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門軼事一一學校篇(上)

紅門軼事一一學校篇(上)

旴江源

退居二線,遠離了政治舞臺和喧囂的俗事而醉心於多姿多彩的業餘生活,這似乎成為人們退休前的唯一選擇。

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裡,與友人相約,來到了遠離市中心座落於南昌828招待所內的翠林高爾夫球場揮杆鍛鍊。這兒樹高林密,綠草如茵,空氣清新,曾經是專門接待國家領導人赴贛視察時的休憩之地,連國人敬仰的一代偉人毛澤東主席也先後四次下榻這裡,因此,這座招待所有江西“中南海”之美譽,可謂是鬧市裡的一片淨土,是滾滾紅塵中的世外桃源。

練球的間隙,我獨自沿著高聳的紅石圍牆,在綠蔭遮蔽的林子裡轉悠,望著一棵棵參天大樹的綠枝輕盈的伸向牆外,目光所及是蒼翠欲滴掩隱下的幢幢新樓和寬廣的練兵場。那兒,以前我是何等的熟悉,一條條佈滿荊棘的小路,一丘丘平如銀鏡的水田,還有一戶戶樸實的農家,紮根於心底,瞭若指掌。而今,自己又頓生陌生與疏遠,一列列雄壯整齊的方陣,一幅幅激奮勵志的標語,還有一排排紅磚綠瓦的營房,令人目不暇接,心存敬畏。這就是武警江西省消防總隊教導大隊。在此,我曾經度過了最美好的五年青春時光,邁出了平凡人生追夢的前進步伐。

教導大隊,起起落落,反反覆覆,門楣幾經更迭,規格不斷攀升。從80年代初的教導隊(正營)、南昌指揮學校消防教研室(副團)、消防分校(正團),再到眼下的教導大隊(副師),風雨兼程四十年,經過一代代消防軍人的努力與奮鬥,把一支只有其他部隊留下幾棟簡陋營房為家底的隊伍,建設成了佔地百餘畝,建築面積十萬多平方米,擁有齊全配套的訓練、演練、競賽、閱兵、生活等設施,初具規模的省級消防培訓教育基地。其中,初創時的艱辛與歡樂,只有參與建設的親歷者們心裡才能領略其箇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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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空落的心和多情的除夕夜


庚申年的歲暮深冬,天空飄著飛絮般的雪花,寒冷的老北風嗖嗖地呼號著。我與其他十位剛″洗腳上岸"的戰友,來不及慶賀戰士變軍官的喜悅,甚至連父母也未曾報個信,就被總隊一紙命令拉上了北上的麵包車,分配到總隊教導隊工作。

麵包車迎著雨夾雪的天氣,在蜿蜒曲折、坎坷不平的沙石路上緩慢的移動。車內肅然寂靜,一個個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樣歡聲笑語、鳧趨雀躍,而是各人懷揣心事安靜地坐在靠椅上,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凝神盯著車窗外飛馳而過肅殺般的冬季景緻。我的心情與大夥一樣忐忑不安,沉甸甸的,難覓安放的位置,迷茫多於信心,好奇勝過興奮,只能怯弱地裹緊身上厚重的棉大衣,緘默無語的任由命運之神的主宰。

眼看春節臨近,我們一撥人卻仍不知身居何處,遊離於部隊,漂盪於生活之外,尤其是離開了熟悉的連隊,別離了朝夕相處的戰友,那種孤獨無依的感覺陣陣襲來。

車,傍晚時分不知不覺開進了鬧市區,瞅著五光十色的店匾和流光溢彩的霓虹燈,還有鱗萃比櫛的現代建築,心裡泛起了層層漣漪,如真能在省城工作那是件幸事。我暗暗思忖著。

麵包車順著寬廣亮堂的八一大道向北駛去,在經過省公安廳門前時,車停住了。帶隊領導離開了副駕駛室並朝我們大聲說道:

″下來幾位跟我走,其他的留在車裡!"

