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田芳:一生嘗遍甘苦,書中說盡情仇

單田芳:一生嚐遍甘苦,書中說盡情仇

“評書四大家”是聽眾對我國四位評書藝術家的尊稱,而一談及這四位,有人就把相聲界的“帥賣怪壞”四字套用在了他們身上——袁闊成的帥、劉蘭芳的賣、單田芳的怪和田連元的壞。而緣何將單田芳先生的表演以一個“怪”字來總結呢?因為他的嗓音之怪,辨識度之高無人能比。

送走了這位全國聞名的表演藝術家,“評書四大家”就只剩下了兩位。民間有句話流傳:凡有井水處,皆聽單田芳。這句話大概改編自葉夢得對於詞人柳永“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的評價,由此可以看出單田芳先生在聽眾之中的呼聲。

曾想當醫生,結果繼承家業說評書

我生在天津,後來跟著家人到瀋陽。外祖父王福義是最早闖關東的那批民間藝人,我母親唱大鼓,父親是弦師,小時候我就在後臺扒拉著看——那會兒藝人們說完一段書,拿個小笸籮,下去斂錢。人家愛給就給,不給也沒轍。當時我覺著這跟要飯沒啥區別,我可不願幹這個。

新中國成立後我想的是念書考學,將來當醫生。1953年高中畢業,東北工學院和瀋陽醫學院都給我寄了錄取通知書。可是趕上我得場大病,上不成學了。家裡人說,你還是學評書吧。

雖然我那會兒對這門藝術不感興趣,可因為家裡的薰陶,我們家祖宗三代都是說書的,所交的朋友大部分也是搞曲藝的,他們每相聚在一起,都是三句話不離本行,我媽怕學到的東西忘了,就叫我做記錄,那會兒年輕,腦子好使,聽一遍就忘不了,雖然我那時還沒有說書,但滿肚子都是書。

第二年,我就拜了李慶海為師,並和師父去了營口演出。按輩分我師父是慶字輩的,我應該是田字輩的,從此單傳忠改名叫單田芳。如果我沒記錯,我是1955年到的鞍山,1956年大年初一第一次登臺表演,到了1957年,我已經成小紅人了。

嗓子動了三次手術,滿嘴都是假牙

因為落實政策的事,一直遲遲不能解決。後來,又忙著恢復茶社,成立新的書曲隊,著急上火嗓子壞了,耳朵聾了。動了三次手術,我的嗓子變成了現在這樣。

“文革”的時候,我的牙齒被打掉了幾顆後,牙疼從來沒有間斷過,開始戴牙套演出,結果掉牙就得換個牙套,得適應很長時間,作為評書演員,主要靠嗓子和牙齒,牙出了毛病,對我來說是個大的威脅。到了1984年,我一狠心把滿口的牙都拔掉了,換了一口假牙。

這些年來,我一直跟我的滿口牙做鬥爭。說書錄書,或到各地去演出,滿口假牙對我來說是一種新的折磨和痛苦。我還清楚地記得,我率隊到安徽省巢湖去演出,我的上牙齦腫了,還長了好幾個膿包,不敢吃飯,不敢喝熱水,可演出的日期不能更改,我只好忍痛堅持。臨上場前,我找來一面鏡子,忍痛自己挑,當血膿水淌淨了之後,再戴上假牙去演出。演出結束後,我頭痛欲裂,只好到醫院去打鎮痛劑。即使這種情況,我的演出依然沒有間斷過。

這輩子最崇拜英雄,感嘆人生就是熬

我要是不說書了,真不知道幹什麼去。評書是傳統藝術,後繼有沒有人,是個問題。外界感覺好像說書的就這麼幾個人,其實並非如此。我到東北地區和河北地區,那些小縣城裡,說書人很多,只是還沒什麼名氣。

最近兩年我倡導“紅色評書”,想的是新中國成立60年、建黨90年,咱們應當說說新中國來之不易,說說這些開國元勳的豐功偉績。這想法好多人支持,正琢磨頭一個講誰合適呢,遇上賀龍的女兒賀捷生將軍。她是長征時候最小的戰士之一,給我講她的經歷,講她的父親,我很受感動。關於賀龍的書很多,我整理出來,加上她提供好多素材,錄了300集《賀龍全傳》。

從《三國》《隋唐》《大明英烈》,一直說到紅色經典,書裡有這麼多英雄,生活中真正的英雄是什麼樣?這一輩子下來,我崇拜的是見義勇為拔刀相助,扶困濟危雪中送炭,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你就是英雄。

