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福建省印發《關於全面深化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改革的實施意見》，提出著力提高教師地位待遇，確保中小學教師平均工資收入水平不低於或高於當地公務員平均工資收入水平。
中小學教師待遇問題一直備受關注。
今年1月3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於全面深化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改革的意見》，明確健全中小學教師工資長效聯動機制。中秋前後，北京、上海、黑龍江、重慶等地也先後出臺《關於全面深化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改革的實施意見》，均提出中小學教師平均工資收入水平不低於當地公務員水平，並出臺各自具體措施。
在9月10日召開的全國教育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隨著辦學條件不斷改善，教育投入要更多向教師傾斜，不斷提高教師待遇，讓廣大教師安心從教、熱心從教。
三令五申的背後，教師待遇目前處於怎樣的狀態？什麼樣的水平能保證教師享有應得的社會地位？教師待遇問題究竟該如何破題？
困局
收入未反映教師應有地位
中國社會科學院今年發佈的《教育藍皮書：中國教育發展報告（2018）》中，一份“教師眼中的學校教育”調查報告道出了教師的待遇困境。
這份以全國7622份教師問卷為樣本的調查結果顯示，教師月工資“3000-5000元”佔比最高，54.06%的受訪者“不滿意自己的收入水平和福利待遇”，60.13%不認為教師這一職業“社會地位高，受尊重”，51.27%的受訪者則表示“如果重新選擇不願意當老師”。
河南省實驗小學的數學老師周其，教齡已有十年，用她的話說自己算幸運，去年評上中小學一級教師，每月到手工資大概5000塊。
“我覺得自己收入在鄭州中等偏下，幾年了，工資沒見變化。一起畢業進入公司上班的同學，可能更忙一些，但隨著年齡增長，經驗積累，升職加薪比較正常。”周其說，“教師這個職業，雖然也很忙，要靠自己督促自己努力，而且沒有回報。即使工作幾十年，最多也就是中小學高級教師，也就6000多塊錢，沒有再高的（增長）空間了。”
今年8月31日的教育部發佈會上，教育部教師工作司巡視員劉建同介紹，2017年和2012年相比，教育行業工資收入增幅是74%，公辦中小學在崗人員2017年平均工資（稅前）大約為8.2萬元。
“與其他行業相比，教師工資不高、工資增長幅度低，未反映出教師作為專業人員應具備的地位待遇，在勞動力市場上缺乏足夠的競爭力和吸引力。”北京師範大學中國教育政策研究院常務副院長石中英曾表示。
差異
收入高低取決於績效工資
教師待遇的另一個問題是，不同地區之間存在較大差異。
首都師範大學教授薛海平，2014年-2016年間調研了7省份近30所中小學校，結果顯示省際和省內中小學教師工資水平均存在較大差距。
山東省青島市某縣級市26年教齡的初中英語老師代壽領告訴記者，他每月到手工資超過7000元，如果加上扣除的五險一金等，實際工資破萬。該地另一名從教7年的小學教師每月到手工資超過5000元。
而廣西河池市都安縣鄉村小學校長黃源，同樣有著26年教齡，但今年6月份到手工資不足3300元。
什麼原因導致地區間教師待遇差異？東北師範大學中國農村教育發展研究院劉善槐教授表示，“教師薪資管理體制以區縣為主，工資水平與縣域財政能力有很大關係。”
中小學教師工資實行崗位績效工資制度，崗位績效工資由崗位工資、薪級工資、績效工資和津貼補貼四部分組成。此外，中小學教師還有一項名為“10%工資”的收入，為崗位與薪級工資之和的10%。崗位工資、薪級工資和10%這三項構成基本工資，執行國家統一政策和標準。
而績效工資和津貼補貼很大程度取決於地方政府。按照要求，績效工資總量隨基本工資和學校所在縣級行政區域公務員規範後津貼補貼的調整而調整。津貼補貼執行國家統一制定的工資標準，發放屬於地方事權，由地方財政保障。
北京門頭溝大峪中學教齡2年的崔琛，崗位工資1490元，薪級工資605元，10%工資209.5元。廣西黃源崗位工資1600元，薪級工資1027元，10%工資262.7元。除基本工資外，崔琛還有工作補貼1852元、校級績效3230元、崗位津貼477元等，扣除五險一金到手6300多元。而黃源只有基礎績效工資986元和邊遠山區津貼315元等幾項。