坐在前面的初平、金生、承平三位戰友旋即下車,跟著帶隊的進入了公安廳院內。

這時,一輛卡車停在了麵包車的前面。接著,只見帶隊領導與初平等三位戰友扛著十多把鐵鍬和一摞畚箕也出了公安廳的大門,並把那些工具物件全撂上了卡車。之後,由卡車開路,我們緊隨其後,往黑燈瞎火的城外駛去。

黑夜,吞沒了慢行在溼滑、飛雪中的車輛,若不是有汽車閃爍的燈光,我們宛如置身於昏天黑地盒子裡。此時,我的情緒糟透了,剛剛在進城時萌發的慶幸,又讓駛入夜色中的面車給帶走了!教導隊到底在何方?條件到底怎麼樣?相信同車的戰友們一樣在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

出了城,車輛七繞八拐又駛入了坑坑窪窪的沙土路,雖然我們不知道終點在哪兒,但憑顛簸的程度和微弱的光亮,篤定車輛是向山區方向行進。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車終於在一條斷頭路的末端熄火了。

帶隊領導一句″全體下車,帶好行李!″的喊聲,大夥才如夢初醒,急忙背上自己的行囊,打開車門魚貫而出。

″哎!這是什麼鬼地方?″初平輕聲嘟囔道。

雖然天黑黝黝的,但憑著地面薄薄一層皚雪的反光和遠處閃動的燈光,還是可以隱約看清周邊環境的。

所處之地是在一條長長的呈口袋形走向山溝的上游,頂端是座容量不小的水庫,溝壑兩邊則是綿延起伏的山巒。在山的半腰和水庫岸邊,孤零零地矗立著幾棟閃著昏暗光線的房屋,除此再沒其他人居的痕跡。

帶隊領導又發話了"集合!跟著我走!"

隊伍在羊腸小道上行走了約莫十分鐘,到了一幢寬大的廠房裡面。廠房的一角,一張方桌上插著幾根搖曳著火苗的蠟燭,地面上是稻草墊就的大通鋪,看來今後的歇息之處就是這兒了。

此情此景,讓我們這些馬上就可以穿上皮鞋的準軍官心裡瓦涼瓦涼的,個別人直接就楞在那兒動彈不了了。

″給大家五分鐘時間整理內務,然後到對面食堂就餐!"帶隊領導又發出了指令。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午飯己經過去十幾個鐘頭,怪不得肚子裡咕咕作響,加上零下三四度的寒冷氣溫,更讓人的心情灰暗和精神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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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還是挺豐盛的,八菜一湯,還準備了一紮江西名酒一一四特。後來聽說上白酒是那位帶隊領導的主意。真虧了他的用心,還清楚這是接風洗塵的第一餐呀?!

不知是白酒驅散了寒冷,還是飯菜填飽了肚皮,大夥的情緒慢慢地活躍起來,個個精神抖擻地向帶隊領導和後勤保障人員敬起了酒,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不一會,隔寞與陌生的藩籬拆除了,我們知道了帶隊領導便是教導隊朱賢福副大隊長,是我們今後的頂頭上司,更巧的是,炊事班裡還有一位我的正宗老鄉,叫昌寶,是個比我早兩年入伍的士兵。

天己放亮。昨夜睡在厚實的稻草床上,戰友們一個挨著一個,溫暖而舒適。當起床哨響起,我們才從美滋滋的夢裡醒來。或許是昨日的酣暢豪飲和心靈拉近,加上軍人特有的融合能力,我們己和打前站的戰友迅速形成了一支新的隊伍,有了踏實的歸宿感。

"隊長,這就是教導隊嗎?我們在什麼地方?"

″隊長,這裡怎麼連電都沒有?"

.......

大家將一個個問號拋給了朱副隊長。

″同志們,我知道你們有許多問題要問,但我們是軍人,一切行動聽指揮!現在總隊命令我們先駐紮這裡,那麼,此地就是我們的軍營,這兒就是我們的學校!"

″這個地方,叫幸福水庫,距南昌市25公里左右,離灣裡管委會也有8公里。我們的營地是一家己倒閉的拖車廠的廠區"。朱副隊長簡短的介紹了駐地情況。

″幸福水庫!搞笑,不明白我們今後的幸福在哪裡?″又是初平的自言自語。

嚴寒的冬天真難熬。自駐紮下來後,上次拉回來的鐵鍬和畚箕可派上了大用場,我們每天除了用一定時間學習、訓練外,大部分時間就是修公路、豎電杆、架電線和清掃環境衛生。經過近半個月的勞動,總算把道路延伸到了營區,將電源拉進了營房,開通了座機電話,營區四周也拾掇得乾淨整潔,警營煥發了勃勃生機。

