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壺「身份證」」效用不大 恐變炒作手段

近日,“紫砂壺全息數字防偽服務雲平臺技術”成果評定會在江蘇宜興召開,據稱,該項技術通過採集每把紫砂壺的“DNA”,給予每把紫砂壺一份獨一無二的身份數據,用戶通過電腦、智能手機接入,隨時隨地就可以查詢這些紫砂壺的“身份證”。在紫砂市場亂雲飛渡的情況下,在全國政協委員、國家質檢總局原副局長魏傳忠提出構建以科技鑑定為基礎的“藝術品鑑證質量溯源體系”的當前,這樣一項防偽技術,能否給市場注入一股“正能量”呢?且看業界專家剖析。

紫砂壺“身份證””效用不大 恐變炒作手段

被證明合理有效

需要漫長的時間

雖然藝術品市場整體不太景氣,紫砂壺也難以置身其外,但這些年來,紫砂壺確實火了挺長一段時間,公眾關注度較高,名人效應引來大量跟風之作。江蘇宜興陶瓷藝術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級高級工藝美術師李斌表示:“名家的作品跟普通作者的作品,其價格差距顯而易見,因此,市場上高仿品隨處可見。”在這種情況下,為紫砂壺量身定做“身份證”,聽起來似乎是一件挺美的事。

從事紫砂壺創作三十多年的工藝美術師錢盤德就認為,“紫砂壺全息數字防偽服務雲平臺技術”的出現,還是有意義的,不過,可能針對性會比較強,並不適用於所有紫砂壺。“紫砂壺可分為商品壺和藝術藏品壺,商品壺只是日用品,也不在意磕磕碰碰,其實沒必要做什麼‘身份證’;藝術藏品壺,花了作者大量心血,將多年來的經驗、理念都融匯到創作中,為其辦一張‘身份證’倒是值得的。現在紫砂壺生產已經產業化,從業人員達到十幾萬,其中商品壺量佔了大頭,藝術藏品壺只是一小部分,這項技術如果推廣開來,估計參與的比例不會很大,能達到10%~15%就不錯了。”錢盤德說道。

另外,紫砂壺的創作者,對自己比較看重的作品,在防偽上往往會有一些特殊的考慮。錢盤德說:“譬如我,做了這麼多年壺了,也積累了一些經驗,在做藝術藏品壺時,我會在某些地方做個特殊的標誌,只私下裡告訴收藏我作品的藏家,以起到防偽作用,別人即便仿製,也不清楚具體每一把我做的是什麼標誌,放在了什麼位置。如果再加上一個身份認證,那就更加可靠了。”

李斌也認為建立一個鑑證檔案,如果是真正從歷史傳承、史料研究的角度來考慮,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但這個數據平臺的檢測方法、檢測流程要被證明是合理有效的,能夠獲得大眾認可的,可能需要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紫砂壺不外乎包括幾方面的內容:材質、造型、款識(也就是印章)。材質上,仿造者現在會藉助一些科學儀器,分析泥料的顆粒、顏色,選取同樣的泥料以矇混過關;造型上,假如想仿一把顧景舟的壺,仿造者會先弄到一把真的壺,再利用3D打印技術,把壺的尺寸和各個角度、各種細節原封不動地複製下來,進行模具翻鑄,或者用別的手段進行精準複製,以確保造型跟原作基本一樣;印章上,同樣可以藉助一些儀器做得分毫不差,再刻到壺身的相同位置。所以現在很多高仿品,隨著科技的進步,越來越真假莫辨。可以說,科技鑑定和高仿之間,是一個偵破和反偵破的過程,就看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了。”

紫砂壺“身份證””效用不大 恐變炒作手段

採集“DNA”不易

反增市場混亂

對此,紫砂鑑藏家張明強的立場很鮮明,在他看來,紫砂壺自身無論是理論基礎還是實踐經驗總結方面,都還沒有做好準備,給每件作品弄一張“身份證”,現在很難做得到、行得通,恐怕會變成一種炒作手段,起到反作用,給市場帶來新問題。

張明強表示,無論是紫砂的原料、工藝還是每位紫砂工藝師的風格特點,都沒有進行過系統深入的研究,未形成一套完整理論體系,因此,利用大數據、利用科技手段來進行鑑定,是不現實的。另外,從業者本身就缺乏理論高度來支撐其創作,因此,作品水平往往參差不齊,就是當年時大彬的創作,也並非件件都是精品,仍然需要具體辨別其優劣。“採集一把紫砂壺的DNA,涉及的內容非常多,從紫砂礦開出來到煉成泥料,這個過程,有的歷經五年,有的歷經十年,有的則只要幾個月到一兩年,這就有很大區別了。同一塊泥料,有的壺是十年前做的,有的壺是現在才做的,即便是同一個人做,泥料本身也會呈現出不同的感覺,這是一個方面。另外,現在很多大師每年都要做大量的壺,如果他來不及完成,那就有可能找人代工。為什麼紫砂壺的代工現象很普遍?就是因為在紫砂壺的創作上,個人風格不夠明顯。像繪畫,名家的作品,每個時期的個人風格都很突出,具體到每一張畫,他的立意也相對明顯,而紫砂壺在這點上太不突出了。到目前為止,把顧景舟的一把仿古壺,和一位雖然沒有什麼稱號但技藝也挺高超的工藝師做的同款仿古壺放到一起,幾乎難分高下。紫砂壺發展至今,還沒有哪位大師的作品是稱得上完全個性化的。我們都知道,人的DNA已經經過這麼多年研究,而且非常科學、系統、深入,而紫砂的‘DNA’恐怕不會比人簡單多少,卻一直是零星的、碎片的解讀,這樣的數據採集如何能做到可靠呢?如果不可靠,整個鑑定又如何讓人信服呢?其結果只能是無本之木。”

