,就像豬八戒看到了在湖裡洗澡的蜘蛛精。

他長按電源鍵開機,漆黑的屏幕上出現了純白色的蘋果標誌。王輝朝屏幕上哈了口氣,用袖子擦乾淨,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從今天開始,他也要加入手機永遠沒兜放要攥手裡的隊伍了。

王輝對iOS系統並不熟悉,特意去網吧折騰了一個下午,才把Apple ID註冊好,各種應用下載好,正常使用。

那幾天的王輝就像打了興奮劑,變得很活躍,人也自信了很多,去找音樂學院女生的次數都增多了。我看到他這個樣子甚至一度忘記了去問他這個手機怎麼來的。

讓我沒想到的是,王輝自己找我說起了這件事。

那天我和王輝吃完飯回宿舍,我在食堂邊上的小賣部買了兩瓶飲料,我剛打開瓶蓋準備喝,王輝忽然問我:“你這個月錢夠用嗎?”

我把嘴邊的飲料拿開:“怎麼了?”

王輝把左手的飲料放到右手,又把右手的飲料放回左手,重複幾次,他猛地抬起頭:“我欠錢了。”

我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是手機的事吧。”

王輝點點頭:“對,我分期貸款買了個手機。”

我深吸了一口氣:“你要借多少?”

王輝:“借500吧,明天還得跟音樂學院的一起聚餐……”

我大口灌了半瓶飲料:“借你300塊,我一個月零用錢就800。”

王輝捏了捏手裡的飲料瓶:“行,300。”

那時候我以為王輝所謂的分期是指京東白條或者螞蟻花唄,所以也沒有想太多,只要他按月還就行了,沒有多複雜。

可是漸漸的,王輝開始變了。他不再和我一起去食堂,也不跟我一起出去吃東西,甚至,最讓我感到不正常的是,他連音樂學院都不去了。

他有多喜歡那個女孩我是知道的,他願意為了給她送個口紅省吃儉用半個月,他甚至為了接近她不斷討好她們班的男同學。

一天中午,因為食堂人太多我想先回寢室休息會兒再去吃飯,一進宿舍,看到王輝就著開水在啃饅頭。

他看見我進來,先是一愣,然後手足無措地把饅頭往身後放:“你,你吃完飯了?”

我:“沒呢,先回來休息一下。”

王輝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我徑直走到他面前:“你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王輝搖搖頭:“沒有,我能出什麼事。”

我盯著他的眼睛:“你跟我說實話。”

王輝:“我,我TM的快要瘋了!”

我驚訝地問:“怎麼了?”

王輝望著桌上的蘋果手機:“分期的錢連續兩個月還不上了,利息又漲了,貸款公司的人天天發短信打電話威脅我,不還錢就來學校找我,把我信息貼到食堂門口。”

我:“你在哪裡分期買的?”

王輝拿出手機指著上面的一個軟件:“這個分期軟件上買的。”

我質問他:“你從哪知道的這個軟件?”

王輝:“音樂學院一個男生推薦給我的。”

在這次談話中我終於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王輝為了接近音樂學院的女生,長期跟音樂學院的男生一起玩,他們早就已經開始使用分期軟件來滿足購買各式新潮電子產品的需求。王輝一開始還能抵制誘惑,不買。但是漂亮女孩肯定都不止一個男生追,另一個追她的男生也經常去找她。王輝自然就要跟他比,但是那個男生拿出iPhone的時候,王輝瞬間就覺得自己的手機太不上臺面了,一咬牙,分18期買了個iPhone 6s,每個月還三百多,王輝自認為自己有能力償還。

在無盡的恐嚇和威脅中,王輝不敢再去找他自己喜歡的女孩,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愛了。

人很容易在一些時候高估自己,特別是在面對誘惑的時候。

各式的開銷太多,王輝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每個月擠出三百多還債,拖欠兩個月後,需還的本金加利息已經接近8000了。王輝這才發現,這就是個無底洞,他根本就換不清。

我自己也沒錢,我也毫無辦法,好在暑假馬上就要到了,我拍拍王輝的肩膀:“別急,暑假我們去打暑假工,努力掙錢把這債給換了。”

王輝找各個朋友東拼西湊好歹把欠的利息還上了,跟貸款公司的人說好,暑假去打暑假工,一定把錢還清。

終於熬到了暑假,我和王輝通過一家中介公司到廣東的一家玩具廠上班,扣除伙食和住宿後,每個月工資3000,老員工說如果遇上訂單多的時候一個月到手的可以有3500。

那兩個月是我和王輝過得最苦的兩個月,流水線不能坐著要站著,機器不用休息人也不能停,每天重複做一個動作胳膊都變得紅腫。氣溫接近四十度,一瓶冰礦泉水都不捨得買。八個人的宿舍只有一臺呼啦啦響的破電扇。