一晃就是年關,為了讓大家過個快樂熱鬧的春節,領導要求把營區裝點一番,於是,我們掛起了紅燈籠,貼上了新春聯,安裝了小彩燈,還採購了各式各樣的年貨,整個營區洋溢著一派節日的氣氛。

除夕夜,營區裡張燈結綵、年味十足,尤其是廚房裡更是忙的不可開交。淘洗的,備料的,掌勺的,人們摩肩接踵。一會兒,六個冷盤、十個熱菜就端上了餐廳裡的大圓桌。戰友們整隊進入飯堂後圍著餐桌各自落座,單等領導的開席的指令。

"今天是年三十,是傳統的除夕夜,也是我們教導隊成立之後的一次盛大聚會…."朱賢福副大隊長作了開場白,啟動了晚宴的程序。一剎那,煙花升空,鞭炮齊鳴。耀眼的光芒和經久不息的響聲,在這前不著店後不靠村的山溝裡傳播得格外遙遠。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都己有些微醺,個別不勝酒力的己趴在餐桌上昏昏入睡了。此時,朱副隊長舉著酒杯,大聲的喊話″戰友們,清醒點!剛才總隊首長來了電話,向大家拜早年吶!另外,還通知了兩件事!一是要選派四名同志去中央警校深造,希望大家踴躍報名,做好考前準備;二是教導隊新址己選定,地點在南昌縣。同時,隊裡也決定今晚迎新茶話會後給大家一項福利,每人可以打一個電話給父母,時間為一分鐘!"

朱副隊長的話一落,餐廳裡突然一陣沸騰,人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好!有人情味的領導。″不知那位說了句。

..... 迎新茶話會不一會兒就結束了。

戰友們全聚集在值班室外,自覺地列好了隊,等待和家裡通話。室內由通信員撥號和計時。

″媽,您好!我是承平,給爸媽拜年了!…″肖承平第一個給家裡報了平安通了電話。

.…..…

當輪到我時,犯傻了,真不知道這個電話往哪兒打?因為我家還沒安裝電話哩!突然,我靈機一動,報了老家隔壁單位的電話號碼。通信員撥通了電話,可電話那頭遲遲沒人接。時間一秒秒過去,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眼看沒啥盼頭了,正準備讓位於下一位戰友,卻不料這時電話竟然通了。

″喂!哪裡?″傳來了對方的問話。

我忙用鄉音答道″我是隔壁易家的老三,在部隊上,麻煩您幫喊下我父親接個電話,要快!”

″好吧!稍等。″電話那頭回答。

又是一陣焦急的等待,急的我直跺腳。

好在父親來的快,才使得我有時間說上幾句過年的話”爸,新年好!我調總隊教導隊工作了。給媽媽拜年請安,問兄弟妹好!有空我就請假探親。......”

簡短的通話,緩解了自己思親思鄉的惦念,也表達了自己孝順父母的至誠心意,平撫了″每逢佳節倍思親″憂鬱的心境,讓我度過了人生中最難以忘懷而又熱鬧有趣的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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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初識京城和警校生活花絮


春節很快就悄無聲息地過去了,我們這些各地選調來的士兵沾著節日的喜氣,美事接連,成了省消防教導隊的首批教員,換上了幹部服裝,穿上了鋥亮的三節包皮鞋,個個心裡美滋滋的,幸福掛在了臉上,真正實現了草鞋到皮鞋的華麗轉身。

上班的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要求所有教員到總隊考試,遴選中央警校進修人員。我們一行人乘車出了幸福水庫,趕早就到了設在公安廳內的總隊機關,當時總隊還是廳裡的一個處級單位,對外稱謂江西省公安消防總隊。

參加這次考試的人員,連同總隊機關的幾位戰友在內,攏共二十人左右。考試卷是一張涵蓋初、高中知識點的數理化綜合卷,份量也不大。我用了不到一小時就輕鬆的交了卷。當時的想法很簡單,總隊肯定早己內定了人選,決不可能讓我這種毫無背景,軍齡又短的人去進修。因為那時候,考試僅僅是種形式和程序,考試成績也只是一種參考,所以,自己就沒指望有什麼好的結果,自然也就看輕了這種考試。

然而,事情出乎人們意料之外,考試一結束,就判了卷並確定了人選。記得當時總隊主要領導姜興業老首長(後任武警江西總隊副政委),還戲謔的問擔任此次考試的總負責人、總隊戰訓科劉啟純科長(後任武警江西消防總隊副總隊長)說:″沒有一個及格的吧?"

