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 走 邙 嶺
文 | 宋宏建
週末，受朋友貴明邀請，帶妻子和永安三家，開車到黃河遊覽區集中，參加“大河走友團”組織的的“樂走邙嶺休閒隊”。
貴明一家三口，是具有三年走齡的老隊員了。遮陽帽、護膚紗、旅遊鞋全副武裝，柺杖、手套、食品是一應俱全。相比之下，我和永安兩家就“小兒科”了。先別說吃的乾貨沒帶，就是補充水分的液體也帶的寥寥；再說只想湊熱鬧玩玩，壓根兒無學習革命先輩們翻山越嶺的打算，所以皮鞋也沒換，我還穿了個休閒的大褲頭。
上午9點，五六十人在邙嶺山腳下集合。領隊的老李哥叫四個美女扯起鮮紅的旗幟，展開“大河網·大河走友”和“樂走邙嶺休閒隊”的醒目字樣，開始出發前合影。因到達目的地就自由活動，再說累得嘴歪眼斜的形象也不適合名垂青史。趁初始群情振奮，隊長喊一句“樂走樂走，快樂永久！”隊伍立馬聲震如雷地響應。第二句口號是“樂走樂走，健康永久！”為使凝固的表情更豐富多彩，拿手機拍照的貴明振臂高呼“樂走樂走，吃肉喝酒！”這下的確像打開了歡樂機，喊的喊，笑的笑，蹦的蹦，跳的跳，絕對定格出了百花齊放的生動效果。
出發前，我和永安與老驢友們約定，因穿皮鞋不便，走不動時就原路返回。之後便公路轉土路，下坡、進溝、穿越草地、樹林，再上坡、翻嶺、穿越公路，再下溝。僅半個小時，我已汗出如漿，渾身黏黏糊糊，且腿上被樹枝劃出兩條血痕。好在這是一個休閒隊，不像快走族那樣急行軍，進入山溝一個拐彎處，領隊的指揮男女斷開各自方便。小憩一下繼續上路，有人放音樂，有人吊嗓子，有人背誦“紅軍不怕遠征難”，有人撒野吼一聲“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滿山溝子呼應。而我和永安兄弟全無樂走的喜悅，炎炎烈日下齜牙咧嘴地勉強支撐著，頻繁地擦汗、喝水、吃水果，末了“蛻化為蛇尾卻不會響”。
三家7口，5人都英姿颯爽快樂行走。礙於夫人和晚輩貴明女兒的面子，永安又堅持約二十分鐘，便蠢蠢欲動申請返回。大夥鼓勵說行程近半，黎明即將到來，可在我倆決議要當逃兵的堅持下，貴明只好告知領隊，在一個路口戀戀不捨地離開大部隊，帶領我們三家中途“流亡”。
有老驢友貴明引領，我很放心，只管跟在後邊優哉遊哉。哪知永安同志前進時萎靡不振，一說返回卻衝鋒在前。也是貴明疏忽大意，受永安創新理論的忽悠蠱惑。回走三四里後又抄近道下溝，在翻過一個土壩時，本來的迴路則轉向了另外的溝岔。結果三家人繞來繞去，累得吭吭哧哧爬到溝頂的公路，卻發現是個未曾見過的高爾夫培訓基地。打聽路人，說離黃河遊覽區尚有十多里之遙。頓時，7個人都像被車胎軋破肚皮的青蛙，一屁股蹲地上癱瘓了。好在貴明一家帶有小點心、蘋果和酸奶，大夥便一邊風捲殘雲地饕餮，一邊召開類似於遵義會議的總結。
為平民憤，作為老大哥，我不得不對兩個兄弟提出嚴厲批評：“我們主張積極的思想鬥爭，因為它是達到黨內和革命團體內的團結使之利於戰鬥的武器。每個共產黨員和革命分子，應該拿起這個武器。先說無知者無畏的永安同志，走的什麼創新路線？就是典型的左傾盲動主義和無政府主義思潮氾濫！再說資深驢友貴明同志，因為是熟人、同鄉、同學、知心朋友、親愛者、老同事、老部下，明知路線不對，不作原則上的爭論，結果是助長了歪風邪氣橫行霸道，既有害於團體也有害於個人。如果按照三嚴三實要求就是沒有革命原則，屬於典型的老好人思想氾濫！以我的想法，去高爾夫球場租兩輛電瓶車，把我們拉倒目的地按公里付費，何樂而不為？當然了，作為老黨務的我也宗旨意識不強，革命意志衰退，有船到碼頭車到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懶惰思想，關鍵時刻人云亦云。在此我首先做紅紅臉、出出汗的深刻剖析……”
這時，兩個穿迷彩服的青年開電瓶車過來。我上前交涉，他們說不當家，需要找公司經理。還說基地房後有個山坡，下去翻過溝就到了。於是補充過能量的“流亡隊”重振雄風，罷免了永安的先鋒職務，由貴明牽頭，一溜煙暈頭雞子似的降落山谷。順溝迤邐而行，不知不覺又半個小時，愣是沒有找到溝坡。我看女士們開始煩躁，為統一思想，提議讓貴明開啟手機定位，且責令已付出慘痛教訓的永安同志，只准埋頭拉車不準看線，決不能再犯方向路線性錯誤，把隊伍帶到“牙路”上去。
