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

“我感到非常不安。既不知何時才能靠岸,也不知將駛向何方。只知道船隻吐著黑煙一直前行。巨浪滔天,蒼藍得無可言喻,有時又會化為紫色。只有船身四周總是白沫飛騰。我感到非常不安。心想,與其待在船上,不如縱身海底。”

沒有誰能用比夏目漱石這段更優美的文字來描繪當下人們週而復始的心靈困境,但相較之下,此刻我傾向於更直接的語言回顧這個嚴肅的拷問。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

“Question philosophique vraiment sérieux qu'une, c'est du suicide.——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那便是自殺。”(加繆)

在此之前,關於這個題目,腦子裡所有的知識和想法都不足以使我鼓起勇氣直面,不論某一時刻的自己有多麼消極,多麼無助,哪怕真有那麼一絲絲臨界的念頭,對生的慾望都不允許大腦思考超過3分鐘。因為貪婪,所以畏懼,進而逃避,以至於無知,而越是淺顯的道理越容易一知半解,正如“1+1=2”“有意義的事就是好好活著”,也正由此,“明知終有一死”才使得我們的人生活得像個笑話。

“我希望你們知道 這個痛苦是真實的”

2017年4月27日,臺灣年輕女作家林奕含自縊離世,在網上流轉的關於她先前接受採訪的視頻中,她對自己痛苦的解讀讓人心疼,“她註定會終將走向毀滅且不可回頭,正是因為她心中充滿了柔情,她有慾望、有愛”……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

既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為什麼最終還要選擇離開呢?誰都無法再知道其中的原因。

正如夏目漱石的仰慕者芥川龍之介遺書所說,就連自己都理不清原因:“自殺的人大多都像雷尼爾所描寫的一樣,理不清自己究竟是為何而自殺吧。跟我們的行為一樣、在行為背後的動機也總是複雜的,雖如此,至少現在的我確實是茫然不安、我對我的未來是茫然不安的。”

芥川也是個美男子,雖然不是基督徒,但他自殺時枕邊除了遺書遺稿還有一本聖經。“我認為我自己是一個凡人。我還記得二十年前我和你在那株菩提樹下,一起談論‘埃特納火山的恩培多克勒’的情景。在那個時候,我仍是想變成神的其中一人。”不論他們是不是拒絕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是否因愛著自然的美而自殺,於我們而言,更重要的是另一種選擇,是應該如何面對那種茫然和不安。

“重要的不是治癒,而是帶著病痛活下去”

20世紀,日本一大批作家在自殺的道路上前赴後繼,在一代文豪芥川之後,太宰治、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以及他們的弟子、追隨者,彷彿溯游歸家的魚群,一個接一個走上那條路。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

撇開一定的政治因素,除了三島,與中國近現代文人以身諫政式的自殺相比,其他這些人的個體因素佔比更多以太宰治(日本無賴文學代表,青年時非常崇拜芥川,1945年曾赴魯迅居所研究並以魯迅為主人公創作《惜別》)為例,他的自殺前後歷經19年,實施過5次,即從1925年芥川之死開始,1928年參加左翼運動體會到作為地主階級的自己天生揹負著的罪惡感而逐漸產生自殺萌芽,21歲與酒吧女侍田邊一同自殺未遂(田邊卻因此而死),再到後期幾次三番自殺時都將女性捲入其中,這都加深了他生的罪惡感。

罪的意識在他的早期作品中比較明顯,並顯著影響了其後期創作方向,最終當其創作水平達到巔峰時,作品中不斷出現關於死亡,自殺的描述,甚至有“我想死,我必須得死,活著便是罪惡的種子”這樣的話。

基督教中,罪和罰是相對的,僅僅以頹廢墮落的方式來懲罰自己罪的苦痛是不夠的,當在現實面前死亡也變得不那麼可怕的時候,從對現實生活的恐懼,到生而為人的虛無感負罪感,因抓不到生活的意義而墮落頹廢,終至死亡,這便是太宰治文學以及個體人生的整個脈絡。

我們無權說他的自殺有多麼幼稚,當年三島由紀夫曾這樣評價太宰治的死:“我不愛這樣的青年,也不寬恕這種不成熟,我以大人的微笑避開了。”而三島卻在1970年像這個不成熟的青年太宰治一樣以切腹的方式選擇了自殺。同樣,說過“不管多麼的厭惡現世,自殺是種幼稚的不覺悟的行為”的反自殺者川端康成,在三島由紀夫死後兩年,也含煤氣自殺身亡。

只要我能擁抱世界,就算擁抱得笨拙又有什麼關係

人自出生起就在向著死亡走去,不管多遠有一點至少是明確的,艱難也好、快樂也罷,都是向死而生過程中的必經之路,求死很容易,活著卻很艱難,這種生而自帶的屬性不能歸零也不能加減,要說它的意義在哪,我想更多在於有了它的殘缺才讓我們有機會更清楚的認識自我,經歷的越多,活得才越明白。

對於執著的人來說,人生總有一些盲點被忽略,正如蘇有朋執導翻拍東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獻身》中的石泓一樣,在山間迷路也好、徘徊也好,就算把自己當做無用的齒輪也好,一個再優秀的人其活著的意義也不在於能否在追名逐利的路上走上巔峰,殘缺的個體一輩子都在尋找丟失的那些個盲點,一旦找到彼此就再難分開。歸結起來,向死而生是生命前行沉重的背景,因愛而死才是可以坦然赴死的理由。

“活著,帶著世界賦予我們的裂痕去生活,去用殘損的手掌撫平彼此的創痕,固執地迎向幸福。因為沒有一種命運是對人的懲罰,而只要竭盡全力就應該是幸福的,擁抱當下的光明,不寄希望於空渺的烏托邦,振奮昂揚,因為生存本身就是對荒誕最有力的反抗。” ——《西西弗神話》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


Tant que je peux baiser le monde entier

même si serré trop maladroit,quelle relation.

只要我能擁抱世界,就算擁抱得笨拙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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