″呵呵,有一個不但及格,而且是91分呢!″

"哦!哪位? 不錯!″姜興業首長自語道。

就這樣,在毫無徵兆和思想準備的情形之下,參加中央警校進修的美事竟然落在了我這個23歲年輕軍官的頭上。此事之後,我才真正明白了一個道理一一″知識改變命運和機遇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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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二月天,咋暖還寒。澤輝、發燕、承平和我四人踏上了去瀋陽進修的旅途。澤輝是這次進修的領隊,他主修的是建築防火專業,發燕和承平是戰訓專業,我則是石油化工企業防火專業。

那個時候,交通尚不發達。南昌到瀋陽,路途遙遠,節點繁多。從南昌起程,沿浙贛線到長沙,再經京廣線至北京,然後在北京轉車,最終抵達目的地瀋陽。北京是必經之地。所以,我們先登上了南昌至北京的列車。說來慚愧,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跨省出遠門,也是第一次乘坐火車,加上剛剛提幹,內心的感覺自然是超級棒,激動的心情無以復加!

火車″咣噹咣噹″的往北駛去。剛開始,我總尋思,火車咋就有這麼大力氣,竟能拖著二三十節車廂歡跑著?並傻乎乎的想去車頭處看個究竟,可是被乘務員擋回了座位。或許是好奇心漸消,抑或是久坐無趣和睏乏,迷迷糊糊的靠著車窗打起了瞌睡。

經過近36小時,火車終於停靠北京站。

″瀋陽車票是後天晚上8點的,離現在還有約兩天的時間,各位有什麼安排?″澤輝領隊用商量的口氣徵求大家的意見。

″我想去八達嶺的長城!"發燕先表了態。

"我來過幾次北京了,這次走走親友吧!″承平也有了明確的目標。

最後我開了口"我就在城裡轉,去看看故宮和天安門!″。

″ 既然這樣,哪我們各自行動,後天下午五點在此匯合。另外,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澤輝領隊作出了決定。

我將行李寄存好,獨自一人出了站,開始了短暫的北京之旅。

哇,北京真熱鬧呀!才剛過完年,往那兒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尤其是車站、地鐵、公交及各旅遊點,更是人頭攢動。

我首先來到天安門。過去只是從書本、收音機和他人口中得知天安門如何雄偉壯麗,天安門廣場又是多麼的寬廣。這次自己親臨聖地,懷著虔誠的心情,把天安門周邊及城樓仔細遊了個遍,對天安門有了真實的感受,固然可以說天安門雄壯,但我認為更多的是政治意義和國家形象罷了。但不管怎麼說,它畢竟是共和國的象徵,所以在金水橋上還是留下了一張自己的影像!

接著,又直奔天安門廣場,拜謁了人民英雄徵念碑,最後把時間花在了瞻仰毛主席紀念堂上。

毛澤東主席在我們這輩人眼裡不僅是一代無以倫比的偉人,也是心目中的神,人們發自內心的敬仰與崇拜。因此,瞻仰他老人家的遺容是自己嚮往己久的一個願望,只想面對這位開國領袖鞠躬致哀,以表達自己的景仰之情。

觀瞻的隊伍宛如長蛇陣,排的老長很遠,一眼望不到邊。此時,天公也不作美,天陰沉沉的,寒風襲人。但人們似乎不在意天氣的陰冷,還是安靜而有秩序的站著隊,自己也被裹擁在長長的人群裡,耐心等待著。

時間過去兩個多小時,才輪到了自己踏入紀念堂的門口,按要求在參觀花名冊上籤了名和登記證件號碼,並接過工作人員的小白花,隨著拜謁的隊伍緩緩進入了瞻仰大廳。

大廳裡莊嚴肅穆,哀樂低迴,衛兵們持槍拱衛在地下一層的靈柩的兩側。毛澤東主席靜臥於松柏環圍、花團錦簇的水晶棺槨之中。人們繞著瞻仰線路可以清楚的俯視領袖安祥的遺容。當移步最佳瞻仰位置時,我停下了腳步,恭恭敬敬地給他老人家鞠了三個躬。

餘下的時間,我參觀了故宮、人民大會堂,遊覽了頤和園、天壇、北海公園等名勝古蹟,還到東、西單鬧市區逛了一圈,從而對首都北京有了一個初略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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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整天的火車,總算安全抵達關外最大的城市一一瀋陽。從此,拉開了我們在中央警校進修生活的序幕。

