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新世纪的寡妇(上)

李瓶儿:新世纪的寡妇(上)

01

李瓶儿是李庄人。她是跟着古庄的男朋友土加一来到珠海的。

李瓶儿长得丰腴,脸盘子也长得宽,心也宽。男朋友天天外出做苦力,她窝在房间睡大觉。

来珠海一个月,她胖得没人形,她男朋友瘦得没人形。

第二月,在男朋友的再三催促下,她找了份工作,洗脚妹。

男朋友反对,说这工作不正经。李瓶儿只能辞了,听从土加一的安排,去了工厂,做了两个月,她再次辞职了。

她说,工厂两个月工资还不能抵洗脚城一个月收入。洗脚城工资虽低,但会有小费,而且还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而流水线上一天到晚面对的就是枯燥的产品线。

彼时,土加一用所有的钱买了个小破三轮车,到处收破烂。因为在别墅外堆了太多破铜烂铁,大伙儿不满,土加一搬家了。他搬到了前山区的棚屋区,李瓶儿嫌弃那儿太荒凉,拒绝过去。

恰巧那段时间,眼镜志对李瓶儿大献殷勤,她便和土加一分手了。只是没想到,眼镜志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等和眼镜志分手后,她一直央求土加一复合。她告诉土加一,非他不嫁。所以,当眼镜志骚扰她,她拼命反抗。

不过,土加一再也没有回头。李瓶儿回来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她开始穿高跟鞋,开始浓妆艳抹,开始穿低胸的裙子,开始往住处带不同的男人。

02

我叔怕她做出出格事,提出让她搬出去。她不肯搬,她说她喜欢这依山傍海的环境。我叔没办法,只好找土加一帮忙。

土加一来时,刚好遇到李瓶儿和一个男人勾肩搭背,一气之下打了电话给李瓶儿父母,说他们的女儿在外做“鸡”,说自己和她已经分手,以后她的死活和他无关。

这一闹,李瓶儿在古庄和李庄的名声都坏了。她梨花带雨求我叔不要赶她走,同时也保证再也不带人回别墅。

李瓶儿的确说到做到。她不再带男人回来,穿衣服也变得淑女起来,化淡妆,穿公主裙,每天早出晚归。

但李瓶儿的秘密还是被别墅里的老乡们发现了。接连几天,天天有一辆奥迪车将李瓶儿送到山脚下。车主是一位四十出头的男人,这男人一直看着李瓶儿进了别墅才离开。

谁也不知道李瓶儿在搞什么鬼。每天她都回拎回大包小包,她在房间学粤语,学英语,看上去非常上进。同时,她也买进大量时尚杂志和衣服。胖胖的李瓶儿,似乎越来越美。

谎言是从我叔那儿砸开的。一天我叔正在一个小区草坪那儿剪枝,一个男人兴冲冲地跑过来打招呼:你是rose家的园丁对吗?你怎么在这儿?

我叔当然不知道rose是谁,一脸懵逼。那男人又兴冲冲地说:我家有株发财树最近生病了,你要是有空,帮我看下。

我叔去了男人家。两百平方的大房子,装修豪华,看得出这是一个有钱人。整个过程中,男人不停地在提rose,试图打听rose的父母的职业。

我叔内心大致明白了几分,便问他:你是爱rose,还是rose的父母呢?

对方哈哈大笑,转移话题。我叔又问他是在哪儿认识rose的。

男人说自己是在夜总会认识rose的。我叔笑着说,有钱人家的女儿会去夜总会吗?

男人支支吾吾地说:rose小姐说她那天是去找朋友的,而且rose的确住在最值钱的别墅里呀,那一栋别墅,光是地皮也值不少钱吧。

我叔离开时告诉男人:那你应该进去看看。不过,请您别向rose小姐提到我。

于是有一天,我正在给庭院里的花浇水时,有个男人进来了。他站在门口发了好久呆。的确,这栋别墅,外面光鲜,里面却是一个难民营。

那天后,李瓶儿不再学英语了,也不学粤语了,妆也不化了,门也不出了,就整天整体地躺房间床上。最后还是我叔帮她付了车费,将她送到返乡的大巴上。

03

我对我叔说,你不应该打破一个灰姑娘的白雪公主梦。

我叔却说,人应该活在现实里,否则在虚幻里攀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但我叔说的现实却太过惨烈。

李瓶儿回李庄后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结婚,三年抱了俩娃。

春节回家我看到过她,她抱着一娃,和一帮女人们在打麻将。据说,她婆家嫌弃她“破鞋”,说她曾被人包养。起初,她和他们争吵,时间久了她不吵也不闹,每天不管孩子扑在麻将桌上。

男人屡次从麻将桌上将她拖回去。有一天,她拖出一瓶农药,告诉家婆和老公,以后再骂她,她就带着孩子一起死。从那次后,婆家人再也不敢说什么。她收敛了很多,晚上不再出去打牌,但却是朝九晚五上班似的带着孩子去牌场。