一個假期幾乎沒有休息,我們以為兩個月每人到手的應該有6500~7000。終於等到發工資那天,卻發現每人到手的只有5600。一問才知道,我們這些通過中介進來的暑假工,工資有一部分要被中介抽走。

這讓王輝很失望,他本來指望著靠一個暑假把債還清,結果現在還差了近3000塊。

我咬咬牙把我的工資卡遞給他:“差多少我先借給你了。”

王輝把我的卡推回我手裡:“不行,我知道這錢來得多不容易,我自己想辦法。”

我那時候並不知道,王輝這一推,推開的不是那幾千塊錢,而是一扇通往深淵的大門。

王輝果然自己去想辦法了,而他所謂的想辦法就是網絡賭博。

當天晚上,王輝激動地找到我:“錢都還清了。”

當時我就懵了:“你去搶銀行了?”

王輝搖搖頭:“下午一個工友叫我一起在網上玩一下壓大小,我壓了一百翻了66倍,莊家當場給我轉賬了6600。我就把貸款的錢還清了。”

說完,他當著我的面把那個分期貸款的APP卸載了。

我為他感到高興但是也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貸款還清了就好,那個網絡賭博就別再碰了。”

王輝點點頭:“放心吧,這個我不會再碰的。”

我們回到學校,開始大二的學習。

我暑假的錢都存著,王輝還完錢後還剩了一些,兩個人手頭都寬裕了,吃東西買東西也闊綽了一些。

可是開學才兩個星期,王輝就叫我借了兩百塊,沒幾天又叫我借兩百。

我開始只當是他追女生要多花錢,很快我就發現他並沒有出門,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寢室窩在床上。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好多說,他再叫我借錢時我只好直說:“我也不剩多少了,真不能再借給你了,你也悠著點花。”

從那以後王輝就對我比較冷淡,偶爾在宿舍還會聊兩句,平時幾乎就沒什麼交集了。某天他坐著玩手機,我經過他身後時瞥了一眼,發現那個熟悉的分期貸款APP圖標赫然出現在屏幕上,旁邊還有幾個名字類似的APP。

我以為人吃過一次屎就不會再想吃第二次,但是我錯了,校園貸款和網絡賭博不是屎,而是毒品。它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你明知道萬劫不復還是對它死心塌地。

那天,剛好其它兩個室友都不在,王輝一個人躺在床上無精打采,我問他:“你是不是又貸款了。”

王輝眼窩深陷,支支吾吾半天:“我……我就貸了一點點。”

我:“你是不是又在網上賭博了。”

王輝忽然整個人癱在床上大哭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哭得很難聽,像殺豬。

王輝:“我沒想要變成這樣的,我沒想過會變成這樣。我一開始就是想掙點錢,玩玩,我想再贏一次6600。可是……可是我的錢都輸光了,我沒辦法,我想把錢掙回來。我只貸了五千,我想好了贏回來了就立馬把錢還了。我運氣太差了,我運氣太差了,我全輸光了。沒辦法,我只能去別的平臺貸款還之前的平臺,我只能這樣……”

我對著他大吼:“你運氣差?你把這叫運氣差?你這是腦殘,你這是作死!你就說你欠了多少?”

王輝低著頭支支吾吾:“各個平臺加起來2萬。”

我狠狠地盯著他:“說實話,欠了多少?”

王輝用手抓著頭髮:“五萬。”

我立刻嚇得癱在椅子上,接下來,我終於搞清楚了,從3000到50000是一個怎樣的過程:

王輝在一個平臺貸了三千,很快王輝輸光了,又貸了2000。此時王輝是鐵定還不上了,催款人就推薦了另一個貸款APP給他,讓他去另一個平臺貸款10000,王輝到手的能有8000,先還這個平臺的錢,自己還能剩下2000左右。

王輝信了,他去貸了一萬,還清了第一個平臺的欠款,但這只是飲鴆止渴,他背上了更沉重的債務,只是償還時間推後了。

如此循環,王輝一共貸了四家平臺,欠款由一開始的3000,變成了50000。

我對王輝說:“跟你爸媽說吧,這事你自己處理不了的。”

王輝堅定地說:“不行,我爸媽本來就工資低,我最近找他們要的零用錢又多,在縣城買房付的首付已經把家裡存款花光了,每個月還要還家裡的房貸,他們也沒錢。”

我心裡一陣抽搐,他知道他父母不容易,他知道他家裡的經濟狀況,他說的這番話真像一個孝子。他明明知道自己做的這件事會給自己和家庭帶來什麼,但是他還是去做了。這些貸款機構拋出餌料,吸引上鉤的大學生,再把他們拖入深淵,萬劫不復。

我:“那你準備怎麼辦?”