中央警校是公安部警察干部學校(現中國刑事偵察學院)的簡稱,座落於瀋陽市皇姑區後塔灣,校內林木蔥籠,花草茂盛,雕塑散落,是座富有詩意和園林般的校園。那年月,能到這所學校培訓或進修的,多是有發展前景或立下赫赫功勳的警務人員,可我算哪類人員,至今也沒鬧明白。

37年前的警校生活歷歷在目,許多人和事清晰的印在心際,雖然會有點支離破碎和糊塗,但卻猶如保存得不太完整的珍貴鏡頭,卻還能一個個在眼前還原和回放….

遠景鏡頭一 悠揚的胡琴聲

在警校,我有幸與德福、雲明、建淮等戰友成為同窗和室友,共同度過了十個月的歡樂時光,視野漸開,獲益匪淺。不僅結識了眾多來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消防部隊的精英,而且還演繹出一份可廝守終生的摯友情懷。

德福與我還是上下鋪關係。他來自於黑龍江總隊,年齡、兵齡都長我兩年,是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初識時,彼此不甚瞭解,但未出一週,都清楚了對方的底細,知道了各自的脾性和愛好。相比德福的多才多藝,常令自己汗顏,他不僅寫的一手好字,還能填詞作詩,更讓人膜拜的是能拉一手不亞於專業人士的二胡。

初聽他的琴聲是學校組織的一次文藝演出。由全隊學員中篩選出來的德福、自強、迪寧、端文、建新登臺獻藝,參演的劇目是《金蛇狂舞》等樂器合奏。幾首名曲,讓人魂牽夢縈、如痴如醉,尤其德福的二胡演奏,似如其平和、低調和善良的品格,舒緩、低沉而又悠揚,使我這個樂盲也聆聽入迷了。

從此,我成了德福的粉絲,每到節假日、課間空隙或晚間,都要纏著他露一手。他也佷少推辭,多般是操琴就拉,一個愛聽,一個喜拉,就這樣,整個進修期間,寢室裡時常飄出《二泉映月》、《江河水》等悅耳的琴聲和歡樂的笑聲。一份濃烈的友情也隨之悄然滋生,最終歷久彌新,通聯至今。

近景鏡頭

與德福從警校畢業分別再聚首,己是上世紀的九十代中期了,他己官拜總隊政治部幹部處處長,我也在消防雜誌社當了個小頭目。

德福到我所在的城市是參加消防部隊一個全國性的會議。憑著同學加室友的親密關係,自然與我的會面成為他行程中的內容之一。當第一眼見到他時,雖然外貌上變化不大,但舉止與言吐己初顯政工領導幹部的氣派,內斂加穩重,哪像我呀!仍是特立獨行,嬉笑散淡,一看就少了為官的派頭與潛能。不過,在我的面前,德福還是同窗時那種的隨和與大氣,像大哥一樣的關心與呵護自己。

一陣熱烈的寒喧,十五年的離愁別感得以釋放。接下來,雖然德福再三推脫,但架不住我的感情攻勢,只好讓我盡地主之誼了。本應找處清雅地小酌一頓,可思想下次相聚待何時?

最後還是把德福請進了寒舍,以彰顯客人的尊貴和感情的親近。

半小時後,幾個下酒菜就端上了桌。

″老兄,你是北方人,今天少喝點白的,多嚐嚐我們南方人的米酒,我這有一罈多年的米酒,咱哥倆就邊喝邊聊吧!″我真誠的說。

德福二話不說″殿群,行!就喝它!″‘

哥倆推杯換盞,各人先喝了幾兩江西產的四特酒,再揭開了陶罐蓋。聊著往事,聊著分別後的變化,聊工作、生活、家庭、孩子,總之敞開心扉,敘述著人生的變遷與現狀。

″殿群,這酒膩甜,好喝!好像飲料酸梅湯。″德福面前的大瓷碗己空了。

我起身又為其倒上一碗。

″哥,歡迎光臨蝸居!為了幾十年的友誼,我敬你!"我仰脖喝下了一大碗酒。

德福不是等閒之輩,很乾脆的跟了。

眼看一罈五六斤的酒見底了,此時,白加紅的酒性開始逞威,德福臉上泛起了紅光,眼神也又點迷離了。

″老兄,還剩一點,怎麼?幹掉去!″我說。

″好!幹!"德福附和。

又是滿當當的一碗。

此時,兄弟倆勾肩搭背的緊靠一塊兒,說著知心話,偶爾抿一口酒,不自不覺地酒過三巡,酒也見碗底了,人也醉眼朦朧了!

