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史:法國唯物主義的先驅與論敵

法國唯物主義反形而上學

馬克思說:“18世紀的啟蒙運動,特別是法國唯物主義,不僅是反對現存政治制度的鬥爭,同時是反對現存宗教和神學的鬥爭,而且還是反對17世紀的形而上學和反對一切形而上學,特別是反對

笛卡爾、馬勒伯朗士、斯賓若莎萊布尼茲的形而上學的公開的、旗幟鮮明的鬥爭。”恩格斯也說:“法國的唯物主義者並不是只批判宗教信仰問題;他們批判了當時的每一個科學傳統或政治體制。”

類似於中國兩漢之交的桓譚、東漢的王充、張衡,用唯物主義來對抗西漢的孟喜、焦延壽和京房的讖緯之學,一掃漢末哀平二帝及王莽時代的唯心主義迷信;18世紀的法國人也拿起唯物主義的武器,堅決反對唯心主義的政治、宗教和神學觀念,並公開對抗笛卡爾開啟的形而上學。

法國唯物主義者反對現存政治制度,抨擊路易十四“君權神授”的君主專制觀念,在這條戰線上的領軍人物是孟德斯鳩、盧梭和伏爾泰。

培爾和梅葉

在宗教和形而上學方面,早在17世紀就有法國人出來抨擊宗教和形而上學了,《歷史與批判辭典》的作者皮埃爾·培爾(1647年—1706年),這個幾乎已經被人們遺忘的人在自己的書中公開的支持懷疑論

,主張用懷疑論來摧毀神學和形而上學,他說:“宗教是應當以確實性為基礎的。只要人們心裡對它的真理一失去堅定的信心,它的目的、效果、用途就立刻完蛋了。”培爾通過出色的論證,使形而上學的顏面徹底掃地,,他大膽的證明萊布尼茲的“預定和諧論”自相矛盾和立論困難,馬克思說他:“宣告了不久將要開始存在的無神論社會的來臨。”培爾說:“有一些不信宗教的人,他們在氣質的動力推動之下,再加上由於喜愛讚美,害怕恥辱,可以生活得非常道德,勝過其他受良心的律令驅使的人。”“我們應當認為有一件事更加丟臉得多,這就是我們注意到那麼多的人深信宗教的真理,卻還是無惡不作。”馬克思給培爾的評價是:“皮埃爾·培爾是‘是17世紀意義上的最後一個形而上學者,也是18世紀意義上的第一個哲學家。”

與培爾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是法國鄉村教士讓·梅葉(1664年—1729年),此人生前默默無聞,死後留下了一本《遺書》,這本《遺書》振聾發聵的抨擊了基督教。梅葉把宗教和政治聯結起來展開批判,他說:“雖然驟然看來宗教和政治按照各自的原則來說是如此相反,如此矛盾,但事實上它們之間一旦締結了同盟,建立了友好關係,彼此就相處得不壞;可以說,從這時起它們已情投意合,象兩個小偷一樣,互相庇護支持。宗教甚至支持最壞的征服,而政府也同樣庇護最荒謬、最愚蠢的宗教。”

哲學史:法國唯物主義的先驅與論敵

梅葉大膽的把宗教歸結為政治統治的手段,在哲學方面運用唯物主義思想證明如果主張有神論將面臨四種困難:一、如果說有神,那麼如何能說明、設想那個創造了一切的最高本體(神)的本質?怎麼能認識和說明神呢?二、如果說物質是被神所創造的,那就會遇到如何證明物質不可能是永恆的、不能憑藉自身成為自己樣子的困難;三、主張神創造世界的有神論無法證明神是如何從純粹的空無中創造出豐富多彩的世界來,即無中不能生有,這也是張載用來詰難佛教、道教的問題,一切創世論者都無法回答無中怎麼能生出有來的問題;最後一個詰難是,如果說神存在,那麼神藏在哪呢?如果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就等於說神是不可知的,那樣神對於人而言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在提出四個詰難後,梅葉論述了他的唯物主義物質論,梅葉認為物質自身存在著,運動著,是萬物的始因,他說:“物質是無可爭辯地存在著的,這是任何人都不能懷疑的,它可以看得見,摸得到,到處可以碰到,存在於一切存在物裡。”

梅葉與培爾不同的地方是梅葉已經是一名唯物主義者了,而培爾還處在從懷疑論轉向唯物主義的方向上;但他們共同的敵人——17世紀的形而上學是一個由笛卡爾、馬勒伯朗士、斯賓諾莎和萊布尼茨等一流的哲學家構造的體系,單靠培爾片段的懷疑論和梅葉不成系統的唯物主義,還不足以徹底的取代形而上學,只能侷限在批判之中。在法國迫切的需要一個肯定性的、反形而上學的體系。因此,18世紀偉大的法國唯物主義出現了。