我寫了本自傳,取名《言歸正傳》。說了100多套評書,老是別人的故事,到這兒言歸正傳,說說自己。雖然沒有什麼豐功偉績,讓年輕人多知道點老一輩的個人史,我覺得還是有益。動筆太累,我還是習慣說書,口述著錄下來,讓助理整理成文字,有30多萬字。完了我一看,人生其實就一個字:熬。

四海為家苦漂泊,44歲重返舞臺

新中國成立那會兒,我靠說書有了經濟收入,也有了社會地位。我在遼寧鞍山定居,說書也算小有名氣,不覺得這行低賤了。這輩子兩次新生,新中國成立算頭一回。

要說第二次新生,得先說我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文化大革命”。我就是因為說錯了話,成為“現行反革命”,被下放到了農村。

從小生長在城市,我是苗草不分,什麼活兒都不會幹。而且我下放那地方,是東北地區的窮中之窮,幹一年連口糧都不夠。為了餬口,家裡所有的東西變賣一空,堅持了四年,到後來根本吃不上飯了。我心想,與其等死,不如鋌而走險。

我就跑了。

當時吃飯要糧票,住宿要介紹信,到處都有民兵,可我愣是從農村跑出來了,哈爾濱、長春、瀋陽,去了好多地方。為了維持生活,我跟別人學會製作“水泡花”,拿個罐頭瓶泡幾朵小花,叫我女兒去賣。除掉工本,一瓶能掙幾分錢。積少成多,攢到幾塊了,就能買糧吃。

四年多在外邊漂流,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了,落實政策,平反冤假錯案。1978年,我恢復名譽,恢復公職,遷回城市,還拿到了國家賠償我的十年工資——共計8000多塊錢。那年,我44歲,重返舞臺。

日均一億觀眾收聽,全在自家錄製

說書這行當,到改革開放以後,又是新局面。書還叫評書,說法不一樣了。我的理解,在茶社裡說書,面對觀眾,有隨意性,說完一段抽根菸,都沒關係。電臺不行,電臺要求簡潔明快,沒有觀眾。上電視說書更不一樣,要求更嚴格。

開始不適應,錄音的時候,面對麥克風,空無一人,說成什麼樣也看不著觀眾反應,怎麼整呢?我想了一個辦法:錄音棚有面透明的大玻璃,能看到外面的錄音員,倆監聽,一個主任。我拿他們當觀眾,看他們的表情。我一抖包袱,他們齜牙一樂,我心想這包袱抖響了。要是看見他們在外頭嘮嗑或是打盹,那說明這段書說得鬆懈,我得注意了。

到1994年,我退休後搬來北京,書錄得更勤快了。開始是到北京電臺去錄,後來我自己辦公司,租用錄音室,一來費用較高,二來北京交通不方便。我就開始摸索著在家錄書,每天早上三四點鐘起來做功課。全國400多家電臺,都有“單田芳書場”,每天超過一億聽眾,我得供上人家播啊。早上起來滿天星斗,我看書時頭腦特清醒,看一遍閉上眼睛,這故事哪是重點哪該刪掉,心裡都有了數,打開機器就錄。

懷念妻子 風雨40年妻子沒享過福

在單田芳的傳奇人生中,除了膾炙人口的多部經典作品外,令人感觸最深的則是他與妻子的患難之情。

單田芳的妻子王全桂比他大8歲,父親剛出獄時曾堅決反對這門婚事。一是嫌棄這個兒媳比單田芳年長,二是嫌她文化水平不高。

然而,妻子總是在單田芳最需要她的時候出現在身旁,患難與共。那些年,妻子原本可以留在城裡,但為了單田芳,她每天都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城市與農村之間,用衣服換糧食,讓家人有飯吃。

1992年,正當單田芳的事業如日中天時,妻子卻因為多年操勞患上重病,有一次單田芳錄完評書回家後,發現妻子面部發青,暈倒在地,兒女們趕緊把她送到醫院,可是最終卻沒能搶救過來。

一天清晨,兒子從醫院打來電話說:“我媽走了。”聽後,單田芳心中的五臟六腑好像都被挖空了,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兒子問他怎麼處理,他說“低調處理”,不必通知街坊四鄰和親朋好友。

三天後,妻子火化,兒女們怕他傷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單田芳說,他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他心裡一片茫然,想到和妻子風風雨雨40多年,她就這麼走了,今後的生活該怎麼繼續?想著想著,他放聲痛哭起來,這種哭包含著留戀、苦澀和憂傷,但同時也有一些寬慰,因為她知道妻子這一生活得都太辛苦了,也許走了對她來說也是一種享受。

痛定思痛之後,單田芳決定振作起來,又重新開始錄書。後來,很多朋友到了他家之後才知道,原來他的老伴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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