"殿群,不能喝了,要醉!這酒賊厲害,進口綿甜,後勁賊猛。″德福說。或許常喝這酒,我似乎比德福稍好些,行走還算自如。德福可真有點醉醺了,己經少言寡語並總囔著要回賓館。無奈,我只好休息片刻,再攙扶著他回到了大酒店。

在2013年,我們還見過一次面。那次不同,是我去龍江出差,順道去看望德福老兄的。當時,他己不在當地了,去了吉林總隊任副政委,但他得知我到了龍江,還是風塵僕僕幾百公里趕來相聚,可見我們在警校建立起來的那份情義是多麼的深厚與堅實,彷彿是早年德福彈奏二胡響起的美妙琴聲,餘音繞樑,飄揚至今,也同我們共飲的那罈陳年老酒,醇香四溢,口齒留香,畢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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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景鏡頭之二 難點的東北菜和噴香的大米飯

祖國山河遼闊,南北差異大,這只是自然景況。然而,哪曾想,飲食也如此,南北迥異。

剛入校時,啥都習慣,就是吃這關可難住了自己,苦了腸胃,每天早餐簡單至極,就饅頭加稀飯,稀飯還沒點稠勁,全是″浪打浪",小菜就更寒酸了,不到三公分的小碟盛著幾粒小黃豆、鹹菜絲、腐乳或土豆絲,夭天不重樣,除了鹹味,沒有其他味覺。那像當下,物流通達,人際流動,不管你身處哪座城市,不愁找不著適合你味蕾的那道菜系。

至於中晚餐的菜餚,更是奇葩,僅菜名簡直就要把人弄瘋了,往往點的菜卻瞬間成了別的,不得不佩服東北人的幽默與詼諧。土豆、甜椒加丁點肉絲稱其為燴三鮮,炒雞蛋叫木須肉,西紅柿炒蛋是關公戰秦瓊,豆乾是黃龍纏腰,黃豆炒黃豆芽是母子相會,兩個剝好滷蛋是小二黑結婚,紫菜蛋湯是烏雲蔽日,去了皮的黃瓜段是玉女脫衣......還有更讓人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的菜名呢!諸如,青椒加紅椒是絕代雙嬌,卣肉拌豬耳朵是悄悄話,辣子雞丁竟然會是紅燈區。哎喲,吃餐飯就是一場猜迷語的考試,真讓人心累,卻也讓人笑得要掉淚。我就多次出了洋相,點此得彼,緣由是因為記錯了菜名。

固然吃飯點菜麻煩和要花心思,但總得過日子吧!大家清楚,南方中部省份的人,飲食有個習慣,菜品喜歡色、味、形俱佳,尤以好辣味,可是學校食堂裡的菜餚儘管名字花哨逗趣,卻大都是蒸、煮、燉等單味,炒、炸的很少,辣菜更是寥寥無幾,難得有幾道像″紅燈區"這樣的品種,所以,在校期間,餐間只要是″紅燈區"開放,包準擠在最前邊的學員大都南方來的。

然而,也有讓人″愛不釋手″的食物,那就香噴噴,軟糯糯的東北大米飯,可以說這是我進修那段日子裡的最愛,可惜的是當時要吃足一頓這樣的米飯並非易事。先是量少,每週可能只有幾天供應米飯,而且每天最多一餐,供應還有限制。因此,每當有米飯供應的那天,必須儘早排隊,否則輪到你的時候,米飯早沒了,只好委屈吃饅頭了!初開學時,自己不懂,總是吃不上大米飯,慢慢摸出了門道,首先要看食堂的周安排,弄清哪天供應的主食與菜品是什麼,記在心中或寫在記事本上,其次,就是要在供應米飯那天,找理由提前下課,再就是要準備一隻夠大的不鏽鋼碗。之後,我常能吃上軟香的大米飯,最多的一餐吃了一斤半呢!這個吃貨秘籍一直保留至今。現在回想起來仍很自戀,竟然會為了吃而煞費苦心,然而,憶起此事也覺得挺有趣味的,年輕時的自己真是個大胃王呀!

