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让我们把目光转移到公元1644年,

即大明崇祯十七年。

风雨飘摇的北京终于失陷,

末代皇帝朱由检在煤山眼含热泪投缳自尽。

结束了大明帝国在中国276年的统治。

此后,起兵于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渔翁得利,

铁骑踏遍大江南北,兵戈尽斩大好头颅。

战火连天,哀鸿遍野。

期年后,南昌府沦陷。

大批百姓挈妇将雏背井离乡,

一路上爷哭娘喊,妻离子散,

凄凄惨惨戚戚。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面,

有一个毫不起眼的19岁青年,

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他和其他人一样,

面对漫天飞舞的谣言惊惶失策,

奋不顾身地抢残羹剩饭喂饱肚子,

跌跌撞撞掬一捧污水润润干渴的唇,

踉踉跄跄追随着逃难的长龙,

夜晚在火堆边瑟瑟发抖。

对别人的呵斥,他只是忍耐,

对好心的照顾,

他会感激一笑,或者深施一礼。

面对一切关于他身份的提问,

他会沉默不语。

从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中,

你可以看出无奈,悲愤,伤感,

甚至更多。

但你不会看出一丝丝的骄傲和威严。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因此,你可能根本不会相信

他是天潢贵胄,大明宗室。

然而,他的确是。

身为帝室宗亲,

一般来说,是非常显赫的事情。

无数跋扈嚣张的气焰

就弥漫在一座座亲王府邸上空。

然而在江西南昌的

大明宁王府第上空弥散的,

只有浓浓的书卷气。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时光回溯,明太祖朱元璋登基,

为图江山永固,册立诸皇子屏藩各地。

第十六子朱权被封为宁王。

后来成祖朱棣逼宫,由藩王晋身天子,

所以对于各路藩王最是提防,

明令:

未经皇帝之允,随意离开封地者,

死罪!

平日里这些藩王左右

甚至晃动着锦衣卫的身影,

形同软禁。

正德年间宁王朱宸濠的造反未果

无疑又使得皇帝看待藩王的眼神

更加阴冷和充满猜忌。

也使得这些朱家后人生活得更加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朱权的后人分为八支,

其中一支世居南昌,

我们的八大山人就出生在这里。

他本名朱耷,是弋阳王七世孙。

其祖父朱多诗画兼通,山水画尤为有名;

父亲朱谋觐,擅长山水花鸟,名噪江右;

叔父朱谋亦是一位画家。

朱耷生长在宗室家庭,温文儒雅,

从小受到父辈的艺术熏陶,

加之聪明好学,

八岁时便能作诗,十一岁便酷嗜丹青。

如果不是一场天甭地坼的大变故,

或许历史上会多一位默默无闻

以笔墨自娱的藩王,

而少却一位惊世骇俗的丹青圣手。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历史给了朱耷一个机会,

但我相信,如果历史可以重来,

他一定不会想要这个机会。

谁愿意为了成就几幅画作而丢下

安逸的生活,

至亲的妻儿,热恋的故土?

谁愿意颠沛流离,担惊受怕,

佯狂癫舞,贻笑世人?

但我们要感谢历史,

他毁了一个原本平庸的龙子龙孙,

给了我们一个傲啸天地,

写意人生的八大山人。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大明末季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子里,

隐姓埋名的朱耷

比常人更加胆战心惊,

眼见得当朝大肆捕杀朱明后裔,

幸存者形若惊弓之鸟。

这一切无疑给了他深重的刺激。

以致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

他更加习惯用与众不同的画作

而非语言来表达自我。

那些怪眼圆睁的鱼,仰天肃立的鸟,

那三根雀翎的孔雀,残破凋零的枯荷,

无不浸透着作者心中的悲愤。

他冷眼看世间,

一笔残山剩水又牵系着多少故国的情怀。

但是他不说,他什么也不说。

只是象那些鱼鸟一样白眼向人。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在中国传统文化史上,

这是个极为另类的人物。

青年为僧,中年入道,晚年又还俗,

以儒生身份辞别尘世。

几乎很少有人象他这般游走在各种文化之间。

时局变幻,山河破碎,家道中落,

又是前朝世子,只好避祸佛门。

而现世的痛苦迫得他

不得不寻求老庄乃至张天师的慰藉。

内心深处,他始终摆脱不了

那个一直想忘却的自我,

那个饱读圣贤书的儒生,

那个……朱明王朝。

落发修行,他依然愤世嫉俗,

用装疯卖傻奔走歌哭式的狂禅

抒发一个遗民的积郁,

用饱含血泪意味悠长的诗画

书写无尽的悲凉。

八大山人|谁愿意为了几幅画而丢下安逸的生活,至亲的妻儿?


数百年后,我们观其画作,

仍可觉出那蕴郁其间,

力透纸背的一腔孤愤,恍若破纸而出,

那是无声的呐喊,

洞彻历史的目光。

公元1705年,即大清康熙四十四年,

80岁的朱耷与世长辞。

生前最后的画作上署名仍然是

“八大山人”,

只是在他的笔下,

这四个字像极了“哭之、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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