王輝:“我準備輟學一年,打工還錢。”

我無話可說,我無能為力。

王輝輟學了,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我回宿舍的時候就看見王輝的床鋪空了。

三個月後,我開始頻繁地接到貸款平臺催王輝還錢的短信,還有各式各樣的人打電話來給我通報王輝的貸款劣跡。

我回到陽臺上,把內褲用衣架晾好,我決定我要給王輝打個電話。

我撥通了王輝的手機號,電話那邊傳來:“您撥打的號碼為空號。”

因為長期的騷擾,王輝肯定已經換號碼了。我想了半天,最後點進QQ給他打了一個QQ電話。

這次打通了,我:“王輝,我今天接到你貸款平臺的催款短信了。”

王輝的聲音沙啞又疲憊:“別理他,沒事的。”

我:“你錢還得怎麼樣了?”

王輝沉默了很久:“還欠6萬。”

我的聲音有點顫抖:“你又貸了?”

王輝嘆了口氣:“沒貸,逾期的利息,利滾利,這群王八蛋就是這麼玩的。”

我:“聽我的,跟你爸媽講吧。”

王輝:“不可能,我不會跟他們講。”

我:“你是白痴嗎?你以為你還得清嗎?你只休學了一年,你一年能掙6萬嗎?你做流水線撐死四千一個月,我算你省吃儉用一月能存三千五,一年你也只能還清四萬二,更別說那些平臺高昂的利息一年要多少。再拖一年,你想讓你爸媽把房子賣了給你還債是嗎?”

王輝沒說話,就這樣持續了幾分鐘,王輝那邊把電話掛了。

晚上,我準備上床睡覺,手機忽然響了,一看,是王輝打來的:“喂,怎麼了?”

王輝:“我跟我爸說了。”

我胸口憋著的氣出了:“你爸怎麼說?”

王輝:“我爸說他明天把錢打給我。”

我:“那你什麼時候回學校?”

王輝:“我明天回來一趟吧。”

第二天中午,我回到宿舍,王輝坐在桌子前。整個人瘦了一圈,顴骨突出,黑眼圈濃重,穿著一件工廠服。

王輝朝我揮揮手:“下課啦,吃飯了沒?”

我:“還沒吃呢,一起去?”

王輝站起身:“走吧。”

我把王輝往學校外面帶,王輝有些疑惑:“不去食堂吃?”

我往前走:“咱們去外面吃。”

我把王輝帶到那家餃子店,指了指桌上的菜單:“來,看看吃什麼餡的。”

王輝:“我?來半斤韭菜吧。”

我拿他打趣:“小夥子,挺走腎吶。”

王輝擠出一個笑容,沒說話。

我扭頭對老闆說:“老闆,半斤韭菜半斤玉米,兩個鴨頭再來一份涼拌海帶絲。”

吃完了,我把錢付了。

王輝擦擦嘴:“我把貸款還清了,我爸昨晚連夜找親戚借的。”

我點點頭:“還清了就好。你接下來準備去幹嘛?”

王輝:“工廠繼續幹唄。”

我:“你不是說不喜歡在工廠浪費生命嗎?”

王輝疑惑地看著我:“浪費生命?我他媽現在家裡欠一屁股債,除了去工廠掙錢還能去哪裡?”

我沒說話,王輝坐上車走了,他穿著工廠服裝站著公交車上,活像一個褪了色的雕塑。

我知道,王輝已經死了,死在校園貸下。

END

校園貸款滲透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他們招收在校學生進行推廣,他們看中的是大學生的單純以及金融知識的匱乏,以低劣的虛假宣傳手段哄騙大學生。

教育部對此也高度重視,已發佈相關文件。

2017年9月6日教育部財務司副司長趙建軍在教育部新聞發佈會上表示,根據規範校園貸管理文件,任何網絡貸款機構都不允許向在校大學生髮放貸款。為了滿足學生金融消費的需要,鼓勵正規的商業銀行開辦針對大學生的小額信用貸款。

最後,希望大家遠離各式校園貸款。如果不慎已經貸款,請務必及時告知父母,校園貸是一種高利貸,越拖損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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