遠景鏡頭之三 絡腮鬍子與小鮮肉

隊裡的學員來自祖國四面八方,成份也多樣,消防部隊佔了主體,還有來自解放軍、鐵道、海港等領域,甚至人民大會堂也有同學。最惹目的還是兩位少數民族的戰友,一位是來自於西藏總隊的瓊色,另一位則是新疆總隊的牙哈甫。我是第一次與少數民族戰友接觸,這種近距離的共同生活更是處女入洞房一一首次。

每到上課時分,我總愛坐在後排,免得遮擋其他同學的視線,也方便自個偶爾早退或晚到。有此想法的何止我,牙哈甫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久而久之,我倆自然成了喜歡後座的同桌。

牙哈甫是位典型的維族帥小夥,生得濃眉大眼,膀粗腰圓,最富有特徵的是他那黑糊糊、硬生生的虯髯,更突顯了他的魁梧與威猛。在他身邊,我就是棵瘦精精的豆芽菜,我倆如此反差的身形,卻很和諧的成了同桌。

客觀的講,牙哈甫的漢話講的不太流利,吐字也欠清楚,畢竟人家的母語是維語啦。所以,他喊我時,總是″小一一易!",前後音拉的長長的,後來他乾脆把我叫成了″小一一東一一西!"我也懶的計較,任由他叫啥。

剛開學時,他總是安靜地坐著聽課,不同於我們漢族學員,邊聽邊做筆記。時間一長,我倆稔熟起來,見我筆記做的快,他就會將筆記本往我身邊一推,雖然無言,但我知道,他是要我幫他記筆記。這事沒說的,戰友之間應該互相幫助,遂打開寫有樂譜般和蝌蚪似維文牙哈甫名字的筆記本書寫起來。偶爾,我會忘記,他就會倏地把我拉向他面前,用他那粗硬的鬍鬚猛地扎我臉頰,以示提醒。這時,我會摸著火辣辣的臉,瞪他一眼,自覺地又在他的本子上忙活著,此刻,他會衝我淡淡一笑,表示謝意。我倆就是在這種逗趣中,接受學校的教育培訓,互相幫襯著。同時,我也沒少挨他的大鬍子狠戳。最後,用鬍鬚扎人,變成他表達與我關係親密的標誌性動作。雖然當年的我,不敢與眼下的偽娘比嫩,但在牙哈甫面前,我可稱得上小鮮肉喲,因此,牙哈甫絡腮鬍子扎人的生疼,讓我記憶深刻,痛並快樂著到如今。

牙哈甫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雖然他話不多,但當他打開了心門,一定會把你當作知心朋友。譬如,記得很清楚的是他把太太的靚照給我看,還告訴我,嫂子是新疆文工團的舞蹈演員。還有,見我多次問他為什麼總愛吃自己帶來的饢當主食時.,他說″習慣了,好吃!"並硬塞一塊給我,要我也嚐嚐,這是我平生笫一次吃上的維族食品。

近景鏡頭

斗轉星移,轉眼過去32年了,我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個進疆的機會,順道拜訪調往新疆總隊的好朋友、老戰友傅榮華副總隊長。傅總熱情設宴款待我和家鄉的賓朋,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曾經同桌的牙哈甫和同為學員的廉鈺總隊長。

兩位老同學一踏入包廂,牙哈甫一聲"小一一東一一西!″的招呼,剎那,把人的思緒拉回到從前。我趕忙向前,握住兩位老同學的手,久久沒放下並衝著牙哈甫笑道″不再是小東西,而是老東西了,呵呵!″解嘲般的回應,立即化解了分別幾十年間的生分。

席間,觥籌交錯,杯酒言歡。酒至半酣時,我對牙哈甫笑言"代向漂亮的嫂子問好!″

″代什麼呀,當面向嫂子問安,不行呀?!″

牙哈甫以這種將軍的方式發出了邀請。

″oK,走,去拜訪拜訪!″我欣然應邀。

坐上牙哈甫親駕的私家車,不一會就到其家中。抬眼望去,一派具有民族特色而又有異域風情的居家,滿堂地毯與掛毯,美侖美奐,讓人感覺似乎進入了富麗堂皇的宮殿。

依舊美麗照人的嫂子正陪著孫輩嬉戲,互相致意後,老同學遞上一杯綠茗,我倆又墜入了濃濃的幸福回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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