可見教師待遇最大差別在績效工資。
“各地中小學教師工資結構研究顯示，基礎性績效工資佔比最高，基本工資佔比次高，獎勵性績效工資佔比最低，而基礎性績效和獎勵性績效一起構成的績效工資佔比超過60%，主要由縣（市）級政府財政保障。”薛海平在其調查報告中指出。
“區域間的差異造成教師心理不平衡，導致教師向發達地區流動。”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說。
變化
從對標“工資”到對標“收入”
如何保障教師待遇，讓他們“安心從教”？有一個標準是當地公務員工資。
1994年1月1日起實施的《教師法》第25條就規定，教師平均工資水平應不低於或高於國家公務員平均工資水平。2006年9月1日實行的《義務教育法》也明確這一標準。今年8月下旬，國務院辦公廳發佈《關於進一步調整優化結構提高教育經費使用效益的意見》，再次提出中小學工資水平要與當地公務員工資相當。
劉善槐認為，規定教師工資收入不低於公務員工資收入對老師來講是利好。確定標準、建立參考系，可以對各地政府起督促作用。
但不少教師認為自己的工資水平無法達到公務員標準。
廣西河池市東蘭縣小學教師黃影，是一級教師，她稱自己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月均收入3110元左右。“我愛人是公務員，正科級，工齡比我少兩年，但工資比我高，現在每月多拿1000多塊錢。”黃影說。
北京門頭溝一名公務員，工作10年，正科級，基本工資2956元，包括職務工資1145元，級別工資1811元。此外還有生活性補貼3087元，工作性津貼1518元、公務交通補貼650元等，到手7700元左右。門頭溝教師崔琛基本工資2304元，加上各項補貼到手6300元左右。
薛海平的調查報告也指出，多數樣本顯示中小學教師平均工資低於社會平均工資水平，也低於當地同級別公務員工資水平。
除明面上的工資，“一次性獎勵”也是教師待遇訴求的風暴眼。
“公務員年終績效考核獎多，根據當年政績成果分一等獎二等獎，發放獎金最低兩萬二。”廣西河池都安縣的黃源說，“老師整個縣平均，扣掉稅，到手八千多。”
廣西河池東蘭縣黃影也有同樣的感受，“教育局的公務員年終獎分一等二等，我們拿公務員的一半。”
“過去強調‘工資水平’達到公務員標準，現在提出‘工資收入’要達到公務員水平，這（工資收入）裡面就包括了獎金。”北京師範大學資深教授顧明遠說。
今年1月31日出臺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於全面深化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改革的意見》要求，核定績效工資總量時統籌考慮當地公務員實際收入水平，確保中小學教師平均工資收入水平不低於或高於當地公務員平均工資收入水平。
意見將此前“工資水平”的提法改為“工資收入水平”。
落實
教育部將對各地進行督查
面對困局，教師待遇究竟該如何破題？
劉善槐表示，首先要發揮省級統籌，不能讓鄰近兩個縣的差距都很大，省級政府要發揮作用，督促各縣教師工資收入不低於當地公務員工資收入。
“為留住人才，教師工資收入應與物價水平相稱，保證其具有較強的購買力。為均衡師資配置，中央財政和省級財政應充分發揮統籌作用，中央財政應調配區域間差異，省級財政調配區域內差異，保證各地教師工資收入的購買力相當”，劉善槐說，以工資收入調配教師資源，讓教師獲得滿意的工資待遇，也有利於促進教育公平。
顧明遠建議，應設立最低人均教育經費標準，不僅包括教師工資，還有培訓費用等項目。“公開資料顯示，2016年北京市小學人均經費是兩萬多，河南只有五千多。建議國家制訂一個人均教育經費平均數，北京、上海等地方財政能力強的不封頂，無法達到標準的地方採取轉移支付，中央給補貼。”顧明遠說。
儲朝暉表示，對農村教師薪資發放應該加強全國性監督，工資是不是到位了，是不是應該發的都發了，是不是該兌現的都兌現了。
8月底，教育部教師工作司巡視員劉建同透露，教育部將會同有關部門，對各地貫徹落實中央精神，落實中小學教師工資收入的問題進行督查，對有關情況進行通報，同時也要宣傳一些典型的案例，督促各地進一步提高中小學教師工資待遇水平，切實保證中小學教師平均工資收入水平不低於或高於當地公務員平均工資水平的規定不打折扣，落到實處。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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