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期」顏真卿書法:筆力驚天動地,氣節震古爍今

「第309期」顏真卿書法:筆力驚天動地,氣節震古爍今

顏真卿作為唐代的一位偉大的書法家,其人其書,不論是對中國的文人群體,還是對普通民眾的影響之深遠,在書法史上都是甚為罕見的(上圖為顏真卿《湖洲帖》)


顏真卿(709-785年),字清臣。顏氏郡望出自山東臨沂,與書聖王羲之祖籍同地,其祖是孔子鍾愛的門生顏回。顏真卿的家學深厚,其九世祖顏騰之工草書,六世祖顏協善草隸。曾祖顏勤禮、顏師古皆精通古文、訓詁。祖父顏昭甫和父親顏惟真、伯父顏元孫都是文字學家和書法家。顏真卿的母族也是當時著名的書法世家。顏真卿幼年喪父後,由母親殷氏帶至外公家養育,其間又受殷家長輩的詩文書畫教誨。他自小在顏、殷家風的薰染下,通曉字學、詩文,兼善書法。

顏真卿的書法後來所以能取得大成,既得之豐厚的家學,更與其勤學善學善悟,廣泛地交遊、結識當時的名流,如高適、岑參、徐浩等,特別是拜書法大家張旭為師求教,都不無關係。從顏真卿所著《述張長史筆法十二意》可知,他在長安師事張旭書法兩年,得其“獎誘”“夙夜工勤,耽溺翰墨,雖四遠流揚,自未為穩”。因用功甚勤,書名已遠揚,但他仍自認為“未穩”而不足,不斷精研“筆法要訣”,再三請教老師,他的“縱橫有象”“不令邪曲”“令有異‘勢’、轉角暗過”“點畫鋒健皆有筋骨”和“字體自然雄媚”等筆法追求,都一 一得到了張旭的認可。再從唐陸羽所寫《僧懷素傳》可知,顏魯公在前輩已有筆法基礎上,通過對自然物象細察又得“屋漏痕”之法(即屋漏水沿牆壁蜿蜒而下的痕跡。喻指運筆不可簡單直行,要頓挫圓活、自然有致)。這是他在不斷結合學習時人大家書法,又遍覽參悟中原篆隸古碑和魏碑楷法後,在筆法審美上的再次昇華。他研習書法既注重筆法“不失趣”的技,更注重筆畫“不邪曲”的道;既博涉名家法書,又廣採民間書法精華,對古今正俗之體,不厚此薄彼,皆為之師法。

他通過融會古今,根據自己的性情和審美取向,一步步在筆墨上加工錘鍊,終於在其五六十歲時鑄就了自己的書法風範——“顏體”。無論是楷書,還是行草,“顏體”的共同特徵是結體寬博而內斂,點畫強健遒媚,方圓筆兼備,多存籀篆古法,轉折處往往外拓呈弧狀而圓渾,整體氣象宏大又不失虛靈。楷書字形端嚴方正,筆畫重頓挫,橫細而圓潤,豎粗而厚重,外圓內方,拙樸沉雄;行草字體大小,長扁、正側不拘,筆畫多絞轉,筋骨並備,隨其書寫的墨色濃淡、桔潤變化,隨性而天然。與魏晉人流媚飄逸為主要審美特徵的書風,有同工之妙,又有殊異,就是沉鬱勃發的氣勢。清王澍《虛舟題跋》雲:“魏晉以來,作書者多以秀勁取姿,欹側取勢。獨至魯公不使巧,不求媚,不趨簡便,不避重複,規繩矩削,而獨守其拙,獨為其難。”所謂“不使巧”“不求媚”,其實是以平常心誠正而寫,達到了極工而大美;所謂“不簡便重複”,當是指他以籀篆古法作楷、行、草書,其筆畫多藏鋒,如裹鐵屈金運行而沉煉。“顏體”的主調是拙樸、內斂和沉雄,充滿著書者個性中的清氣和浩氣,更彰顯出了大唐嚴整而宏偉的文化氣象。這是顏真卿在書法風格創變上的卓越貢獻。故蘇東坡不無感慨地說:“詩至於杜子美,文至於韓退之,書至於顏魯公,畫至於吳道子,而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後世賢人對顏字品評者多多,由於審美觀不同,褒貶盡有,愚以為以坡公之論最切,可一言以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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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真卿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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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真卿《多寶塔感應碑》