馬克思說:“法國唯物主義有兩個派別:一派起源於笛卡爾,一派起源於洛克。後一派是法國有教養的分子、它直接導向社會主義。前一派是機械唯物主義,它匯入了真正的法國自然科學。”恩格斯也說:“唯物主義從英國傳到法國,它在那裡與另一個唯物主義哲學學派,即笛卡兒學派的一個支派相遇,並與之匯合。”

笛卡爾和他的信徒們

笛卡爾(1596年—1650年)是個二元論者,他的思想具有很大矛盾,可以分為唯心主義的形而上學和唯物主義的物理學,前者主要出現在《第一哲學沉思集》(《形而上學的沉思》)中,後者則是《哲學原理》的核心精神。笛卡爾的哲學思想是從他的方法論出發的,也就說《第一哲學沉思集》和《哲學原理》都以他的第一部著作《談談方法》為基礎。要了解的笛卡爾哲學的脈絡,就有必要先了解他的方法。

哲學史:法國唯物主義的先驅與論敵

笛卡爾在《談談方法》中把他的方法論歸結為四條:一、秉持懷疑,“決不把任何我沒有明確地認識其為真的東西當做真的加以接受......只把那些我無法懷疑的東西放進我的判斷之中。”二、分析法,“把我所考察的每一個難題,都儘可能地分成細小的部分,直到可以而且適於加以圓滿解決的程度為止”;三、按照次序來引導我的思想,從最簡單、最容易認識的對象開始,一步一步上升到對複雜對象的認識;最後一條:“把一切情形儘量完全地列舉出來,儘量普遍地加以審視,使我確信毫無遺漏。”

我們不難發現,笛卡爾的這後三條方法對於自然科學的研究是十分有益的,認真細緻的分析觀察自然現象,按照由淺到深的層次遞進,儘可能多假設的方法來進行,有利於認識工作的進展。然而,在哲學方面,我們關心的是第一條方法,這條方法最後引導出了“我思故我在”的命題。笛卡爾認為什麼命題都可以進行懷疑,唯獨“我思想,所以我存在”這個命題無法進行懷疑,作為思想者,我可以懷疑我所思想的一切事物的真實性,但我不能懷疑我的思想本身。

笛卡爾說:“我可以設想我沒有身體,可以設想沒有我所在的世界,也沒有我所在的地點,但是我不能就此設想我不存在,相反地,正是從我想到懷疑一切其他事物的真實性這一點,可以非常明白、非常確定地推出:我是存在的。”笛卡爾把這條原理當做第一哲學原理,從這條原理繼續演繹,笛卡爾得出了形而上學的唯心論,他說:“我是一個實體,這個實體的全部本質或本性只是思想,它並不需要任何地點便存在,也不依賴任何物質性的東西;因此這個‘我’,亦即我賴以成為我的那個心靈,是與身體完全不同的,甚至比身體更容易認識,縱然身體並不存在,心靈也仍然不失其為心靈。”這段話說的是什麼呢?實際上說的就是靈魂不死!笛卡爾把“我”說成是純粹的精神,可以跟形體割裂開來而獨立存在的精神,“我”的本質是思想,而思想是“不依賴任何物質性的東西”的!即使沒有了身體,思想、精神、心靈仍然不失其存在!這種論述跟宗教形而上學的靈魂不死沒有區別。

伽桑狄與馬勒伯郎士

因此,笛卡爾在他還在世的時候就受到了兩個唯物主義者的詰難,一個是伽桑狄(1592年—1655年),另一個是霍布斯,這兩個人復興了古希臘伊壁鳩魯的唯物主義,與笛卡爾展開了一場大論戰,笛卡爾在《第一哲學沉思集》第3組、第5組詰難中分別做出了回覆。笛卡爾重視“我思”、心靈的傾向使哲學不斷的往形而上的方向發展,從而脫離了形而下的現實世界,笛卡爾說“沒有一件東西比我的心靈更容易認識了。”這就導致他的後繼者都傾向對心靈、對純思維的研究,把哲學引導形而上學的天國中去,蔑視塵世的苦難。

哲學史:法國唯物主義的先驅與論敵

而他們對思想進行研究進一步得出來的結論也更加唯心主義化,他們說思想中的觀念是有三類,分別是天賦的、外來的和虛構的。笛卡爾由於是二元論者的緣故,起碼還承認外來刺激引發觀念的可能,承認感性是認識的來源之一,並且佔有重要的地位;可是發展到馬勒伯朗士那裡,感性就被貶低了。因為笛卡爾派認為心靈高於身體,而感性主要來自於身體的刺激,而理性則是心靈的產物,因此理性要高於感性,而且感性不能認識真理,唯有理性才能認識真理——而理性認識真理的方法是心靈與神的結合!這種輕視感性的思想,自然會受到洛克的猛烈批判,馬克思說:“洛克關於人類理智起源的著作適時地在海峽那邊出現了,這部著作就像人們翹首以待的客人一樣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洛克的唯物主義就是在這個時候輸入法國的,而這個主要的傳播者就是伏爾泰。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