李斌也持同樣觀點。他表示,紫砂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是一門小眾文化,上世紀80年代以後,由於中國臺灣地區興起了紫砂壺收藏熱潮,紫砂文化才慢慢被挖掘出來。因此,就紫砂而言,數據的積累、收集、整理,是一個很浩大的工程,恐怕不是一兩年能完成的。“今天,市面上名家的代工壺達到80%以上,有些大師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代工壺全部說成是自己做的,落自己的款識,如果再加一道身份認證的‘保險槓’,只能讓市場更混亂。可見,最關鍵還在人。入選數據庫的,必須是真正德才兼備,其社會信譽度、口碑都沒有疑義的大師。否則,很多人恐怕會拼命擠身份認證這條道,變成了一種純粹的商業操作了。”李斌強調,“確定遊戲規則的時候,我們一定要考慮其有沒有漏洞?如果最初的環節就難以保證,後面又如何做到可靠呢?構建‘藝術品溯源體系’,也是同樣的道理,就目前的藝術品生態環境而言,恐怕還無法達到。這並非說制度上無法設立,而是人的因素太重要了。假如一個造假的人進入到這個數據庫中,那這個數據的意義何在?只是多一種體系甚至是多一種誤導公眾的手段罷了。”

紫砂壺“身份證””效用不大 恐變炒作手段

“身份證”效用不大

收藏紫砂壺看口碑

張明強告訴記者,今天的紫砂市場說得好聽一點,是一個群雄逐鹿的時代,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大家都在拼命炒作,參加商業性的展會,花錢領獎,混亂到有的所謂宜興“高級工藝美術師”,自己連壺都不會做。另外,紫砂壺可分為三個等級:日用品、工藝品和藝術收藏品。當下收藏紫砂壺的人雖然挺多,但對其深入研究的人極少,因此,市場上將紫砂工藝品當藝術品來賣,將日用品當工藝品來賣的現象,非常普遍,且價格虛高。在這種情形下,如果紫砂“身份證”的效用不大甚至無效,大家又該如何去挑選作品呢?張明強的建議是--

首先,要看這把壺是否按照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項目的工藝來製作,通過拍打鑲接成型。“泥料要拍打得特別均勻、特別薄,考驗的是工藝水準、耐性。拍打成型的壺,每一把都不一樣,即便造型相同,細節也不同,這其實是無法通過技術來鑑定的。技術可以檢測出一把紫砂壺裡面的砂粒密度,但無法通過這個數據來說明是否為手工製作,只能通過經驗判斷。”

第二,要看原料是否正宗,是不是用宜興黃龍山的紫砂泥料來做。“對泥料的判斷,必須自己‘交學費’去認真學習,通過不斷使用、比較、分析,才會辨別出什麼是好料,沒有捷徑可走。紫砂泥料的最大特點就是透氣性好,原因在於其以砂粒形態存在,砂粒的形狀分為球形、次球形、稜角形,用手工石磨加工的紫砂大多為球形或次球形,紫砂壺的表面肌理自然純粹;用機械粉碎的砂粒大多為稜角形,故表面肌理相差很大,上手的感覺也不一。砂粒和砂粒之間有氣孔,開水衝下去後,就會熱脹冷縮,砂粒膨脹,彼此之間擠壓,氣孔變小,一伸一縮之間產生‘呼吸’,茶葉裡的芳香物質、營養物質也就完完全全釋放出來了,因此泡的茶好喝。其他的泥料就沒有呼吸功能。”

第三,在傳承的基礎上有創新,特別從審美上講,不能重複別人,要有自己的思想和表現力。

李斌則特別強調要注重作者的口碑,特別是收藏大師的作品,不要匆匆忙忙下手,必須去了解他的風格怎樣、年產量多少、市場認可度如何。“一些大師的工作室很大,幾層樓高,或者有自己獨立的院子,各種款式的壺琳琅滿目,估計成千上萬把都有,用點腦子的人就要打個問號了--這些都是他做的嗎?一個人一生能做幾把壺呢?我自己也做壺,據我測算,純手工的壺一年滿打滿算也就做五六十把。而且你不可能一年到頭做一個品種吧,還必須不斷創新,這可不是信手拈來的。我們常說,一把好壺,其構思的時間可能遠遠超過做的時間,甚至需要一年半載的反覆修改才能真正完成。這樣算一算,一年能做多少,大家心裡就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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