顏真卿以他深厚的學養、忠貞的人品與其創造的“顏體“,所一致形成的書法格調,是世人最為珍視而仰慕的。顏真卿自少年起,本是秉持“治學勿仕”家訓的讀書人,然而最終還是抱著“修、齊、治、平”的報國理想進入了仕途。但其仕途並不平坦,多是曲折和坎坷,使他的人生充滿了志士悲壯的色彩。顏真卿為政勤勉清廉、體恤民情,在撫州、湖州都留下了改造河田、造福一方的遺蹟。盛中唐時期,雖然國勢日益強盛,各方面都呈現出繁榮發展的景象,但其政局、官場也是充滿多變、動盪與險惡,顏真卿忠貞剛直的性情,決定了他一生多在貶擢、亂離中度過。也正是在這漫長而艱澀的人生路上,呈現了他令世人景仰的正直、堅毅的人格品性。

天寶十四年(755年),北方藩鎮軍閥安祿山叛亂,顏真卿與從兄顏杲卿率領數郡兵力擊潰了叛軍20萬鐵騎,然而在這次爭戰中從兄顏杲卿、侄兒顏季明被俘,並先後被害。後尋得季明首骨,顏真卿悲憤交加,作《祭侄文稿》。文稿隨情而書,其筆如蘸血淚,縱抹橫塗,狼藉滿紙,不計工拙,傾瀉著他胸中的憤懣哀傷之情。這“不計工拙”而自然寫出的書法墨跡,不僅體現了顏氏的人倫之深“情”,卻又是常人專意而不能及的大“工”。元鮮于樞雲:“太師之書,生平見真跡三本:《祭侄季明文》《馬病》及《劉中使帖》……雖體制不同,然其英風烈氣見於筆端。”這看似極普通的書札,卻為後人寶之愛之而追摹,以時序排列在王羲之《蘭亭序》後,被譽為“天下第一大行書”,可見魏晉以來,此作在人們心目中的分量。

唐代宗廣德二年(764年),顏真卿就朝廷兩次隆重集會上安排百官就座,右僕射郭英乂為討好諂媚宦官魚朝恩,而任意抬高魚的座次問題,寫信給郭,即《與郭僕射書》,也稱《爭座位帖》。他嚴正告誡郭不可藐視破壞大唐禮儀,並慷慨直斥他的行為“何異清晝㩴金(白晝打劫)之士”。其剛正不阿、忠直粲然之氣,無不溢於書札的字裡行間。清阮元《跋爭座位帖》說:“《爭座位帖》如熔金出冶,隨地流走,元氣渾然,不復以姿媚為念。夫不復以姿媚為念者,其品乃高。”

永泰元年(765年),關中大旱,五穀歉收,時顏真卿被貶在此地任職,顏家也因此陷入困窘,左支右絀,數米而炊,將至斷炊時,他不得不向好友李光進(李光弼之弟,時為太保)寫信求援,說:“拙於生事,舉家食粥米已數月,今又罄竭,只益憂煎,輒恃深情,故令投告,惠及少米,實濟艱勤,仍恕幹煩也。”這即是流傳下來的顏魯公有名的《乞米帖》。時年顏真卿57歲,作為已官至刑部尚書、知省事、晉封魯郡開國公、二品勳級,且是平定安史之亂功臣的他,按常理應衣食無憂的,但他的家境卻與一般黎民百姓的無異,大旱歉收竟會致使他這樣的官員家庭飢寒交迫以至斷炊,他不得不向友人求救。他為官清正、雖貧不失操守的坦蕩品性,在此可見一斑。正如黃裳《溪山集》中所說:“予觀魯公《乞米帖》,知其不以貧賤為愧,故能守道,雖犯難不可屈。剛正之氣,發於誠心,與其字無異也。”

大曆十年(775年),獲悉瀛州刺史吳希光獻城投降、賊將盧子期被擒的捷報,顏真卿喜不自勝,作《劉中使》。從此書可體會到,當時魯公大有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詩裡那種喜欲狂之情狀,其筆畫沉著凝練又神采飛揚,欣喜之中幾欲顛狂,可見他個人的憂樂與家國社稷的安危,是緊密相連的,這無疑是一個真正的志士的心胸!