三伏天火辣辣的陽光仍在肆虐，烤得人頭皮發麻，但因沿著一條水渠前進，還算有點“望梅止渴”的效果。大約行至三里地遠，到達水渠盡頭，一堵凶神惡煞的壩牆橫槊奪路。舉頭仰望，陡峭的壩面灌木叢生，荊棘縱橫，唯一溫柔的是有股水流從壩中間的“青年洞”裡潺潺歌出。絕望的唉聲嘆氣中，憋了半天的永安終於爆發：“置於死地而後生。豁上了，上！”喊畢帶頭撲向大壩，衝進荊棘叢中棍擴腳踩，艱難地殺出一條血路。女士們受到鼓舞，也都踏著先行者的足跡前仆後繼，勇敢地攀爬。然在即將登頂之際，不知上面還橫著三四米高的鐵絲網，阻斷了前路。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衝鋒陷陣的永安激勵了夫人，彷彿戰爭年代爬過封鎖線炸碉堡的勇士，夫唱婦隨，忍痛鑽過鐵絲網後，再用樹棍挑起個豁口，幫其他同志一一脫險……
一次生死考驗過後，看溝已不太高，大家振奮之餘，肚子都咕咕嚕嚕鳴叫起來。可這時三家都彈盡糧絕，無可食之物。好在突然發現鐵絲網上還有捕鳥的粘網，兩隻美麗的精靈掛在上邊，噗嚕噗嚕、唧唧慘叫著轉移了視線。我和貴明上前，用打火機燒斷網絲取出鳥兒，真的養眼極了！一隻羽毛綠亮若錦，嫩黃的長嘴簡直就像個線椒；另一隻渾身褐色撒滿白斑，活似一隻蘆花雞。女士們把鳥翅膀用塑料袋紮緊，交我帶回去逗外孫女玩。想想自己兒時幹過不少殺生的壞事，我便動了惻隱之心，擺擺手道：“上善若水，大愛無疆。我們現在正和鳥兒一樣遇難，還是把小生靈放了，說不定哪天會結草銜環來報答呢！”妻子聞言把鳥放開，兩隻漂亮的天使重獲自由，飛上藍天鳴叫兩聲，似乎對我們表示感謝。
鳥兒飛走，大家坐在荒無人煙的叢林中研討出路。我最後拍板：“先確定方向，再沿溝壁走，見坡就上。”接下來，忍飢挨餓的同志們打起精神，又開始了艱難跋涉。披荊斬棘十來分鐘，見樹林裡躺著一個沉船樣的鐵盒子，再走一百多米，一塊巨石在烈日下光芒四射。大家一擁而上，哇——巨石正面，一行大字龍飛鳳舞，“清風明月澄我心”；巨石前方，一所漂亮的院落花蘑菇般拱出地面。身體發福、早已渴得嗓門冒煙的貴明一聲不吭，率先衝進院子，找到水龍頭喝足喝夠，又嘩嘩接了兩瓶子跑出。我帶女士們進去，發現院裡不僅有精緻的房屋，而且綠意蔥蘢中有金魚麇集的池塘、碩果累累的梨樹、滿架晶瑩的葡萄、一地白色的甜瓜和鮮紅的聖女果。望著眼前琳琅滿目的奇蹟，一群人恍恍惚惚，以為誤入了聊齋或桃花源。大家先沖洗，爾後看所有房屋都鐵將軍把門，便做賊心虛、小心翼翼地偷食瓜果。出門見女士們吧嗒著嘴誇水果好吃，我認為救命要緊，便鼓勵她們繼續去摘，如被人發現由我們付錢。結果三個夫人二進宮門，不論青紅皂白，麻利地揪下一塑料袋梨子提溜出院。我是個“糖高祖”，平常極少吃水果，那一刻居然貪得無厭，一口氣啃食6個梨子，且連核嚼碎狼吞虎嚥……
飢渴緩解後坐等主人出場，準備付款、問路，但這好像被人遺忘的角落始終萬籟俱寂，我們只好順著巨石前行。原來這是一處新開發的莊園，站上面鳥瞰，共有三個院落，呈鼎足之勢環溝尾圈定。莊園兩邊都有鐵門，我們從未鎖的一邊出院，順柏油大道又走三四里地，終於找到出發時的合影地點。
樂走邙嶺的整個旅程，共計4小時15分鐘，行程20公里。坐上回轉車時，大家雖疲憊不堪，但都津津樂道若非中途流亡，哪能感受山窮水盡中的柳暗花明？尤其是一生都沒吃過那麼酥脆香甜的梨子。我和妻子搭永安的車，他一路嚷嚷腿腳僵麻，踩不穩離合器。弟妹就笑：“你還委屈，回去不叫你跪搓衣板就不賴了。”而我卻想，本次邙嶺樂走，倒有點“釀酒不成端碗醋”的另一種味道，這是否緣於我們大發慈悲，放了那兩隻小鳥的福報？
很多時候，人生的奇遇決非境由心生，但絕對是心由境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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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宋宏建，河南地礦局非著名文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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