第四年,她又生了一男孩。男人说压力大,没有钱,提出外出打工。她不肯同去,但告诉男人,如果他三个月内不寄生活费回来,她便将孩子送人。

男人不到两月便送了生活费给她,却是以诀别的方式。他男人去了城里之后,做了“蜘蛛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吊在那一栋栋几十层高的大楼上清洗玻璃和外墙。那天天气炎热,“蜘蛛人”们到下午三点后才开始作业,也不知道为啥,刚降到三十楼的他,屁股下的保险索就散了。

尽管他慌张挣扎,但他却还是像蒲公英一样无力地随风飘落。砸到地上那一刻,他想起的依然是李瓶儿那句话:三个月内不寄生活费回来,我便将孩子送人。

04

本不想再回到这座城,但因为男人死在那,她不得不回来了。在去之前,她就想好了怎么做。她将小儿子丢给婆婆,让自己的妈妈和她每人抱一个孩子,去了珠海。

她先去了别墅,对那帮老少爷们说,每人给100元,请他们去帮她壮胆。

大伙儿本来就想去的,毕竟也算是同乡人,见她如此说,更不好推脱。那天,李瓶儿一进物业大楼门,就开始嚎啕大哭。她一哭,年幼的孩子也跟着哭。那场景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落泪。

她身后站在古庄的男人们,面前站满了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大家谁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哭。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秃顶男人。男人一进来,就握着李瓶儿的手,说,节哀节哀。

李瓶儿见状哭得更大声,一边哭一边呼天抢地骂男人,说他好狠心,就这么丢下她们娘四个,这日子还要怎么活?一边哭还一边用头撞地,吓得孩子哭得更大声。

秃顶男人指使一个女孩儿拿过来一张支票,说,这是十万,算是赔偿。

李瓶儿将支票一扔,继续大哭:孩儿爹你死得好惨,你这条命就只值十万呀!十万能做什么?你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我们孤儿寡母以后怎么活?

男人只得让女孩又拿过来一张支票,说:三十万,不能再多了。再说,人家公安机关也说了,有可能这人是自己没系好安全带和保险索。

这时候,李瓶儿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农药,一边哭喊着:孩他爹,与其留在这世界上被人欺负,我和孩子一起跟了你去。

说完就要喂孩子喝农药,一旁的秃顶男人吓得脸色惨白忙抢掉李瓶儿手里的农药,说:使不得,使不得,凡事好商量。这样子好了,算我们倒霉,我们赔偿五十万私了,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就只好对簿公堂了。

李瓶儿最后带着五十万存款和男人的骨灰回了李庄。走之前,她请别墅人大吃了一顿,并给每人包了一个红包。同时也提了个请求,那就是不得向其他人透露她得了多少赔偿款。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瓶儿的婆家人最终还是知道她拿了五十万赔偿款,孩子大伯带着老母亲上门要钱,说那五十万是弟弟用生命换来的,理应归母亲所有。她一个外姓女子,带孩子改嫁后,这钱也就改姓了。

李瓶儿也倔强,只说这钱是自己出卖脸皮要回来的,死不肯拿出一分钱。婆家人便天天来闹。这几乎成了李庄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最后,以李瓶儿给孩子奶奶五万元和一纸协议了解此事。协议上规定:一直到小儿子十六岁,李瓶儿不得再嫁。

她倒也没再嫁,只不过在小儿子三岁时,带着三孩子折腾回了珠海。娘四个起初仍住在别墅里,不过等她在水湾头张罗起她的饭店后,一家子便住在饭店了。

有人说,深夜看到有男人出没饭店,这女人终究是不老实。

有人说,她老公都死三年,凭什么要守身如玉?

也有人说,如狼似虎的中年期,你憋着试试?

人说什么,她全然不在意。她就像那《武林外传》里的佟掌柜,心大得很,偶尔心情不好喝杯酒倒头睡一觉也好。

那年,我妈让我去替她给孩子们送一些衣服和吃的。我看她,一边照看着三孩子,一边指挥着厨师服务员,挺能干的,便问她:一人带着三孩子,怕吗?

她笑笑,说道:生就像情景剧,为谁辛苦为谁忙。你说我那孩子爸,忙了三十多年,最后人忽然就没了,那可是一天福气都没享受的人。但凡人,都有定数,所以急不来,求不来,爱咋咋地。

正说着,三孩子因为淘气撞翻了客人的饭桌,汤汤水水溅了客人一身。她对我说,你看,情景剧来了。

看她慢腾腾跑到气势汹汹的客人面前赔礼道歉。我忽然觉得,一个生活造就的女人,走到哪儿都能创造闹剧高潮和喜剧结局。她那样一个曾被人百般嫌弃的人,竟然也变得风姿绰约起来。

李瓶儿:新世纪的寡妇(上)

李瓶儿后来怎么了?

她与土加一还有哪些爱恨情仇?

欲听后续故事,敬请关注《李瓶儿: 新世纪的寡妇(下)》。

谢谢~

文章来源:三只中年少女 原创作品,ID:nvrenhaoyun88。闲暇读物,阅读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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