自唐以來,對“顏體”略有微詞的惟五代南唐後主李煜一人而已,以其詩文看李煜確有高的藝術天賦,不然,一般的亡國之君是作不出懷舊感傷的《相見歡》《浪淘沙》《虞美人》等哀婉悽慘之詞的,他在位十五年,胸無天下大志,整日沉緬於綺麗秀膩的詩酒美人的生活。但其詞的感天動地又怎能挽回江山的敗亡!清侯仁朔說:“魯公剛方性成,作書亦方整持重,前輩謂士人不可無道,心不可泥道,貌魯公書,無乃道貌畢呈。李後主謂顏書如‘叉手並腳之田舍漢’,當時以為確論,而其實不然。魯公雖盡變晉法,其用筆之活,佈置之工,嚴謹中具饒潤澤,何物田舍翁有此文明耶?”藝術的審美風格歷來是多種多樣的,雄渾拙樸之美,何以不如婉麗秀逸之美?關鍵是為藝之人,其胸懷還要有天下之大義!

宋人對唐代書法名家如歐、虞、褚、柳和旭、素等的書法常有不滿和責難,但對顏真卿的書法往往多加讚譽。歐陽修在《集古錄》中雲:“(顏)其為人尊嚴剛勁,像其筆畫。”蔡襄、蘇軾的字都師法於顏,對顏魯公的人、書膜拜有加,自不必說。黃庭堅極為推祟顏,他在《山谷題跋》中言:“回視歐、虞,褚、薛輩,皆為法度所窘,豈如魯公蕭然出於繩墨之外而卒與之合哉!”而且還為自己取字“魯直”,以示其傾慕追隨之意。米芾最傲狂,也於《寶章待訪錄》中說:“顏書《爭座位帖》,有篆籀氣,字字意相聯屬,詭異飛動,得於意外。”董逌《廣川書跋》雲:“魯公於書,其過人處正在法度備存而端勁莊特,望之知為盛德君子也。”沈作喆《論書》又云:“餘觀顏平原書,凜凜正色,如在廊廟直言鯁論,天威不能屈;至於行草,雖縱橫超逸絕塵,猶不失正體。”等等。他們既是中肯地品評顏的書法,更是在借書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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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家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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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真卿《祭侄文稿》部分


漢末魏晉以來,書法的品鑑由筆法氣韻轉向注重書家道德情操,最為突出的是唐朝晚期,如柳公權的“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之論,至宋代更加重視了書家的為人品性,如蘇軾的“君子小人必見於書”,朱長文的“魯公可謂忠烈之臣也……其發於筆翰,則剛毅雄特,體嚴法備,如忠臣義士,正色立朝,臨大節而不可奪也。”黃庭堅的“學書須要胸中有道義”等。何以如此?是因宋朝本來就有邊關外在遼、金強敵壓境的威協和不斷侵擾的憂患,更有朝廷內部黨朋的激烈爭鬥,在黨朋派別的政治爭鬥中,往往又有小人對君子的傾軋、諂害,在此過程中不但消毀了英才,也極大地損傷了正氣,所以,顏真卿這樣忠貞剛直的志士,以及他書作中所散發出來的凜然正氣,自然為宋代士大夫們所珍視而傾慕推重了。尤其是到北宋南宋之交的政權處於大動盪的時期,當時的正直大臣如朱翌、李光、李剛等人,在庭堂懸掛顏真卿的畫像,用以自勵的現象幾成風氣。伴隨著對“顏體”書法及其道德層面的推崇、效仿,使顏真卿的形象逐步走向了神祗化,其中最具標誌性的事件,是公元1091年宋哲宗傳令在山東費縣重修廟祠祭祀顏真卿。據日本學者宮崎洋一考察,“從北宋到元代,中國各地建祠祭祀顏真卿越來越多,顏氏以書法家和忠直之士的雙重身份合而為一,被人們作為神的形象供奉祭奠”。從而可見顏真卿在後人心中的位置。

由此可知,顏真卿書品、人品的廣為播揚併為普世所敬仰、推重,始於宋代。

顏真卿的意義無疑是超越於時代的。顏真卿被叛賊李希烈所害,時年77歲。但在人們的心目中顏真卿是不死的,即使他身死其靈魂也會化仙昇天而永在。顏真卿當然不是神,也不是仙,他只是以一顆純正不偽之心,也即以赤子之心作書、處世的人。他已謝世1200多年了,雖然時移境遷,無論其間的政權如何更迭,觀念風尚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但他的人格品性與他的“顏體”書法風範,卻如閃耀在歷史時空中的恆星,一直照亮在人們的心底,熠熠生輝。自宋而元明清,直至現在,追摹“顏體”書者層出不窮,從師法顏書而融會貫通成就書法大家者也代不乏人。

對於當代書法家而言,顏真卿的意義,不僅是對筆墨技藝的埋首窮究或高談闊論,更重要的是如何在書法裡安放我們的靈魂。他給予我們最大的啟示,就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必須正視藝品與人品的關係問題,也即是要重新審視書法和書法家的身份,以及如何塑造書法家的文化人格問題。

書法是什麼?人人皆知書法是寫漢字的藝術,是最具中國人審美特色的文化。書法在世人眼裡,就是中國文化的符號,是中華民族精神的象徵。故此,長期在海外生活、工作的華人無不對漢字書法有著特殊的民族血脈的認同感、親切感,旅法華人藝術家熊秉明先生曾深有體悟地說:“書法是中國文化核心的核心。”

書法若僅是一種書寫技藝,就不足為道了。古人云:“書藝小技耳,君子不為也。”又云:“書,心畫也,君子小人見矣。”可見,古賢更看重的是書法中的道,即它的民族文化、道德精神。千百年來中國的書法家很多,但像顏真卿那樣將書藝與人品完美統一為一種形象一種力量,從而征服人心,受到宋人和後世歷代文人書家,以及普通大眾景仰膜拜的並不太多。

「第309期」顏真卿書法:筆力驚天動地,氣節震古爍今

顏真卿《劉中使帖》


世界上最有徵服力的是什麼?不是武力,而是早已植根於人體血液中的文化。古往今來,一個民族征服另一個民族,武力過後,最難征服的就是它無處不在的文化,其結果常常有兩種:一是被對方強大的文化所融化、同化;一是把自己的文字、文化強加給對方,從而滅其根,亡其種,但其難度和耗費的時間,往往要超出武力的許多倍。一個國家、民族的文化如果先行自己墮落衰微了,就意味著一種民族信仰、精神的自我坍塌和消散,距其亡期也就不會太遠了。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原四大文明古國之一巴比倫王國的消亡,除了戰爭、天災等原因外,主要還是文化的頹廢、道德的淪喪,最終導致它走向了末路。我國各朝代的晚期也都曾遭遇過類似的危境,幸運的是每當其時總有許多仁人志士捨命救護,以其凝聚人心,形成刀槍難以相敵的力量,使維繫中華民族精神的文化之根始終未斷,雖歷經危難,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復興而挺立,綿延至今。正如馮友蘭先生所言:“若問什麼是中國人能抵禦大難的力量?此力量即是道德力。”這就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

文化,是一個國家的魂,是一個民族的根,具體到人,就是他的文化人格。文化人格不簡單地等同於學歷、學術成果,乃是一個人的文化教養、道德素養等方面的綜合品質。古賢顏真卿自不必說,現代人徐悲鴻、齊白石、于右任、王蘧常等都不曾有什麼高文憑,他們德藝雙修,于堅守中立品,於磨礪中成藝,不僅藝術獨絕於世,在國家、民族處於危難之時,其忠貞不變的文化氣節也更加突顯出來。看我們今天的許多書法家,論學歷不可謂不高,論資歷不可謂不深,論名氣不可謂不響,論官銜不可謂不多,論架勢不可謂不大,其藝術成就暫置不談,就文化教養、道德素質和傳統美德等整體而言,與先賢前輩相較,已是令人不能不為之憂慮了。在市場經濟大潮的裹挾下,書法人無論老、少,也無論名家與否,多是心浮氣躁,耐不得寂寞。雖遇友人聚會或講堂、研討會之類,大談書法之道,宏論文化之理,卻難有一份靜氣獨享讀書學問之樂,譁眾取寵者多,身體力行者少。為了名利,有些書家將書壇當作官場、商場和演藝場,或鑽營投機,爭權奪位;或錢財開道,買、造會員證;或像商家作廣告那樣對自己的書作大肆炒作、吹噓;或拉幫結派,排擠異己;或時出怪象,贏得出鏡率;或剛練幾天字、還未進門入道的就自稱書法家、大家,到處寫字奔忙;或把書法庸俗化,遊走江湖,唬人騙錢。有的書家在普通大眾面前端架子、擺大譜,在權貴金錢面前唯唯諾諾、低三下四;有的書家、評論家因為有“紅包”,不惜為不入道的書者捧場、唱讚歌……如此亂象,司空見慣,不止書法一域而已。

書法作為一種藝術,通過筆墨技法營造的意境美、韻律美,雖有不可言傳之妙,但它透出的總是人性的真、善 美。它或雄渾、或娟秀,或驚濤拍岸、或小橋流水;或端莊肅穆、或跌宕起伏,風格可多變,但總要給人一種高尚情操的陶冶和奮發向上的激勵,使作品在繼古創新中有一股催人進取的正能量,體現時代精神的主旋律。歷史上傳下來的傑出書法家的作品,儘管時代、作者和書體有所不同,但總體上呈現出的都是正大氣象。書法作為一種文化,通過對漢字的審美書寫,反映的是中華民族精神。書法家歷來之所以受到人們的欽佩與尊重,是因為他們作書的一筆一畫、處世的一言一行,都無不體現著中國傳統文化的一種君子風範,這既是書家勤學修為而應有的文化教養,也是世人對書家文化人格的殷殷期許。藝術即人,書法是人創作的,人是書法文化的主體。中國集幾千年積累的豐富燦爛文化,都是靠一代又一代的學子在揚棄中繼承光大的。榮格說:“一切文化將最終積澱為人格。”所以書法家的文化人格的塑造,至關重要。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追求是“思以其道易天下”,思想、精神、信仰構成“道”的內涵,自古以來十分注重作書先做人,“心正則筆正”。所謂藝之道、人之道,其核心是誠正、有道義,惟如此其筆才不會為金錢、邪怪所驅使。

雖然書法藝術創作是性情化、個人化的,但書家總還是希望作品受人喜愛並能流芳百世,那就不可任筆為體而低俗,也不可使氣任性而醜陋;雖然道德高尚者不 一定有藝術之資,奸邪之徒不一定沒有藝術天分,但自在以來誰也不會推崇或懸掛蔡京、秦檜之流的書法;雖然時過境遷,當代的書家已遠離了傳統文化的土壤環境,書法也不再是實用和入仕的主要手藝或工具,其創作轉向純藝術化追求,但仍不可偏廢為藝的大道,不可丟失做人的根本。

當代書家要有所作為,就應像顏魯公那樣書品與人品的完全統一,真正達到德藝雙馨,始終保持一份靜氣、清氣和浩然的正氣,要有志向高遠的胸懷,有通古知變的學識,有秉道直言的擔當,有無欲則剛的坦然,有不屈於權錢的骨氣,有持之以恆的堅毅,也就是“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窮,獨善其身;達,兼濟天下,終其一生守節不變,時刻自重、自省、自勵,從而不隨波逐流,不誇誇其談。真正的書法家,應該耐下心來把書法當作學問來做,把弘揚祖國傳統文化當作事業來做,自立自強,使書法文化藝術在我們這個時代再放光華。(原載於《解放軍美術書法》)


秦陽,筆名沁陽、祥程等, 河南沁陽人。1978年2月入伍,歷任政治部幹事、秘書等職。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書法作品多次參加全軍、全國重大展覽並有作品獲獎。亦注重書學研究近年來有《書法四題淺談》《多元文化成就魏晉書法輝煌》《章草在秦漢的生髮》《司馬光書法解讀》《淺談趙體楷書的臨習》《宋人書:性情的雅緻揮灑》《褚遂良與初唐楷書書風的確立》《帶核的小詩》等文章在專業報刊發表。另有專著《章草尋繹——歷代章草書法家及其作品略述》《當代軍旅書法家——秦陽書法作品集》由河南美術出版社出版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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